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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明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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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肃
荼蘼自打答应了雏菊在她生产之前提携她,便处处带着她,荼蘼弹琵琶,换雏菊唱歌唱戏的,倒是更相得益彰了。雏菊的名气也就这么渐渐地起来了,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大抵不会怀着身孕还委屈了自己了。
荼蘼这厚待姐妹事迹传了出去,便更添了美名,倒也是善有善报。已经入秋了,荼蘼这段时间被艳娘调教的,已经完全能够适应最烈的迷情香了,艳娘说,等香都适应了,就再适应迷情药,等各种药物也都适应了,就在同时练香和药同用,早晚把她练成个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主儿。
可这日荼蘼没事,来找艳娘的时候她却不在,小厮们说艳娘有事急匆匆地走了,想是今日不会回来了,让荼蘼明日再来。
此时的艳娘难得地中规中矩的立在庭中,塌上的案几旁斜歪躺着一个玄衣的男子,一双丹凤眼如狐狸一般,勾魂摄魄的。此男子可非同一般,大富大贵,是为当今圣上幼弟,封为正一品明肃圣王爷高维桢,人称小王爷。这位小王爷虽然没有官职不涉朝政,但正因为如此才得皇上信任,常找他参谋议事,话话家常。高维桢生了一副风流相,人也是风流十足,府中不仅娇妻美妾如云,而且在府之日几乎是夜夜笙歌。
艳娘赔笑问道:“王爷这是刚从哪里回来,看起来乏得很。”
高维桢倒是不藏着掖着的:“刚从边疆回来,替皇上微服私访了好一阵子,这军中啊,怕是没了自己人了。”
艳娘插不上话也没什么好的建议,只是垂首在一旁立着,道:“那奴家去请芍药过来,给王爷消消乏?”
高维桢没点头,反而冲着她挑挑眉:“本王倒是听说你把醉金楼搞得越发风生水起了,出了个什么香美人,面容如天外之仙,弹得一手好琵琶。”极少有人知道,高维桢和醉金楼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听他的话语,这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竟是他的基业。
“是。”艳娘笑着颔首,“这姑娘叫荼蘼,是奴家看上的,也是奴家亲自调教的,只是暂时还没调教成,至今还是个清倌,要□□成姑娘还得些日子呢。”
“叫她来,本王想听琵琶了。”高维桢倚在塌上闭目养神,说道。
艳娘几乎是跑着去的,一叠声地打发人去唤了荼蘼过来。荼蘼抱着琵琶来的时候一脸疑惑,问道:“下人们都说妈妈出去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可是事情办妥了?”
“有个恩客点你,跟着我来。”艳娘说完就忙拿了黑布蒙上了荼蘼的眼睛,荼蘼虽然有些惊慌,但是没有挣扎。倒是忘忧几乎是立刻冲上来想要拦着,还是艳娘抽了一下他的手,瞪着他道:“我还能还你的主子不成?”说完忘忧才退下去。艳娘接着道:“你且回去罢,你主子过会儿我会派人送回去的。”说着就拉着荼蘼走了,一面走一面絮叨“你这个小厮倒是忠心”。
忘忧有担忧地看了几眼,直到艳娘拉着荼蘼进了内室看不见了,他方才蹙眉离开。
荼蘼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见,一手紧紧护着琵琶,一手被艳娘拉着引导往前走。没走多一会儿荼蘼便知道自己进了另一间屋子,这屋子比之前的暖和点儿。这时荼蘼的蒙眼布被摘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适应了光线,看向艳娘。艳娘极尽谦恭,指着首座上的玄衣男子道:“这位是你今日的恩客,明肃圣王爷。”
荼蘼一惊,忙行了个周全大礼,福下身来:“奴家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千岁吉祥。”
“起来。”高维桢抬抬手。荼蘼站起来,高维桢又道:“抬起头来。”
荼蘼依言抬首,高维桢打量着她,一阵风吹过来,暖香清雅扑鼻而来,高维桢贪恋嗅了几下,而后道:“果然是个周全的人儿,你的眼光不错。”说着摆摆手让艳娘退下了,而后指了指身侧让荼蘼坐下,荼蘼没有骄矜推辞,径直走过去,坐在高维桢身侧的塌上。
荼蘼调弦问道:“王爷想听哪一曲,奴家唱得不好,唯有琵琶还能勉强过耳,先在此告罪了。”
“《十面埋伏》。”高维桢依旧斜倚着,双腿微微曲着搁在荼蘼身后,头脸隔着荼蘼一臂之遥懒得动弹。
荼蘼颔首,信手弹来。高维桢闭目欣赏,不住随着节拍点头。曲毕,高维桢还在久久回味,荼蘼不敢打扰,悄悄站在了一旁,高维桢似是累及,正小寐着。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高维桢才睁开了一双凤眼,睨着荼蘼:“弹得不错,赏你吃茶,待会儿让艳娘送你回去。”荼蘼这才松了口气,行礼谢恩。
而就在荼蘼进了王府的这段时间,艳娘退出去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一位浓妆艳抹明艳动人的女子身着轻薄的玫红抹胸纱裙在那里巴巴儿地等着,一见到艳娘就拉着问道:“不是说王爷回来了么,怎么没唤我过去?”
