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似是故人来》朝颜姬

3、千夜

　　佐良娜听到了蝉声，知啦知啦。她试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中，只能跟着他一起躺在榻榻米上，任温吞的阳光拂过绿叶照进屋里。

　　是幻术吗？

　　在这种困惑中，她又看到两个少年从房间中跑出去。那应该是一对兄弟，小的那个吵着让大的背着，哥哥就微笑着矮下身，背着弟弟满院子跑。两人都笑得十分开心，一个宠溺，一个无忧无虑。佐良娜忽地发现自己挣脱了视角的束缚，她正站在廊檐平台上看着玩闹的孩子们。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屋内，果然有人躺在那里——那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他伸着胳膊，一手挡在眼睛上，万念俱灰的样子。

　　耳边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佐良娜没来由地觉得心痛无比。她的手抓在胸口上，暴起根根青筋，试图能让这心痛减轻些，可是完全没有用，心还是好痛。这种痛延伸出来，让五脏六腑也跟着痛。佐良娜顶着夏日午后的阳光，她看到太阳在火影办公楼大大的“火”字后面，格外刺眼。

　　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躺着的少年侧过了身，盖在脸上的手也放了下来。佐良娜吐出一口寒气，无意识地说了声“爸爸”。

　　佐良娜想起来了她知道这些事的那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妖冶的红瞳，准确地说是一双写轮眼。当时她就要被击中了，于是她大开着写轮眼试图找到转机。那双眼睛的突然出现让她意外读取了其中的记忆。她眉头紧皱，梦的空间逐渐消失，她挣扎着清醒过来。

　　“你醒了……”一把低沉的男声传来。

　　那声音居高临下，在幽深的山洞中回荡了数秒后愈发显得出尘空灵，让人想到寂静的月夜，想到神。

　　佐良娜一骨碌起身，看到一步远的石头上坐着个身量清瘦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高领袍子，上面有红色的云朵纹样。领子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面上的八字纹和木叶叛忍的护额。男人站了起来，缓缓向她靠近。

　　“你是佐助的女儿吗？”他问。男人的声音还是寡淡冷漠，这次却微微带了些如同幻觉的颤抖。佐良娜盯着他，觉得自己被对方永夜般的气场笼罩住了，动弹不得。男人低下身来，眸子一亮，现出三勾玉的写轮眼。如同呼应一般，她的眼睛也变红了。

　　“你是……”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宇智波……鼬……吗？”

　　男人的目光蓦地变得温柔。佐良娜注意到他的脸像是被纸拼贴出来的一样，有着显眼的裂缝，眼白也是黑色的。

　　这是“秽土转生”的标志！佐良娜警觉，她跳起来，和男人拉开距离。

　　“没想到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好似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男人的反应不慌不忙，“看来他现在很幸福呢。”佐良娜惊讶，因为说方才那句话时，男人像是轻轻地笑了。

　　“你的架势不错，”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佐良娜转头看到第二个鼬挡在出口前。今天的月亮很满，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想出去就试着攻击我吧。”他说。

　　又来了，这股几乎要把人吞没的杀气！佐良娜艰难地抬头，只是看着这个男人就会觉得周身被难以忍受的孤独浸染。这种孤独像他身上的晓袍，墨色的，刺骨冰凉，看久了会如坠深海。

　　他还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宇智波鼬。佐良娜不知道是否该希望他是宇智波鼬。他是爸爸的亲人，但也是屠杀族人的凶手！虽说现在最大的不确定是这个男人是否被人控制着。在极度的紧张之中，一个好不着调的感慨钻出了脑海——“爸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杀掉他的啊！”

　　男人淡漠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进攻。佐良娜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赢过这个人。她知道鼬的能力，左眼的月读，右眼的天照，只要他想，他现在就能秒杀自己。佐良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挥掉“无论任何办法都是没有用的”这个想法。

　　得逃出去，先和大家会合！她这样想着，瞪圆了写轮眼，扔出几张起爆符。在爆炸的瞬间，她跳起来去砸山洞的顶部，然而砸了好多次都没能打破。她又尝试侧壁，也失败了。鼬还站在那里，他的眼睛穿透了层层烟雾，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佐良娜第一次明白了宇智波鼬的魔性之处。以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感受鼬忍术上给人带来的恐惧，但她彻底感受到了鼬在精神上给人的压迫感。

