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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既是来了弘福寺祈愿,吃斋菜,办施宴,抄经书,念佛法,我统计了一个日程安排,最起码还要一旬有余,整日与檀香为伴,我时常陷入瞌睡。

      傅恒没有特别的事,就一直在我们身边保护,全套的礼仪皇后娘娘都觉得自己缺一不可,那种强迫症发作的完美感促使她每日都精神饱满的走着流程,倒是老夫人明明身体不佳,可为了娘娘也是一刻都不肯休息,精神愉悦可以促使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说现在佛堂里,两母女就在弘福寺住持的木鱼下,跪了小半个上午有余了,但我这角度瞄过去,她们都精神饱满,神采飞扬。

      木鱼声敲得我哈欠连天,山中风景好,却也蚊虫多,AB型属于普通人类里造福大家的血型,这个大家包含蚊虫,谢谢。

      思君不见君,日日盼君好。式的喜欢,怎么可能是我的type,哈哈哈哈。这段日子来,只要有机会,贴身的褂子,鞋袜,日常的茶水,点心,要用的笔托,书签,反正能送多少送多少,皇后娘娘和老夫人心中都有礼佛大事,此番上山为了积福,下人本就带的也少,虽然傅恒在公家是御前侍卫,可想来自家人心里,还是个要受人照顾的小九,所以对我的周到,没人表示不满,连施力对象都接受的特别坦然,我眼看着日复一日还对我要求多了起来,寝衣穿了半日着了汗就喊着换,鞋子要黑色暗纹但决不能纹上花样,看不见的褂子也一定要穿青玉白的透亮色,写东西总要压着一方帕子免得黑了手,当然了必得是绣了山水图的帕子,凡此种种感觉烦起来矫情劲儿和傅谦一样一样的,真不愧是亲兄弟,但是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吃东西倒是没见有要求,这不,念着什么什么来了。

      佛堂内置一佛典,一凉亭,凉亭就设在佛典门口,距离最近,守候方便,这时候一般守卫和宫女太监都留守在佛堂外,富察家九大少得了空就在凉亭里看书。

      “尔晴,我不喜欢喝这个茶。”他捧着书靠在凉亭石柱旁,推着茶杯皱眉,两根眉毛都在抗拒着,我走过去一看,御赐长春宫的今年的新茶龙井,从我认识他第一天他一直就是冬喝普洱,夏喝龙井,一般人想喝御赐新茶还喝不到呢,他也不看我,我心想我才不搭理你呢,不喝你就渴着。

      最近我好像对木鱼产生了某种幻听情绪,晃了晃脑袋精神一下,然后坐在一边,喝起我给自己准备的奶茶,清宫里少不得喝奶茶,但一般都是蒙古制法,那味道很酸爽,我是喝不来,既然膳房里有牛奶,有红糖,有薯粉,有时新的瓜果,甚至还有冰格,动动手做杯奶茶喝还是不困难的,所以心里乐着我又端着我的杯子一边看一边开心起来,琉璃厂会搞发明创造,这个半高不高的带了个天鹅托的玻璃杯就是我威胁倒二爷给我得空吹出来的,谁叫他乱投机倒把的,哼!这物件是比不得宫里的玻璃制品,但那些都是观赏用,而且也没人喜欢用这种器具来喝东西,于是我喜滋滋的喝着自己的发明创造,丝毫没发觉他正盯着我看,过一会他又出声了,“尔晴!我说我不喜欢这个!”这次终于带了点动作指向,知道指着茶杯表达自我了,

      我看着他这模样笑嘻嘻的依旧不搭茬,心想你一向就这么喝,紫禁城里发酵茶最是红火,贵族都崇尚浓汤沉底余味回香,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出天来,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嘛。

      他见我还是没反应,终于表达了他对我手里玻璃杯的兴趣,“那是什么?好喝吗?”

      “您的珍贵,我的就是普通牛乳。”我把他的茶盏向他跟前推了推,自己的玻璃杯往后拉了拉,因为我这杯里,紫红的芋圆,切好的小块蜜瓜,混合的粉红色草莓汁,还因着热天气加了冰格,看上去姹紫嫣红冒着冷气甚是可爱,他的一盏青花瓷碗,贵气的此刻正冒着热烟儿,在这数伏的一会不擦就大汗淋漓的热天里,我眼瞧着也有点心虚,

      “尔晴,以后你嫁人是不是得带头乳牛才好啊,哈哈哈哈!”他最近越发说话放松起来,还喜欢时不时开些玩笑,这就长臂一伸,捞过我的玻璃杯直接喝了起来,咂摸着嘴还问,“这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好?”

