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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在一起 ...

  •   陶穆宇的手慢慢掐住了欣城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他就可以让睡梦中的她永远沉睡下去。
      他面无表情,心却犹如被放到油锅上煎炸一般,干涩的痛。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如果他猜得不错,它应当叫做“嫉妒”。
      她的身体很美,即便他是个男人,也能理会到她身上独属于女性线条的美。他不应该毁了这样的美人,欣城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拥有对江湖上男性的选择权,任何男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她的情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并不在意她到底和谁好,有几个男人,他自己都无法像江湖外的人一样给她安稳的家,又有什么资格用江湖外的规矩来要求她。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欣城要骗他,给了他希望,又用现实狠狠地泼他冷水。
      可他就是一个内敛到极致的人,即便心中有了什么感触,也不会显露出来。他想的是,这份感触会给他的行为带来什么影响,答案是不会的,他不会舍得杀了欣城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么这份感触就没有任何意义,又何必表现在脸上。
      陶穆宇黑着脸,放开了手。
      他将欣城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师父不在,这个院子略显荒芜。坐在门口看着这里的一切,他恍惚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师弟,师父,甚至是那个师弟捡回来的青儿。
      青儿喜欢自己,他知道。
      师弟喜欢青儿,他也知道。
      后来的事他已经记不大清了,他也不是很在意。有时候陶穆宇在想,自己到底在意什么?他似乎,连自己的身体和性命都不是很关心,看到师弟那样为一个女人疯狂时,他仿佛有些彷徨,他不在意任何事,任何人,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遇见了欣城,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
      江湖中人嗤于谈爱情这两个字,他也不例外,直到现在,陶穆宇也不觉得自己是爱她的,但她的确让他牵挂——他在意她。
      如果欣城和陶穆修在一起了,也没关系,他依旧在意她,这份在意不会随着她的身份变化而改变。
      可是现在不同了,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他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欲念,险些令他难以自持的欲念。
      这种感觉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并不陌生,但它只会发生在特定的场合和环境中才正常,而不是现在,他这样坐在门口,想着屋里的她的样子时。
      欣城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宇大人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所有来胭脂楼的男人都会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宇大人……我……”
      陶穆宇把食指放到她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他说。
      欣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想和我在一起?”
      欣城用力点头。
      “和我在一起,就只能对我忠诚,你愿意吗?”
      欣城继续点头。
      她一直在等,在等着这一刻,他终于肯向她打开心门,让她住进他的心里。她知道,宇大人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人,可一旦他认定了一个人,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
      欣城甚至喜极而泣。
      “如果你骗我,我就会杀了你,绝不手软。”
      他说。
      欣城再再次认真点头,她怎么可能背叛宇大人?
      陶穆宇拿开手指,“嗯”了一声过后,抱着剑离开了房间。
      欣城穿好衣服,被屋子里的尘土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里是,宇大人的房间?她昨晚偷偷来过,也是在这里,她找到了宇大人写的东西。
      “宇大人!”欣城急急地出去,她要问个明白。
      陶穆宇正在院子里的树下擦拭着嗜血和风鸣,看到欣城穿好衣服出来,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她的身段,又瞥过了视线。
      “师父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淡淡道,因为他记得之前欣城是要和陶穆修一起来找师父的,也不知道他们找到了没有。
      欣城愣了一下,好像的确,这几日都没有看到巽师父。
      “我们,我和陶穆修几天前见过他,可是……发生了一点误会,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说完,欣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陶穆宇并没有在意,师父的确喜欢来无影去无踪的。
      “宇大人,我们找到了去除煞气的办法,就是,封印剑灵。”
      “你们封印了嗜血剑的剑灵?”
      陶穆宇看向欣城,微微眯了眯眼,似是有点不快。
      “我……”他那样对我,我封印他又怎么了,欣城心里想着,“还没来得及。”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扮什么圣母!