　　“无论是什么都能破解”“无论是什么都会被看穿”，如同循环往复的伊邪那美之术，他站在那里就宣告着“你逃不掉了”。

　　在和平的年代，他简直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

　　佐良娜用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策略，结果都是同样的。有几次她差点就跑了出去都被轻而易举地拦住，有几次她差点打到鼬，鼬的身躯化作了众数的乌鸦，用彻底的黑色迷住了她的视线。她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能用的只剩手上的两把苦无，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看向山洞的入口，那里有月光，还有鼬眼中鲜烈的红，它们同样地显眼明亮。

　　宇智波鼬向她走来，佐良娜不住地后退直到无路可退。她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全身的热度和查克拉在一同消失。

　　鼬向她伸出手，那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

　　“你的能力不错，”低沉的男声骤然变得柔和，佐良娜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到佐助的女儿这么厉害，我很高兴。”

　　“诶？！”

　　佐良娜仍惊魂未定，眼角还凝着没流出去的眼泪。男人不再用写轮眼看她，甚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佐良娜最初的印象里，鼬的那张脸上不该存在笑意，她无法想象他的笑容。等到真正看到时，她又觉得这笑容是如此恰如其分——很淡，却如微风吹入你的心底，带走停留在那里的全部慌乱和恐惧。

　　“你说得对，我就是宇智波鼬，”他说，“你是叫佐良娜吧？”

　　“嗯……是……”月光忽地像是化作了水，它照在鼬的脸上，他的神情是如此温柔。

　　“别担心，我没有被人操纵。”鼬早就看透了佐良娜的担忧。

　　“那……？”

　　“刚才我只是想试试你，”他笑着说，“你没有让我失望。”

　　“……”

　　“佐良娜，你的妈妈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鼬问。

　　佐良娜的大脑还有点宕机。一个危险十足的人突然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她的大伯，之后无事发生般聊起天来，这个弯转的有点太大了。她看着鼬，心中反复念着“这个人是爸爸的哥哥”“这个人是我的亲人”，可是面对真人的时候，她还是一时半会儿无法产生亲近感。

　　“是爸爸过去小队的队员……叫樱……”

　　“原来不是红头发的那个呀，”提起佐助，鼬的兴致变高了些，“他回到木叶去了，现在在做什么？”

　　“……在外面调查，消灭村子的隐患……”

　　“……那他经常回来吗？”鼬问。

　　“因为工作嘛……虽然不经常回来，但是爸爸每次回来我们都很开心！”想起爸爸的脸，佐良娜感觉到了一种安心。她才意识到“父亲”这个词的意味在她心中已经发生了改变，就像是她若是向后倒去，可以相信爸爸一定会在身后接住她的那种安心。

　　不过鼬听完这句话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火影是谁？”鼬问。

　　“是鸣人叔叔。”

　　“嗯……”这个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鼬只是点点头，接着他又看向佐良娜。“这个岛上不安全，施术的人已经逃离这里了，但是留下来了个大麻烦。”佐良娜想起那个巨大的蜃，也有点灰心丧气。

　　“不过我会在你身旁保护你。”

　　四只黑色的眼睛相对了。除了摸摸头以外，鼬对侄女并没有特别亲昵的动作，佐良娜也一时找不到与鼬对话的正确方式，两人的距离迟迟拉不进。可当她听到鼬的这句话之后，心中的那层隔膜轰地碎掉了。

　　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她想。这种确信是如此强烈。她曾幻想自己成为了火影，身后站着她的父母，老师，同伴，这些都是会永远支持她的人。佐良娜望着鼬的眼睛，这时，鼬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微笑着。

　　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鼬建议她再睡一会儿。佐良娜接受了他的建议，鼬就坐在旁边为她守夜。

　　短暂的睡眠中她做了梦，却格外安心，因为有另一个宇智波就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族人的温暖啊！在睡与醒的边缘，佐良娜迷迷糊糊地想到。

　　她又梦见了父亲，父亲被大伯背着，两个人在静谧的午后欢笑着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