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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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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弘福寺午后的一番话,后来回到紫禁城的骤变,想来因我伤着久而不愈,再加上话题属实敏感,所以我和皇后娘娘基本没多做交流,眼下她也只是叫了明玉来告诉我皇上缓和了的态度,让我好生准备,今日过会宫内三妃齐聚长春宫,由郎师傅作画,我来辅助的事。
“娘娘说了,要你好好表现,这郎师傅给你做了保,太后都允了,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只要你不出差错,皇上对你的事儿就算翻篇了。”明玉笑嘻嘻的为我整理床铺,乐呵呵道,“柴房总归还是简陋,等皇上松了口,尔晴你就可以回去后房睡啦,我都帮你收拾好啦。”
我微笑着轻捏了尔晴的耳朵表达亲昵,心中一时倒是有点忧愁,因为不知如何面对郎师傅,怕在众人面前落了尴尬,于是一早就整装待发,悄悄躲在长春宫外准备先把他截下来道个歉,长时间没在外活动,冬日里的艳阳刺痛了眼,我靠在围墙,倒被身后来人吓了一跳。
“姐姐!”
原来是尔淳,毫无意外的看到了她身后的纯妃,我对纯妃福了一礼,看自家小妹天真无邪的笑,
“姐姐,纯妃娘娘在你病中几次让我去照顾你,可惜你都没醒,最近年节宫中事儿忙,听说你大好了,我没过去,你没有怪我吧!”尔淳一脸儿的为我的开心,围着我打转笑,“姐姐脸色也好起来了,这身翠绿的新衣服衬得也漂亮!”
我心痛的扯了扯袖口,这都是明玉自行报了内务府挑来的新衣料子,我也不知道这尔晴过去到底对绿色有什么执着了,只能微微笑着拉住小妹,“瞧你乐的,你这粉嫩嫩的我看着才好呢,快别说了,姐姐没事了,你给纯妃娘娘当好差去。”我抓住她,眼见着今日只有她一个人,玉壶并没有伺候在侧,纯妃笑着出口,“尔淳啊,先别着急围着你姐姐,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说话儿,你先进去跟皇后娘娘报个信儿说本宫来了,然后再回钟粹宫和玉壶她们一起把本宫给娘娘准备的新春礼送来,”
“是,纯妃娘娘。”尔淳笑着对我眨眨眼,听话的跑进去报信儿,
我挂着一脸的僵笑转头对着纯妃娘娘道,“您也进去吧,我来扶您。”
她却一把掀开我的手,瞬间变了脸,“尔晴,你这样骗我意欲何为?”
我只能装傻充楞到底,一脸无辜,“纯妃娘娘,尔晴何时骗过你什么事情啊?”
她望着我的模样陷入沉思,由始至终,她对我的作践都建立在旁人不知晓缘由的基础上,我声张都无人会信,与皇后一贯交情好的纯妃会那般责难我,更何况此刻我假装不明所以,更让她的脸色变幻莫测,直到最后才走进我身边悠悠道,“你衷心的,倒似个看家护院的狗!”
她要走,我不给她机会离开,伸手拉住她低声道,“想必您家那只狗也告诉了您,未曾给富察侍卫送出信的事儿了吧,富察侍卫由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又何谈辜负?”
钟粹宫离长春宫也不远,想来她们出来时玉壶她们也已经出发,我能听到远远的从钟粹宫传来的过来人的声,饶是她惊讶的盯着我,我也低声赶忙告诫她道,“下人们心中所愿也就是娘娘们都好,我们也跟着好罢了。您可以看低我们,可却不该看低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纯妃娘娘这样的智者该做的事。”
能劝住一个疯子总比跟她双杀要好些,我还是希望她能懂这个道理的。
尔淳从长春宫跑了出来,望着可见的队伍,笑着冲到我们身边,“纯妃娘娘,你看,玉壶她们走的还挺快!”说着风一样的跑过去,还回头对我笑,“我们娘娘为皇后娘娘准备满满一箱的礼物,尔晴姐姐,还给你带了份呢!”
