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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天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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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却一边吸气一边弯唇笑着:“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更何况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皇帝,就是几个小泼皮而已,欠调教,我就陪她们玩玩儿。”
眼见着就过小年儿了,小年过后醉金楼歇业,等来年正月十六才会重新营业。荼蘼便也闲了下来,除了赫连亲自来送过节礼,其余恩客也有很多人派人来送节礼。荼蘼日日去艳娘那里受教,艳娘也闲的难受,愿意和她待在一处消磨时间,好在荼蘼人喜欢安静,不叽叽喳喳的,偶尔谈论起来颇有头脑,倒是让艳娘更欣赏这个小姑娘了。
这日是大年二十九了,入夜,荼蘼让忘忧热了牛乳浸浴,这是艳娘特意嘱咐的,醉金楼里还没几个人有此种待遇。荼蘼的澡盆换了个花梨木的,大了不少,放在画着四美图的屏风后面角落里,泡在里面倒是很舒服,牛乳覆盖在洁净如雪的皮肤上,液体面上撒着嫣红的玫瑰花瓣。泡澡还真是解乏,直到牛乳的温度渐渐下来荼蘼都不舍得出来,出声唤着守在门外的忘忧:“忘忧,去打些热水,我还想再泡一会儿。”
忘忧答应着去了,荼蘼仰着头把头搁在澡盆边缘上,闭眼吸气,长发披散如瀑,头顶的头发已经微微干了,牛乳拥簇着玫瑰花瓣轻轻亲吻着精致的锁骨,包裹着绝美的胴体。
这时外面出现了脚步声,荼蘼没睁眼,出声道:“这么快,进来罢,放这儿。”
脚步声渐渐靠近,绕过屏风停下了,荼蘼一向知道忘忧目不斜视,因此向来不避讳,况且牛乳浓密,也只剩下个肩头脑袋而已。这时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是在等我么?”
荼蘼一惊,睁眼便见一高大英武的男子笑着立在那里,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一身夜行衣浓黑如墨,背后居然背着一把琴。“什么人!”荼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顺手就将银针甩向了来人。自从刚入醉金楼洗澡时险些遭遇不幸,她便每次洗澡都会带着银针。
男子轻轻松松地微微侧首,捏住了绣花针笑着把玩:“暗器发地不错啊。不是你叫我进来的么?”
荼蘼刚要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忘忧请示道:“姑娘,热水来了。”
男子迅速上前一步,绕道澡盆后,伸手就拿银针轻轻抵在了荼蘼脖颈的血脉处,幸好他怜香惜玉,并未刺进去。荼蘼静静看着他,不施脂粉的面上如晴空皎月,男子心跳地厉害,不知是害怕还是怎的。
还没等荼蘼开口说话,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忘忧好像在拦着什么人:“宇文捕头,你们不能进去,姑娘在沐浴。”
挟持着荼蘼的男子眉头一皱,荼蘼便知道宇文这些人是在追捕他,忽而弯唇笑了。男子轻声道:“笑什么?”荼蘼瞪着他没说话,男子心里越来越乱。
宇文正为难着,荼蘼忽然启声,把黑衣男子吓了一跳,只听她道:“忘忧,让宇文捕头进来罢,我在屏风后沐浴,查一查外面是不要紧的。”
黑衣男子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更降低了身形,躲在澡盆后面。忘忧放了宇文进来,宇文看了一眼屋子,见没人,忙告罪道:“得罪了。”
荼蘼这时把男子挟持她的手推开,男子也不敢动作,只是瞪着她。之间荼蘼从旁边拽过一条毛巾掩住双胸,微微站起把半个身子探出去,露出如玉的后背和腰线,上面沾着两片嫣红的玫瑰花瓣。这香艳的一幕被黑衣男子尽收眼底,不禁面红心跳,想看又不敢看。
在外间的宇文和忘忧只见到荼蘼把头从屏风一侧探出来,笑道:“不要紧,宇文捕头的公事要紧。只是您还有件披风在我这儿,这会子倒是不方便给您了。”
宇文和忘忧的红了脸,宇文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在下去别处了,打扰了。”
说着忙退了出去,荼蘼坐回来让玫瑰花瓣重新掩盖住锁骨下方,忘忧刚要提着热水进门,听到荼蘼道:“忘忧,不用热水了,我马上出来了,把门关上,在外面守着,里面什么声音都别进来。”
