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城，欣城（你们不要一样啊）》阿蒾

9、父亲？

　　欣城被带进一个山洞里，山洞的尽头就是剑冢。
　　风从洞口的另一面吹进来，刺骨的冷，伴随着剑的哀鸣，普通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夺去心魄。
　　倒霉的是，欣城就是无法抵御的普通人，她被远处的剑鸣震得头皮发麻，没注意到脚下的碎石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好巧不巧地还磕到了额头。
　　欣城还没来得及有同感，就感觉脸上湿滑滑的一条蜿蜒而下，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煞时一阵强烈的剑气从里面喷涌而出，将除了欣城和那老头儿外的人全部吹出洞外。这剑气……还排外？
　　好一阵风过去后，欣城才得以重新站起来，那老头儿并没有给她松绑的意思，反而接着推着她向前走。而每走一步，欣城都能感受到里面有着一个贪婪的恶魔，在叫嚣着要吞噬她的血肉。
　　谁让自己这么特殊呢，百年间才出一个的纯阴女，小时候炼毒的要抓她炼毒，修仙的要抓她双修，就连隔壁皇宫的太后都想吸她的血以保青春。
　　她真的真的想告诉他们，自己只不过就是碰巧那个时辰出生的而已，真的没有那么多作用！那都是谣传！假的！
　　可无论她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没有人相信她，……除了宇大人。
　　那是五年前，欣城十岁。
　　“……我不想回去……大哥哥，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不好。”
　　“我，我可以和你睡觉……”
　　“呵，你以为睡觉就什么都会有吗？”
　　“姐姐，姐姐她们都是这样的，娘亲也是……”
　　欣城抬头发现那个人停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她。
　　“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我的血！他们抓我也是为了这个！它，它一定很珍贵的！”
　　“你的血和所有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你骗我！他们都在抢我！就是为了我的血！给我吃奇怪的东西，要挖我的心脏，都是为了血！娘亲也说，娘亲也说……他们都想要我的血……我是怪物……”
　　“他们在骗你。”男人慢慢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用剑撑着地，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说道，
　　“欣城，你没有任何不同，也不是他们所说的怪物，你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而已。”
　　“可，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不会有人骗你了。”
　　“真，真的吗？”
　　他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暗暗说道：
　　“真的。”
　　那一晚，所有笃信纯阴女一说的人，南疆毒医，当朝太后，全真鬼道……全消失了……
　　可她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她娘告诉她，他死了，他得罪了太多人，他连尸首都没留下。
　　欣城不信的，她怎么会信呢？他对她说过的，等她长大，带她走。
　　宇大人……又有一个人骗我了，他说要用我祭剑，你……还会出现吗？
　　欣城被那个老头儿吊起双手，绑到了一把巨剑上。而不远处，就是道崇明架起的高炉，炉内火红的碳火照亮了半个天空，散发的炽热更是烤得欣城难受。地上到处都是黑色，一丝绿意也无，凭白给这里增加了死气。
　　欣城迷迷糊糊地睡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上开始传来痛感，原来是她原本细白的手腕，被粗重的铁链磨破了皮。
　　“欣城。”
　　突然她听到有人叫她，一个略微沧桑的声音。欣城睁开了眼睛。
　　道崇明见她醒来，露出了微笑。
　　欣城警觉：“你是谁？”
　　道崇明：“铸剑城主，道崇明。”
　　欣城想自己终于见到了这一切的背后主使。道崇明和武林中的其他前辈一样，长得正气凌然，不，在他身上应该叫道貌岸然，可，就是这个道貌岸然人，此刻正无比慈爱地看着自己。等等，他根本不是当初去提亲的那个人！
　　大概是用的假身份，欣城想，竟然能骗过她娘。
　　道崇明亲自为她解开了铁链，看到她受伤的手腕后，
　　在毫无任何征兆的前提下，转身刺死了跟了他一辈子的家奴，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死不瞑目：“城，城主……”
　　道崇明转过身亲切地拉过欣城：
　　“这是我的女儿啊！你竟敢这样怠慢她！”
　　“你，你说什么？”欣城呆住。
　　“是我对不起你，欣城”，道崇明看着欣城，眼睛慢慢变红，“是我辜负了你娘，这么多年，我连去见她的勇气也没有。”
　　欣城沉默了。过了很久，欣城才突然道：
　　“我没有爹！”
　　“欣城，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你别怕，以后都有爹爹保护你了。”
　　欣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保护她？呵，呵呵。
　　“你为什么抛弃她？”欣城木然问。
　　道崇明低下了头：“你娘是天下名妓，我当年为了娶她回家不惜违背母亲的意愿，可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你撒谎！”欣城不无嘲讽道。
　　道崇明没想到刚刚还冷静异常的小姑娘，会反应这般大。
　　欣城一把推开那个想要安抚她的人：“你有明明有家室却骗了她！我娘是天下名妓，对她痴情，为她疯狂的男人不计其数！她怎么可能做小！”
　　欣城颤抖地指着道崇明哽咽道：“是你，是你骗了她，又抛弃她！她不甘心！她恨你！所以她就折磨我，告诉别人我是纯阴女，让我去接客，让那些人抓走我才救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在那里！在胭脂楼，孤苦无依地活着，像条狗一样地活着！连面对自己爱的人，都只能颤颤巍巍地讨好他，生怕他也弃我而去……而你呢！我的父亲！你在陪伴你的儿子！”