纯妃一直愣在原地,我轻轻碰了碰她袖口,“谢娘娘关心,您这箱子搬的好,皇后娘娘给您备的礼也不少,正好还能顺便搬回去。”
她怔怔的看着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摇摇头准备进长春宫,突然她扶着围墙,好似脱力般不知问我还是问她自己,“京城里的闺女,我时刻留心着,总想着把最好的留给他,我没想刻意为难谁,只是想给他最好的而已,可他,居然看上了一个奴才,一个包衣出身的辛者库奴才!”
“娘娘,他自己觉得好,不就好了吗?你最不该为难的,是您自己。”我伸手想扶住她,可她却突然挺直了脊背,撇开了手,笑着问我,
“这是皇后娘娘教你说的?”
我生怕她误会皇后,赶忙道,“我也只是站在傅恒大人身后的万千人中的一人而已,娘娘莫要多想。”
她又冷笑了,问我,“眼睁睁的放手,你凭什么就这么甘心?”
我被她问的一愣也慌了,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超脱在这个时代,这个角色,这段感情之外,偶尔冷眼旁观,偶尔乐在其中,因为我知道不被爱的人很悲剧,所以就要适当放空自己,一直以来我都尽量不甚在意旁人的情绪,亦或是皇后娘娘对我的戒心,亦或是纯妃娘娘对我的责难,我都可以一一笑纳,可她却真心实意的问我,那么,你凭什么就这么甘心?
又不是因为不配才不爱的,就是不爱,所以哪哪儿才都不配。
“他觉得好就好。”我只能这么答她,
她盯着我笑了,笑的很可怜,可依旧笑着,但我却突然看不透那笑容里的意义,直到她一言不发转头进了长春宫去。
玉壶带着队伍,迎面对我微微一笑,领人抬着礼箱呼啦啦的进了长春宫,以往在钟粹宫受难,暗中她多少总会帮我点,我明白她的心思,这么想着也回了一笑,看着她们进了宫门的背影,还真觉得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般,想着或许这事就告一段落了吧,也是天真。
这头冷的瑟缩中,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郎师傅,远看着他步履有点怪异,终于等到他,我也是和善的微微一笑,待走近了对他郑重的行了个大礼道,“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他赶忙把我扶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说道,“听说你受了罚,傅谦那时人还在江南,就捎信来问我情形到底如何,要我无论如何一定帮你。”
我噗嗤笑出了声,“我在长春宫里,有皇后娘娘照拂,他还跑去问你。”
“是呀,我也是说的呀,而且我连行动自由都有限,真是,”我眼看着老头儿对我的出言不逊,不仅不计前嫌还真诚惦念,甚至还道出了自身的窘境,一时有点愧疚,蔫蔫儿说道,“他就是怕长春宫都是假消息放给他,所以才敢找您吧,郎师傅,我那时也是一时情绪发作,不是对您本人有意见,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郎师傅倒是大度的摆手道,“你说的也有理,我没有放在心上,确实是这样,你们出事之后宫内严禁议论,傅谦想来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来问我吧,其实他虽是个名门之后,但为人极为坦荡,待我又一向尊重,事事照顾,不用他说,我只要有办法,总还是要帮你的。”
我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望着老头的模样,都快要被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感动到哭,他却一脸正色突然道,“不过我有个大问题,你得解决一下。”
高贵妃果然最后一个到,拖着长腔,抖着花盆底,一路走的珠翠山响,摇曳生姿。