      陶穆宇接着问: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欣城这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事。
      “宇大人,我在你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欣城把那几页纸拿出来。陶穆宇见到后,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假装继续擦剑。
      欣城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认真地问:
      “宇大人,陶穆修去找过你,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陶穆宇有点惊讶,他还以为欣城会问有关“她”字的那几页。
      其实欣城不是不问,她是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意。既然以宇大人的性子,说出来不自在,那她也不会去问。
      陶穆宇的记忆回到了五年前,陶穆修来找他比试,也是那一次,他发现了不对。嗜血的煞气已经越过了风鸣的剑意,而且更可怕的是,煞气的影响不仅仅是对于剑主,还有对手。换句话说,煞气,在妄图操纵对决。
      那场比试,他和陶穆修均受了重伤。
      陶穆修发现了嗜血剑的秘密。
      陶穆宇发现了陶穆修的秘密。
      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却很少相见的哥哥有没有感情,但他终归是不能对他下手的。
      “宇大人,五年前的六月三十,到底发生了什么?”
      欣城问。
      陶穆宇看了欣城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相信陶穆修说的吗?我杀了父亲。”
      欣城一愣。
      毋庸置疑,她是相信的,因为她相信陶穆修,她甚至没有怀疑过陶穆修的任何一句话。
      陶穆宇看欣城的表情,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他不知自己在计较些什么。
      “宇大人,我……我的确没有怀疑过陶穆修的话……可,若你说他在骗我,我便相信他在骗我!”
      我相信他,但我更相信你,只要你不信任他了,那我也不信任他。
      陶穆宇别过头去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宇大人,我们现在……去北冥山吗?”欣城问。
      “北冥山?”陶穆宇不解。
      原来,宇大人并不知情。
      欣城高兴地解释道:
      “宇大人,陶穆修说,他把你的身体冰封在了北冥山,如果我们过去,说不定……”你可以活过来。
      找回自己的身体?
      陶穆宇原本是无所谓的,他已经找回了风鸣剑,便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可现在不同了,他想对欣城负责,就要有一个自己的身体。
      “我们去北冥山。”他说,“但要先找到师父。”

      欣城他们最终找到了巽师父,可是,却是他的尸体……
      欣城无法接受,明明之前还在她面前活着的人,如今竟惨死在山下,这……
      “宇,宇大人,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才见过……”欣城有些慌乱,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这是谁做的,因为巽师父死亡的样子,和那些人一样……是那个魔鬼!
      是她把嗜血放出来的,是她害死了宇大人的师父!
      陶穆宇侧过头看了一眼欣城,她面色惨白,躲闪着他的眼睛,分明是在心虚。
      “你怎么了?”
      他问。
      “啊?”欣城强迫自己装作不知情得样子,“我……我只是伤心……”
      她在骗人。陶穆宇毫不怀疑。
      但他没有多余的兴致去理会她的想法,他的师父死了,他说不出来内心是什么感受。师父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为他的死感到愤怒,可由于他的心太冷,连这份愤怒,他都无法表现出来。
      陶穆宇安静地将师父的尸体拼好,安葬。
      欣城在一旁半字不敢说。
      “我有点累,我们明日再启程。”他说,没有回头。
      欣城往前走了半步,又犹豫着站回去:
      “宇,宇大人,你……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陶穆宇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笑,又将头转了过去。
      欣城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自己吗?他嘲讽自己什么?
      还是说……他知道是自己……
      陶穆宇从她身边走过,侧头看了欣城一眼后,独自一人回了房间,只留下欣城呆呆地站在原地。
      “宇大人……”
      陶穆宇知晓,她在袒护陶穆修,即便他已经点过她了,她还是相信陶穆修的。可这件事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等他找回身体,他就可以杀了陶穆修,一切,也都会结束。
      欣城总觉得哪里不对,陶穆修说,是宇大人杀了他们的父亲,而宇大人,似乎是说陶穆修在说谎。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晚出现的人是嗜血,而他们都不知情这个剑灵能够附身,所以才会误会了彼此!