      没办法,我是小学生口感,我也知道热茶止咳养身,可我热起来不喝凉那不是要我命么,看着他热的大汗淋漓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夺回来,只好推着他的茶杯又送到他跟前,然后如实指着他手上的得意道,“那个叫,尔晴特制,独家饮品。”说着眼见他又迅速吸进嘴里一块蜜瓜,“牛乳水果捞,”他抬头看我笑,嘴上挂着一圈乳白,一下把我笑得不能自已,

      “傅恒!”皇后娘娘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们俩赶忙放下吃食,转身朝佛典走去,眼看着他的模样,我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嘴,他看我的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仪,马上转过脸靠近希望让我擦得更方便更快些。

      待到我俩走近,皇后娘娘没说什么,只道自己乏了,要我陪她回去休息,要傅恒护送额娘也回去偏殿休息。

      刚刚到底是也没擦干净,我顺手把帕子塞在傅恒手里,他直接抓在手里转身陪老夫人走了。

      回到正殿,替娘娘更衣,褪冠,着了室内的居服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冷眼看着我,沉默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她才终于出了声,“尔晴,傅恒前段日子来跟我求娶璎珞的事儿,你是知道吧。”

      我就知道她心思细腻,断不会把看到的当没看到,我笑着立在一边应,“我知道,傅恒大人要八抬大轿,迎娶璎珞做正妻。这是璎珞的福分。”

      空白了又是好一会,她悠悠的转身半躺下,我以为她想要睡一会,就伸手预备扶她上到铺好的桃木雕花床上去,可她摆摆手,“我就在这塌上委一会儿就好。”

      我的手落了空,望在她脸上,她却只是闭了眼作休息状,我缓退了两步,又等了等,她还是没说话,待到我转身到了门口,才听她声音响起,隔着雕花门廊,声音透过精致的瓷瓶和吊篮,午后山间的阳光那样明媚,

      她说,

      “春和的玉佩穗子,是尔晴你送的吗?”

      “清明惯爱淘,虽年长可性子不如春和稳妥,你该把青色的给春和才对。”

      “皇上说尔晴不止画作习得好,礼仪行的端,更是把大清装进心里的满洲女中豪杰。”

      “一生一世一双人,天家不好得,可富察家也算不上天潢贵胄,如此还是不难的。”

      她声音瓮瓮的,也并没有在等着我的回答,说完了这些,转个身,背对了门厅休息了。

      我知道你也许会不高兴,我知道这段日子我得意忘形,我甚至知道你今天会对我发脾气。

      我的手伏在燥热的,连木门都沾染上夏日炎热的框上,突然手脚冰凉。

      怔怔的转头看着她半卧的背影,第一次发觉一件可悲的事,不被爱的人难道不是更应该得到旁人的同情吗?

      高中物理课,文科班都当放羊课来上,睡梦里老师常说,能量要守恒。

      容音小天使,那我的爱,从哪儿守恒呢?

      八月的北京城总是电闪雷鸣,白日里还那样好,可夜里就下起了雨,我听着轰隆隆的雷闪,怕也叫不出声,从小我就是越害怕,越安静,嗓子里仿佛装了消音器一样的人。

      魏璎珞她会去杀太妃的,你难道真以为,傅恒求娶,富察府就会真的有一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人生了吗?

      我瑟缩在午夜暴雨倾盆的一方小床上,抱着被子想,世界万物的公平公正,一人一个视角,为何旁人的,要比我的高贵?

      【你问问她,有没有帮我说一句话?】

      这声合着泪的仿佛来自前世的嘶吼,在我脑子里反复的回荡着,撞得整个心都疼。

      我只是想对他好而已,哪里有你想的广撒网大捕鱼,傅恒都说了八抬大轿迎娶璎珞,傅谦的嫡福晋早就定好了慎王府的惠宁格格,整个紫禁城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与纯妃在你眼里的亦或是交好亦或是交恶,哪里会是为了皇上,他根本就从未正眼瞧过我,我用尽心力,维护和眷恋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你救我命的药,送我回家的车,对我好的每一餐,握着我手的温热,它们都一一温暖了我,

      我不用你帮我夺什么,我只想要一句,尔晴,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总会出现的,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要着急离开好不好?