我觉得人真的需要一开始就把声势打出来,因为她这样,皇上就微微点头,丝毫不做惊讶,这要是换个人,估计得挨板子到飞起了。
我心里想着,也还是拎着妆匣子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画个画嘛!居然遇到了顽固派和守旧派的强强对垒,今儿这差可是我的保命之路,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哇。。。。
原来是,皇上及各位娘娘觉得人物画好是好,但脸上落灰是万万不能够的,郎师傅也说了,不打阴影怎么可能显现出层次分明,眼瞧着他快要说出就这么画人人一张脸的大逆不道之话,我及时拉住了他,然后自告奋勇的提出了,化妆改变世界,阴影让大家更美的理念。
“哦?女人家化个妆还能画出什么这等花样儿来?”娴妃一贯的谦和,见我如履薄冰的模样,第一个对我的提议表达兴趣,皇后娘娘见我出来替师傅解围,也心知今日这事必须圆满,于是也同意要尝试,纯妃见状也是温顺答应,皇上倒是神色如常,只说着,“等贵妃来了,听听她愿意否。”
我确实没想到,高贵妃居然是个V字脸狂粉,听说我可以还她一张小V脸,登时插队决定要排在第一个,让我给她画,既然是这样,大家也就都同意了这个决定,几人留在长春宫正殿喝茶品画,我和贵妃来到偏殿着手开始。
古人这妆面大体都显惨白,贵妃因着热爱戏曲眼妆唇妆又颇重,我瞧着这京剧脸强烈要求她洗净了再来,她倒是蠢萌蠢萌的为了美全然不顾麻烦,吆喝着就着人伺候退了全色,还我一张素颜,果然美貌,果然妖孽,底版好才是真的好,对于手残党来说简直幸运,我瞧着另外那屋三个底版更是不差的主儿,心里涌起满满的小红书博主的优秀情感,
气沉丹田,扎好马步,呼出一口长气,高贵妃仰着脸对我,“尔晴啊,你这是要发功啊,本宫到底能不能相信你啊!”
我赶忙狗腿道,“放心放心,贵妃娘娘您就放心吧。”
马油,珍珠粉,胭脂,皆是古品虽然质朴但也倒是齐备,其实女人的东西从古到今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手法不同,我拎着剪短的粗鬃毛笔一点点的给她推平珍珠粉与马油和成的粉底,她们一贯喜好刮白,自然不如这样服帖,然后姑且用炭笔轻描眼线,细石粉做高光,销下的碳粉混了些许精粉,以做阴影粉之用,沿着耳朵到嘴角的方向,在脸上画出阴影,在靠近耳朵的区域,重复加深阴影,在太阳穴到额头的方向,画出第二道的阴影,然后沿着耳朵下方两则的颚骨位置进行描画,在越接近下巴的地方就要画得越淡。
给她刮了眉峰调了眉形,自然美人的睫毛天然翘着,点绛唇这年代比咬唇妆画得还顺手,所以待到我错过身,让高贵妃自己看镜子的时候,她这人倒是喜怒爱露于表面,立马开心到,“哎呀本宫的脸真的小了哎。”
我心想在这喜好福圆满圆的年代,有这个妖艳货色好像真是个好事哇。
如此简单的妆面在一众宫人中,显得别致而出众,皇上点了头,允了郎师傅随心所欲的作画,看那眼波流转的情形,我估计今夜高贵妃应该要侍寝了。
回头看了看皇后娘娘,她朝我微微笑了,我知道这关终于算是姑且过了。
娴妃为了讨皇上开心,也去着了新妆,这边养心殿有政务皇上急匆匆的离开后,皇后拉着纯妃两个人拉起了家常。
躲过旁人,把给互相的礼物都拿了出来分享,倒像是闺中时那样开怀。
皇后望着近日来面色不佳的纯妃,挽着手像是埋怨道,“不要一直和皇上僵着,还是要缓和。”
纯妃只是笑笑,拿起一只拨浪鼓递到皇后手里,“听说惠宁和清明的婚事年内就要定下来了,这个就先不送给姐姐了,先给清明讨个好彩头吧。”
皇后笑着接过来,“清明怕是可能还用不上,”心里想着傅谦前两日单独又来闹想要退婚,好劝歹劝才给劝回去的事,叹了口气不愿明说,拿起一旁的玉佩道,“还是这个好,吉祥,和他那块如意配成一双,也省的他们两个人老是抢玉佩了。”
纯妃不明所以,心思敏感,但也笑了,“嗯,姐姐说的自是对的。”
皇后握住纯妃的手意有所指道,“他觉得好,才是真的好,我们旁人认为的好,哪里是真的好?”