　　“欣城，你别说了，欣城，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你别碰我！你不配做我的父亲！”
　　“欣城，爹爹已经找回了你，没事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铸剑城内
　　连胤来到约定的地方等待给他们送消息的女人，按照他们谈好的，等见了面藏剑山庄付给她定金，她告诉他们嗜血剑具体在什么人手上，而事成之后，付完剩下的。
　　可他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那个男人。
　　他手中握着那把不知其名的巨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像索命的恶鬼。
　　连胤：“陶公子，好巧。”
　　陶穆宇：“你在等一个女人。”
　　连胤一惊，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山庄的人泄了密？他也是为了嗜血剑而来吗？
　　连胤心中戒备重重，尤其是对这个男人，只因为，他姓陶。
　　江湖上总会流传着一些真真假假的传闻，而陶家，总会是那些最传奇的故事中，最传奇的部分。有人说，陶家是中原武林背后最大的势力，连姜家和道家都只是他们的家臣；也有人说，陶家其实就是皇家，暗中掌控着武林；还有人说，陶家是上古剑神的后代，家中地下藏满了上古秘籍。
　　可没人知道陶家的人在哪儿，只知道在祁连山中，有着属于陶家的庄园，很少有人进去过。他们就像不存在于这个江湖，又时刻令人忌惮着。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还是，陶家，在一夜之间，族人全部被杀，就像被仇家报复一样，碎尸满地，而江湖上，多了一对陶姓兄弟，没人知道他们和陶家是否有着什么关系，是否是陶家的后人，但大多还是不敢去招惹他们。
　　连胤曾和陶穆修有过几次照面，知道他是一个性格温润的人，可眼前这人的气息，哪里有半分温润的影子？
　　陶穆宇有些不耐烦：“回答我，你是不是在等一个女人！她是谁？”语气是他也从未有过的焦虑。
　　连胤点了点头：“在下确在等一名女子，不过，这是藏剑山庄的一些私事，过多的恕在下无可奉告。”
　　陶穆宇并不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他看到他点头后，就一直处于一种，无比气愤，有伴随着强烈的挫败感的情绪中。
　　果然是她，天底下知道嗜血剑在他手上的人只有她！陶穆宇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怕藏剑山庄的人不认账，才先将藏剑山庄的人引来，等和连胤接头拿到钱后，再把自己出卖。
　　这个女人，这个小女人！胆大妄为的女人！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道凡说她不会活过明晚，呵，这就是她该有的报应。陶穆宇心想。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便宜她了？想一死了之？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对，自己应该把她抓回来，得让她苦苦哀求自己，向自己认错才行，不，那他也不会原谅她，他要让她一辈子活在地狱，让她彻彻底底地明白背叛自己的后果！
　　陶穆宇内心报复欣城的欲望越发强烈，但却都没有在他眼里激起任何风浪。他的眼中，永远不能有任何一个女人。欣城也一样，不过区区一个女人，就算再深情美好，也不能在他的眼里驻下半刻，他能为了她来特意求证一番，都已经是他给她的莫大福分了。陶穆宇告诉自己，不过，她倒是对他还有点用。
　　他看向了连胤，自己要想从守卫森严的剑冢中取回风鸣剑，必须得有他人的协助。
　　“那个女人不会再来了。”
　　“你说什么？”连胤脱口而出。
　　陶穆宇向来不喜欢解释，于是他言简意赅：“她被道崇明拉去祭剑，此刻就在剑冢内。”
　　其实欣城在哪里陶穆宇并不知道，他也不在意道崇明抓她到底为了什么，不过，只要她不出现，连胤就会相信他的话。
　　连胤的确犹豫了，如果那位姑娘被抓走了，那就没人知道嗜血剑的下落，他如何回去与师父交差？
　　“带不回嗜血剑，就别想娶凝儿！”
　　师父的话萦绕耳边，连胤左右为难。藏剑山庄与铸剑城这些年矛盾不断，他并不觉得城主会卖给他人情让他把人领走。
　　这时陶穆宇开口：“我可以帮你。”
　　连胤：“帮我？”
　　陶穆宇：“我要去剑冢，取回一样东西，你我可以联手。”
　　连胤：“原来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陶穆宇不置可否。
　　虽然他变得很奇怪，但连胤还是相信陶穆修的为人的，只是，私闯剑冢救人这种事，还是风险太大，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师弟们。
　　“我可以随你前往，但仅我一人。”连胤说道。
　　陶穆宇本来也不指望藏剑山庄那群废物，他们二人足够了，遂与他约定，晚上行动。
　　连胤回到客栈，拿出了师父下山时给他的长剑——银啸，这是一把玄铁剑，挥动之时会有山间林啸之声伴随银色剑光出现，因而得名。
　　“师兄！你怎么……”连殊一进来，就看见大师兄在擦拭银啸，他记得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请出这把镇庄之宝。
　　连胤正等着他：“连殊，今晚，我要出去一趟，如果天亮我没回来，你带着师弟们立刻离开铸剑城，一路回庄，不许回头。”
　　“师兄，你在说什么，你是要和人决斗吗？”
　　“不是，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想连累你们。”
　　“师兄！你平时对我们就像亲弟弟一样，如今有事却要我们袖手旁观？”
　　“并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了整个藏剑山庄，你们不要忘了，自己代表的是师父。”
　　如果事情败露，他可以一人做事一人担，可要是师弟们都在，藏剑山庄就摘不下这顶帽子。
　　连殊想明白了这层，不得不感慨师兄的细心，万般犹豫之下，答应了连胤说的话，“师兄……无论如何，请您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