      你就这样对我撒个娇,我就会舍不得的。

      我只是喜欢他,到底哪里不对?

      为什么,你不帮我说一句呢?

      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午夜山间的萤火星星点点的溜出来,遥远的从山顶尖向下望去,这座城漆黑一片,反倒映衬的这片星空下的山尖上,在萤火围绕下,亮如白昼。

      “不湿吗?”他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甚至还把他的披风围在我身后,

      我笑着蹲坐在石头上没回头,“早干了,这大伏天,哪还怕着凉。”嘴上说着,但是也任由披风挂在身上,

      “一天干那么多活,还总喝那么凉的东西,大晚上又不睡觉来雨后山顶吸潮气,你是怕命太长哦。”他口气不善,我听着不习惯,回头望他笑,

      他倒是噗嗤乐了出来,“如果是八哥,一定会这样说的,我学的像不像?”

      他站近在我身侧同我一样看出去,“漆黑一片的,有什么可看的?”

      坐在青石上本就矮他许多,他侧身过来,我正好顺手握住他腰侧的玉佩穗子,不答他话,只管问道,“紫色不好看吗?”

      若是以往他早后退几步,可最近感觉对我亲昵很多,任由我握着,笑着答,“很好看啊,我很喜欢。”

      我没松手,抬头问他,“刚刚老夫人说九爷了么?”

      “没有,她只是瞧你做事妥帖,说要把你指给我呢做丫头。”他笑着像讲什么笑话般,怕我担心赶忙说,“我可说了,我们尔晴是要做侧福晋的人,怎么能把人当通房丫头呢?”

      我知道满人惯把侧福晋也当正妻看,思量着也没回答,他以为我在担心,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好似安慰着,“惠宁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自小还是个讲理的人,不会难为你的,”他低下头像是保证似的,“就算真有事,还有皇后娘娘,还有八哥,还有我,”他声音里透露着欣喜道,“而且,还会有璎珞,你们俩那么要好,尔晴,你不必怕的。”

      麻袋特别重,抗在皮糙肉厚的汉子身上都嫌剐蹭,我的锁骨其实一直都没大好,好在清朝没法穿短袖,不然这脖颈上的青紫,会吓坏了人的。

      傅谦碰我一下,我就疼的跳脚,可傅恒按着我,我却舍不得发出声响。

      那些,痛苦的,惊惧的,不安的时候,怕的痛的难过的却依旧发不得声响的人,都是有点可怜的人。

      因为她们永远学不会,如何呼救。

      我靠在他怀里,借着眼泪的事由,搂住他嚎啕大哭,也只是为了编制一个,曾一同看过山间萤火的回忆罢了。

      他没动,只是拍着我的后背,让我哭的顺畅些。

      临下山的时候,我告诉他山间回声很好玩,因他男子气息比我长,我便要他叫我名字看回响能有几何,他见我终于不哭了,同意了我的顽皮要求。

      “尔晴尔晴尔晴尔晴尔晴。。。。。。。。。。”

      一声声回荡着,合上耳朵不去听第一个音节,享受着拂面的清风。

      这是他送给晴儿的礼物。

      不是尔晴的。

      太妃薨,和亲王入宫治丧,皇后娘娘缩短礼仪,赶在立秋前回到了紫禁城。

      高贵妃远远的迎在神武门恭候我们一行人等。

      隔了这么远,我都能看清楚她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忧心忡忡的低声问,皇上的召回手谕上只写了速归,再未有其他,还是一路进程路上,打听到裕太妃被夏日雷击薨逝的消息。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慰,“不要担心,没事的。”

      回到长春宫就看到皇上怒气冲冲的早已坐在正殿里等候了,纯妃在一旁焦急的赶紧迎了上来,握住皇后娘娘的手,不动声色的把我挤到一边,这时候一个弱小的身影被人捆着押了上来,我望见傅恒突然瞪大的双眼。

      还没等他出声,皇上已经暴怒出声对他道,“傅恒,这就是你不顾家世地位

      一定要求娶的温顺静好的女子???这个毒妇她杀了裕太妃!!!!”