纯妃猛地抬头看皇后,原本容音也只是想说清明,但见苏静好好像理解偏了,也顺着她的眼神问破自己多年来一直保持的某种静默,“清明是这样,春和也是,妹妹,你说是不是?”
那一瞬间涌上苏静好心头的,大抵是被人撞破心事,隐忍多年,明知而不说破的种种不如人的窘迫,压得她乱颤,猛地推开皇后的手,见她这样皇后也很慌,倒是苏静好先沉稳了下来,背着身说,“想来一日也画不完,原本皇上就看重姐姐你,高贵妃也惯是不让人,娴妃姐姐此前又受了委屈,我排在最后画吧。我有点乏了,想先回去休息,待轮到我了,姐姐再差人来叫吧。”
见她这样说,皇后也觉得可能唐突了她,所以点头允了,特意叮嘱玉壶把长春宫给钟粹宫的礼物都抬了回去,甚至比来时还要丰厚许多。
苏静好根本不等人,一个人一路快走,到了钟粹宫门口,瞧着那枝丫落着雪的合欢树,终于支撑不住的捶地而泣,玉壶好说歹说才扶进了殿里。
原来你们都知道,原来你们一早就都知道,可还是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般,各处张罗名门贵女,各处打压于他无益的追求者,想来这一切自己好似大气的做着,落在人眼里,不是痴傻,还能是什么呢?
他好便好,我也这样想过,可那个人没出现,我还能如此认为,一旦那人出现了,无论是谁,都是我的不可承受之重啊。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显得唯有我面目可憎?而你们都是真心待人?
十年来,我是真的一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他却只道旧了,换掉了,来对待我。
饶是玉壶没有把信给他,可容音姐姐都知道的事,难道他们姐弟不是联合起来在暗处看我笑话?亏我处处事事为富察家筹谋,连个宫女尔晴都要教训我伪善?这难道不是皇后你教唆来的吗?
这些年,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富察容音,难道你真以为就算我成了宠妃,也对你构不成威胁吗?原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吗?
你们不该这样对我,不该。
转眼也到了小年,宫里张灯结彩的准备开来,各宫的人像画画好之后,皇上很高兴,大大封赏了郎师傅,赐了府邸,如今他终于可以每日晨起进宫,下钥出宫,过起了上班族的好日子,总和我说着,我们俩这叫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AMIGO,
“郎师傅,皇上这人百转心思,西话也要尽量少说了,惹祸上身!”
老头抿嘴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神色忧伤的问我,“听说傅谦要娶妻了,你知道吗?”
“他最近被皇上骂了,不敢进宫来,我也不知道。”我笑着给郎师傅洗着围裙,抖落开,挂在画廊院子里,冬日里的室外,东西一挂上就硬硬的冻起一层冰,我手指尖都冻得通红,依旧拍打着那些皱褶,竭力希望躲避这个问题,
郎师傅亦步亦趋跟着我身后,“虽然我的文化和这里截然不同,不过我听说,他这个身份也还是可以继续娶很多妻子的,但等级是不一样的,”
我听着老头的谨慎措辞,回头笑,“我就留在这一直给师傅当徒弟,第一等级的徒弟,不好吗?”
