《双姝》AITGCoral萱

81、内鬼（四）

　　荼蘼想了想，继续问道：“再者说了，我一个女子，要怎么扮做男子，又入军中还不被人发现？”
　　“这位涂大人是南方人士，身材短小，王爷说身量倒是和你差不多，至于容貌嘛……”艳娘也有些为难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拆解，“王爷也知道此事艰难，因此提前了十几日给你时间想法子让自己尽量像男子的形态。王爷也说了，这不是你作为一个艳探的分内之事，若是你觉得为难，他即刻就换个其他人。”
　　依照荼蘼的精明，她自然是知道此事的凶险，凡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自然应该是推了这吃力不太好的差事。可一牵扯到长公主，她就恨不得亲自动手，假借他人之手，总是心有不甘。更何况要是事情不成，荼蘼也会心中愧疚，恨自己没有尽力。荼蘼此时心中一转，想到了眼前还有个让人生厌的青莲，涂米和驸马爷的关系定能帮她这个忙。
　　“写信回王爷，这事儿荼蘼接下了。”荼蘼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跟艳娘说道。
　　“姑娘！”忘忧和袁奕异口同声，纷纷想要出言劝阻，都被荼蘼瞪回去了。这时艳娘也颇为担忧，劝道：“他们担心的没错，这事儿太凶险了，我也不希望你去冒险，还是另寻一个得力的府兵去办才好。”
　　荼蘼摇首笑了：“若是这位新齐国公真是个好女色的呢，王爷首先想到了荼蘼，便是有他的理由的。”
　　“一个深居军营从不出的，大概也不是贪恋女色之辈。”艳娘揣度着说。
　　荼蘼却不同意，扁了扁嘴道：“艳娘又不是不知道军营里的那些人，一个个儿禁欲久了，更是如狼似虎的，不然怎的那些军妓都是不能长久的。”
　　荼蘼这话很在理，艳娘也经历过一段军妓的日子，自然是知道的，因此也不做声了。荼蘼一愣，不想戳到艳娘痛处，忙携了她的手解释道：“荼蘼不是这个意思，艳娘别多心。”
　　艳娘摇摇首，笑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碍事的，不怪你。”
　　荼蘼这才松了口气，向艳娘道：“那就请艳娘给王爷回信，就说此事荼蘼应下了，一定不负所望。也请艳娘后日对外报了荼蘼微感小恙，能过人的症候，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视，我搬去皇上赏的府邸去养病。让袁奕把那里的人都先安置在梧桐苑这边，那边就只剩忘忧袁奕伺候，也少些人，能让我专心琢磨怎么行动更像个男子。”艳娘点点头，握着荼蘼的手，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担忧，总之一时间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等袁奕送走艳娘，荼蘼让忘忧伺候着入寝的时候，忘忧端了温热的牛乳来，还没等荼蘼接过来，径直便说：“这差事不是姑娘的分内事，您不该接。”
　　忘忧虽然话不多，但说出口的话都是愣直愣直的，荼蘼也见怪不怪了，端了牛乳来喝，也不说话。“长公主权势大，即使王爷要与她作对，姑娘也可以不卷进去，太危险了。”忘忧难得如此执着，一而再地说道。
　　“你之前猜得没错，”荼蘼忽然看着忘忧道，“我是前御前侍卫长杜怡年的女儿，家中惨案并非意外，而是遭人灭门。你看我这两年查的人便知道，长公主是我的血仇，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但凡我能尽一份力，就绝不会假手他人。”
　　忘忧只是愣了一瞬，而后便更加坚定道：“杜公是育婴堂上下的恩人，姑娘既然是杜公的遗孤，忘忧就更不能让您以身犯险。若要杀了长公主以报世仇，忘忧定尽力效劳。”
　　“要让罪人伏诛，要让家人的血仇暴露在日光之下，不能跟那些罪人做一样的龌龊小人。”荼蘼笑着瞧着忘忧，“这是你教我的，你别是自个儿忘了啊。可我的这个仇人是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杀了十几口人命的小事，不足以让她伏诛，因此我一定得让她权势尽失恶行败露不能翻身，方可替全家人报仇雪恨，成全父亲的身后之名，不至于让父亲的清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埋于黄土垄中。这是我的家事，假借他人之手，我必不会甘心。”