      后来的陶穆修认为是煞气的影响,便想要来找宇大人的师父,去除嗜血剑的煞气。而宇大人并不知情,他一直都以为,陶穆修在污蔑他,所以他才要杀了陶穆修……
      可杀了巽师父的真的是嗜血吗?欣城想起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他应该……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啊。
      “宇大人!我有话要和你说,”欣城追过去,敲开陶穆宇的房门,“你是怀疑陶穆修杀了巽师父吗?”
      他不是怀疑,是肯定。但陶穆宇没有说出来,只等着欣城开口。
      “我想,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欣城说道。
      陶穆宇的眼睛慢慢往下移,落在她的锁骨上,那里还留有明显的痕迹。
      “你爱他吗?”他突然问。
      “什,什么?”欣城不解。
      “我说,”陶穆宇靠在门边,“你爱陶穆修吗?”
      欣城愣了一愣,“宇,宇大人,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陶穆宇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烦躁,“还是说你只是喜欢在欢爱的时候粗暴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欣城眼看着陶穆宇说的话越来越奇怪,她才猛然意识到,宇大人每次醒过来的都比她早,所以……
      “宇大人!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欣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她紧张地解释,“不是那样的,我,我是被迫的! 他……他……”
      陶穆宇站直身体看着她:“他强迫你?”
      “不,不是,不是陶穆修……是,嗜血剑……”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陶穆宇一脸欣城病了的表情看着她。
      她就知道他不会信的!欣城抱着自己的胳膊,委屈地低下头: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可是……每次陶穆修拔出嗜血剑,剑灵都会附在他的身上,然后,等他杀够了人……你才会醒来。”
      所以每次你醒来时看到的一切,都不是陶穆修做的,而是那把该死的剑!
      陶穆宇愣了很久,才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剑……
      “宇大人,你真的误会陶穆修了,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甚至连说话,都是以“欣城姑娘”相称,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越线半步。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这期间陶穆宇未说过半个字,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被自己的剑“绿了”的复杂情绪中。
      “宇大人,你还好吗?”
      欣城终于忍不住问道。
      陶穆宇看向欣城,眼神幽幽:“风鸣剑曾经,也有过剑灵,”他的神色,似是回想起了久远的记忆,“风鸣剑是我母亲的剑。”
      “什么?我记得风鸣和嗜血,不是只有陶家的人才能……”欣城忍不住打断他问道。
      陶穆宇扯了扯嘴角,“不错,我母亲和我父亲,是兄妹……”
      欣城张大了嘴巴。
      “江湖上对陶氏族人有过一次围剿,死了很多人,到了我父亲那一代,只剩下了母亲和父亲两个孩子,所以,为了延续纯正的陶氏血脉来驾驭风鸣和嗜血,父亲强迫了母亲给他生孩子。”
      陶穆宇面无表情地对欣城讲述着家族不堪的历史,“可是母亲并不爱父亲,为了逃离,她让风鸣剑的剑灵附在了父亲身上,可没想到,剑灵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他们相爱了。”
      “所,所以,你和陶穆修……”
      “剑灵并不能附身多长时间,父亲醒过来后,母亲就已经有了身孕。他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便从古籍上找到办法,和我师父一起,将风鸣剑的剑灵封印。”
      “那,伯母她……”
      陶穆宇别过头:“父亲是一个很偏执的人,他放不下自己被背叛的事,也不愿见到我和陶穆修,便将我们送到别处……当我们长大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被他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只见了我一面,便自焚身亡。”
      听完了陶穆修和陶穆宇的身世后,欣城忍不住流出眼泪,原来……原来宇大人他,并不是她心中那个永远高大的保护伞,他也有着痛苦的过去,有着想要忘记的过去,只因为他足够强大,才独自承受了过来。
      “宇大人……”欣城心疼得要命,她握住了陶穆宇的手。
      陶穆宇却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哭什么?”
      “我,我想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陶穆宇忽然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为了父母的事伤心?”
      不,不会吗?