      皇后娘娘与傅恒震惊的对视着,纯妃突然回头恶毒的看着我,我无所畏惧的别过眼,对着璎珞微微笑了,人各有命,有仇报仇不是很痛快的事吗?她看见了我,脸上也是凄然一笑,硬气道,“我魏璎珞天生脾气爆不好惹,从没听说过什么叫温顺静好!”她的话分明字句朝皇上而去,

      “拉下去,给朕”没等皇上出声,皇后已经噗通跪下,

      “皇上息怒,太妃是因雷电薨逝,怎的能说是璎珞杀人呢。”

      眼见皇后跪下,一屋子的人都跪倒在地,

      皇上气的一脚踹向边上李玉,因着兹事体大,本就没几个人在殿内,这下李玉得了旨,连滚带爬朝外而去,散去了宫内外的太监宫女,皇上这才扶起皇后娘娘,稍微顿了顿平静了口气说道,“佛堂布围上的万千银针,临时更换的布围,西学里雷闪由金属引导,能致大患,你魏璎珞早就问好了宫内的传教士,又曾出身绣坊方便溜入溜出,你倒是说说,怎么可能会跟你没关系???好你个魏璎珞啊,你和弘昼生仇,太妃也未对你太过为难,前一阵你当值不力太妃只不过罚了你一次,你就要做出这等事来报复,这等恶奴,今日不惩治更待何日?”

      璎珞梗着脖子大声道,“太妃是自己赌咒发誓,做了坏事被上苍惩罚,雷击致死,与我何干?”

      皇上见她如此,气的一把摔了端起来的茶杯,落地溅起一地瓷片,我感觉脸上一凉,手一摸竟是一道血痕,见他今日这誓不罢休的劲头,皇后娘娘顾不得礼节,一把把魏璎珞护在身后,大声道,“魏璎珞,在长春宫伺候本宫甚为讨嫌,常常不得我心,罚去辛者库服役,立刻离开长春宫!”

      皇上被皇后抢了白,一把推皇后到傅恒身侧,眼看着更加生气,我跪着拜在了他面前道,“皇上息怒,您刚说的西学,根本就不可信,都是假的,这事就是上苍发怒,是天谴!”

      他气的指着我鼻子,只能发出一个“你”字,便青筋爆现,

      我赶忙磕了头道,“传教士的话如何能信得,您不是也派我去监视郎世宁吗,他说的疯言疯语可还少吗?”

      其实我们都知道,雷雨天金属引雷容易致灾,可这件事谁都不能承认,若是认了弘昼那边更无法解释,若是认了便更是西学的胜利,而这也是皇上遣了李玉去差走众人的缘故所在,我气郎世宁的信仰论,但我也气他乾隆的愚民说,众智未开还不是你不给开,既然要愚我们就一起愚到底!

      我是被他当众夸过的忠君爱国反对西化的好奴才,如今终于给了他个哑巴亏吃,现下他脸色很是精彩,最后望着这一室的乱糟,终于妥协吐了口,“魏璎珞,满口胡言当差不当,仗责五十,入辛者库为奴,瓜尔佳尔晴,殿前失仪,仗责三十,长春宫内拘役反省!”

      说完了径直拉起皇后入了寝殿,关上房门,遣所有人登时滚蛋。

      璎珞没有看我,我也并不全为她,宫女受刑挨板子本是小事,可落在纯妃手里如何能小,她望着我们俩,以内廷男女有别的说辞硬是差人把傅恒生生拦走。

      我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上身倒也没在怕的。

      此刻的帝后在争执,纯妃借了机会,把我们带到慎刑司,她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怪璎珞得了傅恒的心,怪我半年来欺骗她,叫人扒了我们的宫衣,身着单衣受罚,各宫宫女眼见都羞的不敢张眼,相熟的太监也面露难色,倒是那些平时爱作怪,想作怪,不作怪难受的,都面露喜色,我看魏璎珞也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在强撑,心想她比我还惨,要多二十板子,便低声道,“被狗咬有什么可丢人的!”

      她听了我的话,重重点头道,“连累你了,尔晴姐姐。”

      慎刑司常年哀嚎不断,可我们俩从头至尾都一声不吭,纯妃笑着对众人一脸温和,“本宫和皇后娘娘向来交好,这两个恶奴惹得皇上不高兴,本宫定要好好惩治,不能让她们坏了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但是本宫也心念她们都是宫里的大宫女,不能让她们出丑,便是打在腿上便是了。”说着留下掌事姑姑,走的一干二净。

      我和璎珞对视一眼,都冷笑起来,屁股肉厚你不打,你想把我们打残的心意,也是一百分真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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