　　“长公主忌惮倾城女子，因此姑娘不能接近长公主搜罗她的罪证，因此姑娘才不得不接了这么凶险的事儿。姑娘也知道，王爷是血洗育婴堂囚禁忘忧师父之人，更让忘忧面刺黥字永世收入，也是忘忧的仇人。而王爷厌恶忘忧，忘忧也丝毫无法查访师父的下落救人。”忘忧忽然说道。
　　荼蘼搁了碗，问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同病相怜，那又能如何呢，跟我接了这桩差事又有何关联？”
　　忘忧面具后的眼睛很是深邃，仿佛要将荼蘼看入深潭之中：“即使姑娘直到王爷素来不喜忘忧伺候姑娘左右，还依旧执意带着忘忧出入王爷府伺候，便是为了给忘忧方便。姑娘已经明里暗里帮了忘忧许多了，姑娘与去了的杜公也是育婴堂上下与忘忧的恩人，姑娘大恩，忘忧已经欠您许多了。”
　　荼蘼没说话，只是盯着忘忧，听忘忧继续说：“姑娘与杜公的恩情，忘忧合该为您二位效力，与您一起为杜家血案复仇。”荼蘼刚要打断忘忧，忘忧已经说出了荼蘼的心中所想：“忘忧知道姑娘必定觉得这些小恩小惠，不足以用来交换，姑娘也从不亏欠他人，忘忧是知道姑娘的规矩的。可姑娘无法接近长公主，忘忧也同样不能接近王爷，这样两厢为难的境地，姑娘也一定不想困于此境罢。”
　　“你有法子了？”荼蘼有了兴致，问道。
　　“长公主好男色，在宫中时已经对忘忧颇为注目了，忘忧想要接近长公主并非难事。而王爷宠爱姑娘……”忘忧还未说完荼蘼便明白了，接了话过去：“你是想与我交换复仇？”
　　“是，”忘忧颔首，“姑娘与忘忧彼此方便，同等交换，也算是都由我们彼此亲手了结仇人。”忘忧说地有道理，荼蘼却有些犹豫，忘忧仿若知道她为何犹豫，眼神有些灰心黯淡，明言道：“忘忧知道王爷并不曾对姑娘有过过节，也向来厚待姑娘。姑娘放心，忘忧只是想救出师父而已，只要姑娘寻出师父关押的所在，忘忧再想法子营救便可。姑娘去推了那棘手的差事罢。”
　　荼蘼笑了：“你为了让我不去齐国公那儿，你可真是费劲了心思。”忘忧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低了头，荼蘼继续道：“我带你出入王爷府这么多次了，依照你的本事，我不信你查访不到你师父关押的所在。若你这查不到，那我手底下也要不得这么无用的人了。你揽下了替我复仇的所有重责，却只派个了我这么个清闲容易的差事，这个交换，可一点儿都不公平。你打量着我没脑子呢，连这么占便宜的事儿都看不穿。”
　　忘忧没话了，他是想帮荼蘼，也实在不想让荼蘼去犯险，可偏偏荼蘼是个不愿意受人恩惠的，即使帮忙，也定要同等代价交换方可答应。荼蘼看了忘忧一会儿，微微叹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你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论倔脾气，绝对没有人能赶上我了。你见我决定的事儿，什么时候被别人的话左右过，再者说这一遭儿给了我惩治青莲的机会，如此能解决了眼下仇人的绝佳机会摆在我眼前，我又怎么能放过？富贵险中求一向是我所坚信的，若是每个风险，我还觉得索然无味呢。此事不必再劝了，你也跟袁奕说了，谁要是再多言一个字，半年就不用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了。”
　　荼蘼都说地这么清楚了，忘忧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盼着荼蘼去齐国公地界的时候，自己能随身照应着罢了。此时要如何引青莲入彀，荼蘼已经成竹在胸了。
　　第二日荼蘼早晨起身后便就去了城中的胭脂铺，她不上妆的时候肌肤都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腻白嫩，根本不像个男子，就连手上有的胭脂水粉都是能让人面容肌肤白净细腻的，螺子黛也描不出男子那样有英气的眉宇，她必得去胭脂铺采买一些颜色重的铜黛和深色水粉，这样才能描画起来更像男子一些。荼蘼刚出梧桐苑便先问了忘忧：“青莲身边那个小丫头，可还堪用啊？”
　　忘忧悄悄回了：“自打从周庄回来姑娘就吩咐了要撬一个青莲的身边人，忘忧早就着手去做了，那小丫头早就是姑娘麾下之刃了。”
　　荼蘼笑了，一面扶了小乞丐的胳膊上车，一面道：“还是你做事利落，所以今日，青莲一定会去光顾胭脂铺的。”
　　忘忧掩好了车驾门帘，道：“本来青莲就喜欢去街上逛，隔三差五地总去胭脂铺，那小丫头为讨青莲欢心，一提，青莲是必去的。她们都已经到了，挑了好一会儿了呢。”
　　“那就赶紧去罢，我可等不及了。”荼蘼轻轻一笑，马车稳稳地往胭脂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