      似是为了解答,陶穆宇淡淡道:“我完全不在意。”
      欣城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落下来也不是,咽回去也不能,呆呆地看着陶穆宇。
      陶穆宇也不想再多解释的样子,转换了话题,“我从未见过嗜血的剑灵……但风鸣既然曾经有过意识,嗜血应当也是有着自己的情感的。”
      不,他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欣城在心里说道。
      陶穆宇似乎有点为难,甚至可以说是哭笑不得,他的剑,霸占了他的女人?
      “宇大人……”
      欣城知道佩剑对剑客来说的意义,那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剑客的命。她也没指望宇大人会为了自己对嗜血怎么样,“我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话没说完,就被陶穆宇打断,
      “等去过北冥山,我会把嗜血剑毁掉。”
      “什,什么?”
      陶穆宇看向欣城,侧过头道:
      “风鸣剑没了剑灵,嗜血便越发无法无天,本来也应当毁了它。”
      可是明明之前她和他说想要封印剑灵的时候,宇大人还对她吹鼻子瞪眼的!这时候就直接毁尸灭迹了?
      “宇大人……您是,为了我吗?”
      欣城小心地问。
      “不是。”
      陶穆宇立刻否决。
      欣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笑意,她低下头抿着唇,故意放低了声音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讨厌嗜血……”
      旁边的陶穆宇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欣城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我说,嗜血真的很厉害呀。”
      “你……”
      陶穆宇想要说什么,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欣城在故意气他。
      他看了一旁笑的花枝乱颤的女人,又坐了回去,默默说了两个字:
      “幼稚。”
      欣城兴致却来了,她用余光看着别扭的男人,慢慢说道:
      “幼稚?也不知道是谁,专喜欢幼稚的小孩,吓得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写。”
      陶穆宇一顿,原来,她看懂了那几页纸,也知道那上面的“她”指的是谁。
      “我记得当年我只有十岁吧,宇大人?”欣城笑的别有深意,故意凑近了陶穆宇。
      陶穆宇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移。
      “而且,”欣城不肯放过他,继续离他更近,“宇大人多大呢?让我想想……”
      陶穆宇尴尬地咳了一声。
      “……二十五。”他应道。
      “对啊,二十五岁,”欣城突然凑近陶穆宇的脸,“啧啧啧,宇大人好坏哦,人家还那么小……”
      这是陶穆宇生平第一次,被人逼得退无可退,而且对面还是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
      欣城觉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心情将小爪子隐藏起来,又变回了往日在陶穆宇面前那副乖巧的样子。
      陶穆宇:……
      “宇大人,如果您找回了身体,销毁了嗜血剑,今后什么打算呢?”
      欣城问。
      今后的打算?他不自觉看向欣城:
      “……你有什么打算。”
      欣城没想到陶穆宇会问她,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宇大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倘若我无法找回身体呢?”
      “那就……只能回家了吧,接着过那种每天都是男人钱也花不完这种枯燥又乏味的生活,”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着陶穆宇,盈盈一笑,“宇大人放心,即便你不在了,我依旧会过得好好的。”因为这是他希望的。
      陶穆宇心下一动,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无法想象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一位姑娘,她可以为了旁处听来的三言两语,便离开自己从未离开过的家,在漫漫江湖上去寻找一个死人;同时又可以淡然地接受他的离去,听从他的夙愿让自己活得更好。
      她执念那么深,却不深陷执念,拿得起放的下。
      欣城感受到了陶穆宇不一样地目光,有些不解:
      “宇大人,怎么了?”
      陶穆宇别过头去:
      “没什么。”
      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
      不过……
      “每天都是男人,枯燥又乏味的生活?”他挑了挑眉。
      “啊,”欣城突然有点慌,“那个,是胭脂楼里面每天都是男人,我,我,我就是没事出来看几眼……”
      “看什么,嗯?”
      “看……看有没有你!”
      欣城无比诚恳地点头,她才没有看帅哥,没有!她对宇大人是忠诚的!
      陶穆宇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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