“当然没问题,可是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得到幸福呀。”
听他这样说,我也只能沉默以对。
我想,人总会在有些不经意的时候,被某些词语击中,击中那些你不愿意深想的事实。
我无法不承认,我对傅谦是比别人要依赖些。
但是这桩慎王府的格格与富察家的少将军的婚礼里,注定没有我的姓名,我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放在任何位置上,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
眼见着纯妃的爱而不得的悲惨,我确实心生胆怯,更何况我觉得我对傅谦,也并没有那样深厚的感情。
太后宫里一波一波的派向王府的嫁妆,富察家一波又一波递进来的礼折子,都把这桩事框定在我努力也抓不到边的遥远世界里,听明玉说了皇上发脾气的事,我才知道为什么连傅恒最近也很少进入内廷,偶尔得了空,我就拿些吃食用品,偷偷去辛者库找魏璎珞。
她日子过得艰难,但看上去依旧精神饱满的样子,我们俩躲在角门边,她吃着我带来的东西,狼吞虎咽,对我露出满足的神情道,“尔晴姐姐,皇后娘娘还好吗,你好吗,明玉好吗?”
我用帕子帮她擦嘴,笑着要她慢点吃,“都好,都好,富察侍卫也很好。”
听我这样说,她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前阵子来了,我都知道,那些对我还不错的太监,都是他打点的。”
我端出茶碗递给她让她润润,笑着捅捅她道,“看他对你多好。”
她倒是笑的神秘,“八爷明明对你也很好。我们谁人不看在眼里,皇后娘娘也一早就知道哇。”
我本以为掩藏的还不错的事儿被她大喇喇的说出来,倒是有点窘迫,她见我没出声,突然神色忧伤,“是不是因为年后富察府和慎王府的婚礼,尔晴姐姐你不高兴?”
“我没有。”我赶紧否认道,
“明明就是!”
“我真的没有!”
无论我怎么否认,璎珞都是一副打趣到底的神情,我总觉得剧情脱离了自己的设想,只好匆匆告诫她不要和这里任何小太监交往过密,越是可怜人越是变态多的道理,虽然扎心,但也真实。
她点着头听我的,“我知道,自从认识尔晴姐姐,你一直都在帮我,虽然你从来都不承认,可是璎珞都记在心里。我希望长春宫好,皇后娘娘好,尔晴姐姐好,明玉好,大家都好。”
我很少见魏姐这样感性,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冒失,你现在在这种地方,皇后娘娘只要一想起就要叹气,你要我们怎么好!”
“尔晴姐姐,那件事我必须做,我的姐姐,是从小养育我长大的人,生而为人,如果恩不报,仇不理,还如何为人?”
“我懂,我都懂。”我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她倒是有点愤愤不平,“最讨厌就是那个弘昼那天居然不在,现在他肯定恨我入骨,再也不好近身,杀他不易了。”
我掰过她的身子,“你不能这样想,你给我记住,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我仔细想过了,他是皇帝的亲弟弟,要他死无非两条,要么□□后宫,要么起兵造反,这都不是易事,皇后娘娘整日教导我要我宽容,尔晴姐姐你知道吗,我把每一个宽容都写作忍,忍到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报了这个仇。”
我望着她,月色下那般坚毅的脸,脱口而出,“那傅恒怎么办?”
她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我也觉得唐突不该直呼他的名字,这事不是眼下我们两个小宫女能说得清楚的话题,所以匆匆别过,我要她万事小心,她要我为去自己争取。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暗示我争取什么。
你看,旁人希望的好,和你自己认为的好,果然是不太一样的吧。
傅谦举着玉佩突然扔给我,吓得我赶忙接住他作天作地的宝贝,怪他又顽皮。
他邪邪的笑着,月色下显得格外美好的跟我说,“好久不见”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从甬道上拉过他,扯着袖子抓都抓不住,他像条大活鱼一样不受控制,我费尽力气才把他拉着,躲进黑暗的角落里,一边拍他一边前后左右的瞄,“大哥,宫门都下钥了,你怎么还在宫里啊?你要死啊!”