这位女子便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芍药,精致的瓜子脸,身量适宜,纤腰盈盈一握。艳娘笑笑,只说:“荼蘼在陪着。”
芍药蹙眉道:“荼蘼?就是最近风头大盛的那个清倌?”
“嗯,”艳娘点点头,坐下来饮茶,“荼蘼还是个清倌而已,王爷不会留她过宿的,早晚还是会叫你过去的。”
芍药气得跺脚:“还只是个清倌就能得王爷青眼,若日后开了脸,那还得了?!”
“你如今也不年轻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曾经你与我说的话,现在总算也能报应到你自己身上了。”艳娘没看芍药,剔着指甲悠悠地说道。芍药的连一下子就青了,咬紧了牙根暗想,总有一日,今日这份屈辱,艳娘,荼蘼,叫他们一一奉还。
荼蘼从王府被人蒙着眼睛带出来之后芍药如愿进入了王府,无限娇羞地给高维桢请安。高维桢面色无异,向她伸了伸手,芍药就扑到了高维桢怀中,满面羞红,娇娇怯怯地唤道:“王爷,奴家想煞王爷了,可让奴家等的好苦啊。”
正在忘忧在屋子里干等着急地不断踱步的时候,荼蘼抱着琵琶推门进来了,忘忧松了口气,上前接了琵琶替她收好。荼蘼往桌案旁边坐了,歪头道:“今儿的恩客还真是来头大得很,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小王爷。人人都说小王爷府中夜夜笙歌,还真不是空话。”
“那姑娘伺候,要格外小心。”忘忧蹙眉,有些担忧地说道。
“是啊,”荼蘼伸了个懒腰,“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可把我憋坏了。”荼蘼说着看了看时辰,对忘忧道:“这会子离睡觉还早,前几日教的千字文,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忘忧颔首到案前写字,荼蘼便拣了一本戏折子细细看着,她听雏菊唱过,觉得辞藻甚是精致,便寻了来看。
过了两炷香的工夫,忘忧便递了写好的千字文给荼蘼,荼蘼把戏折子放在一旁,越看越惊讶,赞道:“我的忘忧还真是有天分呢,这么快就都学会了,看来口授的文章还是很有用呢。”
忘忧道:“以前只知其声不见其形,难免觉得虚无,现在两厢对上了,倒觉得舒服了许多。”
“这儿有个错字,”荼蘼指给忘忧看,“这儿呢,这一句‘高冠陪辇,驱毂振缨’,‘辇’字和‘毂’字都错了。”荼蘼说着执笔给忘忧写了遍对的,而后道:“‘毂’字的确难写,你少写了几笔,‘辇’字就是你粗心了。”
“是,忘忧记住了。”忘忧颔首道。
荼蘼笑着看着这篇字,道:“字儿倒是记得不错,倒是写的不太好看。”荼蘼寻了结实一些的薛涛笺,蘸墨提笔,一面哼着曲儿,行云流水写了一整篇千字文,忘忧一直在一旁贪看着。写完荼蘼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给忘忧道:“这是瘦金体,很适合男子习练,我常用簪花小楷,瘦金体倒是写得不算国手,大抵也过得去,你去拿着练。”
忘忧珍重收好了这幅字,听荼蘼道:“明日教《楚辞》,会么?”
“会。”忘忧颔首。
“那《诗经》也会么?”荼蘼接着问。
“也学过。”忘忧道。
“唐宋的诗词呢?”荼蘼问的这句把忘忧难到了,摇首道:“不曾学过。”
荼蘼微微感叹:“你以前的那位师父诗词教的不多,还真是可惜。经世文章倒是教的很多,比我都更加精通些。”
“姑娘什么时候教我‘荼蘼’二字呢?”忘忧看着荼蘼,忽然问道。
荼蘼微微一愣,瞪了他一眼:“你非要学这两个字做什么,不教,回去睡觉。”荼蘼说着把忘忧赶出去了,忘忧贴心关好门,看着钉在门柱上的门牌,伸手摩挲了一下那上面的两个字。其实这两个字忘忧已经看会了,他只是想要荼蘼亲自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一朵怎样不详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