忘忧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没多问,应着便出去了。这时黑衣男子才放心从澡盆后站起身来,扔了手中的银针,荼蘼白了他一眼:“出去,我要穿衣服。”
黑衣男子忙从屏风后走了出去,屏风上的衣服被一双白皙的手拿了进去,只见屏风之后倩影绰绰,黑衣男子的耳廓都羞得通红。荼蘼穿好衣服,拿了毛巾擦着头发便出来了,一见男子还立在房中,扁扁嘴问道:“官差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还没谢过姑娘呢。”男子笑道。
“不用谢了,”荼蘼瞪着他,“日后若是哪天马失前蹄,别把我供出来便行。”
“在下复姓拓跋,敢问姑娘芳名啊?”拓跋抱拳,荼蘼听说过此人的名声,是远近有名的侠士,仗义执言快意恩仇的。
荼蘼回道:“奴家荼蘼,见过拓跋公子。”
“是大侠。”拓跋若有其事地纠正,“你就是醉金楼最近名声大震的姑娘啊,见识了。”
“是,大侠。”荼蘼笑了,往桌旁坐了,拓跋也坐在了一旁。荼蘼问道:“大侠这是有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京城有名的宇文捕头都出动了。”
拓跋略带得意地笑笑,把身后背着的琴放到桌上,从琴腹里掏出一个包裹,一面拆一面道:“去钱太尉府里转了一圈儿,收获颇丰。”
荼蘼看着包裹里的东西,都是贵重的珠翠玩器,还有不少金条,拓跋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都是大面额的。荼蘼笑了:“你不是大侠么,怎么行偷盗之事?”
拓跋翻了个白眼,在一堆首饰中挑挑拣拣的:“这钱太尉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和驸马亲信的幕僚,惯会欺压百姓的,还经常强占民女为妾,受贿无数。在下这是劫富济贫,痛快。”
荼蘼觉得他好玩儿,伸手拿了一块金条,翻过来看着,提醒道:“这金条是官家的,上面有篆刻,不能直接用,侠士你得化掉重塑。”
拓跋伸过头去看看,点了点头,荼蘼接着指着那一摞银票道:“这些银票也不能用,钱太尉可以以此追查到你。”
“那就烧着玩儿。”拓跋洒脱道,“反正都是那狗官贪下的东西,烧了也痛快。”
荼蘼倒是挺欣赏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快意恩仇,轻松爽快。她接着看了一眼这些珠宝玩物,不禁道:“这些东西贵重难得,很多都像是宫里贡品的规制,你想销赃大概也很危险。”
“这些不要紧,”拓跋一摆手,“这大多都是钱狗瞒着宫里私自昧下的,他连找都不敢找,只能吃暗亏。”
荼蘼笑了:“你够鸡贼的。”拓跋挑眉一笑,从一堆首饰里挑了个最贵重的灰紫玛瑙镯,拉过荼蘼的手,顺手从旁边拿了个丝帕垫着,给她戴了进去。荼蘼一惊,想往下摘:“我可不要,若被人察觉这是赃物,我可吃罪不起。”
拓跋按着她的手,定定道:“戴着。那狗官察觉了也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就让他看着,生吃哑巴亏。”
荼蘼觉得挺好玩儿的,也就没推辞。拓跋宝贝地擦了擦他背过来的琴,荼蘼眼睛一挑,道:“琴不错。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好琴。”
拓跋的琴的确是名琴绿猗没错,甚少有人识得,荼蘼这么一说,让他有些惊讶:“懂琴?”
荼蘼颔首:“略懂,弹得一般。”
“那就赐教一曲。”拓跋来了兴致,把绿猗摆到荼蘼身前。荼蘼也手痒,摸了一把,便颔首道:“那就以此曲多谢侠士的厚礼。”
琴音破空,果然是上古雅音,明月松间,清泉石上。荼蘼弹了一曲《长门怨》,拓跋打着节奏应和,听她念道:“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噭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蹝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諐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茝香。”
曲毕,荼蘼收音,拓跋赞叹:“好琴艺。只是‘案流徵以却转兮’一句弹错了。”说着拎着凳子坐到荼蘼身后,双手环过她按在琴弦上,拨弦启声。荼蘼安安静静呆着,双手叠在膝头上没动弹。拓跋的琴艺无双,荼蘼难比,只是拓跋弹完之后荼蘼“噗嗤”笑了,斜眼看着拓跋近在咫尺的侧脸:“你这弹法,跟我刚才弹得别无二致。”
拓跋偷笑,双手还在环着荼蘼按在琴上,荼蘼接着打趣道:“这是你勾搭姑娘的法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