他笑着不言语,就那么看着我,“你怕我死啊?”
我真奇了大怪了,谁活的好好的想死呢,我摸他脑门问,“也没生病啊,为什么说胡话?”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问,“说反话,抖机灵,什么都敢给我看,上来就摸人脸,你说说吧,这都是你从魏璎珞那儿学来的招数吗?”
“哈?”
“我不管你是不是拿我做实验,反正我告诉你,事实证明,这些都有用。”
“哈?”
他抖着穗子对我说,“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哈?”
我被他连拖带拽到尚武堂常常练习的角门,看着他推出来的自行车,惊讶的问,“链条搞好啦?不会散架啦?真的能动啦?”
“这东西也不是很难嘛!上来,带你兜一圈儿!”
这个人吧,他完美的get了自行车大梁驮人的精髓,我坐上去晃荡着偶尔还会作痛的膝盖,虽是寒冬腊月,可城墙挡住了冷风,今夜风平浪静,月色亮到发白,这边人迹罕至,开阔的视野里只有我们俩,他骑的飞快,我晃荡着腿,背靠着他放心的张开手臂大声笑,只感觉他突然侧过脸贴近我耳畔,声音很轻,“嫁给我,好不好?”
“八月初八大婚,你想让我八月初九进门,去做你的小妾,是吗?”
我很平静的问,他却突然刹了车,我往前一冲,又被他抓着带回怀里,
“我很难,很难推掉这桩婚事,不过尔晴,”
“所以,打算把如意给我,就当你补偿我了?”我转过头,跟他拉开点距离,掏出玉佩盯着他问,
“这么说不准确,”他看上去有点紧张,月色下语速很快,“本以为我是最小的,可偏后来有了小九,虽是亲兄弟,可我却小心眼儿,总觉得他出生就夺走了大家对我的注意,他越优秀,我越觉得自己更要努力,这原本是他的抓周礼,是我硬抢在手里,”眼看着他有点说不下去,我伸手顺了顺他胸口的气,他笑着抬脸,“只要我努力,我也能如所有人的意,是不是?”
我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他这般孩子气,“这么宝贝的东西,那你可装好吧!”
我要松手,他却不让,握紧了说,“不是补偿给你,也不是让你做小妾,郎师傅说过,他们家乡的所有人,一生都只结一次婚,我知道我不能给你一个这样的唯一,可”
没等他说完,我径直跳下车,从他臂弯里轻巧的钻出来,“问你三个问题,第一,有没有带大花园的大房子?第二,有没有价值万两的大马车?第三,养不养我娘亲和我弟妹?”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问,蒙了一秒然后猛点头,“有,全有!”
“春天带我放风筝?”
“好。”
“夏天带我去游湖?”
“好。”
“秋天去香山看红叶?”
“好。”
“冬天带我去赏灯?”
“好。”
“下雨下雪帮我撑伞?”
“好。”
“长辈责难陪我受罚?”
“好。”
“天天能吃弘福寺的牛乳酪?”
“好。”
我说一件小事他答一个好,我估计着现在我说我要个月亮,他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我笑着把玉佩拿在手里得意,“旁的事还有好多,我一时也想不清楚,不过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主子现在先赏给你,是要你好好当差用的,你把这些差都当好了,我就跟你回家去呀。”
我又钻回去,跳上梁,拍拍他的手臂道,“现在第一件差,送我回去,不想走路,一步都不想走!”
我靠在他怀里,我知道,今夜傅谦的眼睛里,有比月光还亮的东西。
我从来都是个识时务的人,向来不屑于跟自己过不去。
宫门下钥了,他原本就不该在这里,可我忘了问清楚,他也没来得及说明白,今夜是在惠宁百般恳求下,得了太后的传召,他才进得来,我不知道他跟皇上闹过,也不知道他跟皇后闹过,我从来不知道,傅谦心心念念的如所有人意,原来会是那样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