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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回忆篇(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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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办,它们打的如胶似漆,我们不好插手啊。”缙云晰问道。
黎秋不动如山,收了命纹,原地坐下,直道:“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缙云晰也跟着乖乖蹲在他身边,旁观这场野兽大战,心中感慨。他转念问道:“黎秋,回去就能进勤业堂了,你高兴吗?”
黎秋回道:“一般。”
缙云晰皱起眉头,气鼓鼓的回道:“只是一般吗?进了勤业堂,我们就能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了。”
黎秋转头看向他,认真道:“所以我说一般啊。”
缙云晰气愤,蹲地转向一边,气哼一声。
黎秋眉眼暗自带笑,偏不给他瞧见。
那边的厮殴似乎已经有了结果,获得胜利的雄麖已从尸水河底跳了上来。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不过气势与方才截然不同,吞食了他人的苍玉,基于此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也许会比刚才更加棘手。
缙云晰同黎秋站起。黎秋又开启了命纹,云螭盘旋于身后,他将缙云晰护在身后,并没有让他动手的打算。
缙云晰乐的清闲,安心躲在他身后。
雄麖逐步走来,母麖跟在后头。雄麖速度越来越快,疯跑而来,黎秋结印念诀,云螭飞身出去,与那几只狂奔而来的雄麖盘旋。而母麖却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他们后方,黎秋一心与那雄麖斗法,无心注意身后。
缙云晰发觉不对,转头一瞧,数十只母麖已然蓄势待发。
那三昧真火可不是闹着玩的。缙云晰转身,背对黎秋,做出应对之状。苍荒的原野上,尸骨成堆,只有他二人,才是彼此唯一的保护与依靠。
母麖火焰一出,团团相融,喷洒而来,途径之处,白骨成灰。凤凰升飞,带着冲天的鸣叫。缙云晰还是开了命纹,额间的光芒恢复,气势若虹。
“缙云晰。”黎秋担心的叫了他一声。
“我可不会输给你。”
缙云晰专心对付前方的滚烫的火焰。他抬起双手,随了阵风,凤凰直接飞向烈火。待他双手相合,清脆即出,凤凰立刻消失在真火之中,接着这几十团烈火逐渐幻化成玄黄凤的形状,被牵引着,升上了天空。
晴明的月亮被生生染成红月,鬼魅又森冽。巨大的火凤,在半空中飞舞,弥散着星火点点,火光落下仿佛午夜萤火,又似绚烂烟花。在这尸山上勾勒了一副流光溢彩。
“黎秋,这景象你可觉得还好。”缙云晰自豪的问道。
黎秋使了招肆醉,龙鳞飞散,贴上麖头。雄麖们皆昏睡倒地。“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做这事。”
“这凤舞难得才能见到的,多亏这场大火,来的巧妙。”缙云晰仰头回道,完全忘记了,他们还在尸山上与麖兽打架这回事。
“速战速决吧。”黎秋道。
“好。”缙云晰笑回。
黎秋指挥,云螭没入云层,顿消得无影无踪。不过一会,一大片汪洋跟着云螭从南边涌来,将这些麖兽悉数淹没,接着龙尾一震,又瞬间结冰。麖兽被冻在晶莹剔透的冰块中,无法动弹。
缙云晰留着凤凰的余温,将尸山白骨烧了个干净,吹得骨灰漫天遍地。
“你烧这些尸骨做什么?”黎秋问道。
“既然无法入土为安,不如化成灰烬,望有日能魂归故里吧。”缙云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穆然,似乎深有感触。
两人剖了一只麖兽,顺利取出他身体里的年轮苍玉。所谓年轮其实就是数块苍玉因为麖兽体内的分泌物而融合到一起,形成年轮一般的纹路。
缙云晰将它收进袖中,随即伸了个懒腰,扭了扭了身子,解气道:“回去看那老顽固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多谢。”黎秋小声说道。他眼角微红,垂着眸,眼睛瞄着斜下边,极不好意思。
缙云晰闻言回头:“你说什么?”
黎秋又说一遍:“谢谢你。”
“既然道谢,总该要有谢礼吧。”缙云晰指着自己的脸颊,不怀好意的看向他。“那你亲我一下,就当作谢礼怎么样。”
“不要。”黎秋立即拒绝。
“为什么,你看你又不亏,我也高兴,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拒绝。”缙云晰一本正经的问道。
“男人亲男人,你觉得好看吗?”黎秋这样回道。
缙云晰走到黎秋面前,揽过他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笑道:“我觉着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
黎秋被他几句话,逗的脸红心跳,一时竟忘记骂他。他鬼迷心窍般的紧跟缙云晰的脚步,神魂漂游。
两人总算回了处州,缙云晰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年轮苍玉去找那老顽固,当时那教书师傅正在勤业堂内上课,讲的吐沫横飞。
缙云晰直接进门,将那年轮苍玉往他讲桌上一扔,只说了一句,“明天黎秋来进勤业堂,把位置给我空出来。”
勤业堂内所有人又惊又怕,惊于他们的实力,怕在他们的实力。
缙云晰带着黎秋回了缙云府,还没等回房,就被他父亲拦下,赶去了前厅。
缙云晰见他父亲面上严肃表情,即知他与那教书师傅争论一事应该传进他耳朵里了,过会儿免不了又是一顿批评。他知趣得很,一进前厅,就往地上一跪。
他一月下来,打架受伤,又差点身亡殒命,带着一身疲惫与憔悴,跪在地上,显得可怜又委屈。他低头道:“父亲要打要骂,儿子绝不还口。”
族长站在他面前,本是汹汹气势,被他这一跪倒软了心,口气也不免软弱下来:“你今日怎这般顺从?”
缙云晰垂头丧气道:“儿子累了,想着父亲出完气,就能回去休息了。”
族长被他没心没肺的话又给激着,他严厉道:“我还没说你呢,你为着黎秋跟那教书师傅大吵一架。人家在勤业堂勤勤恳恳,教了三十多年书。他年纪大了,固执古怪也正常,你非要跟他对着干。尊师重教的道理都教到狗肚子了吗?”
缙云晰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并未动怒。他四两拨千斤般使着低柔的语气来慰藉他的怒火:“人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他教书三十余年又怎样,教的都是糟粕,我还懒得上他的课呢。”
“你放肆,不尊礼数,不懂规矩!你一个学生能和师长这么说话吗?就算他说些什么过分之语,你听过也就罢了,却非要跟他作口舌之争。如今人都动乱,各州不安。处州也是,人心惶惶,我为安抚族人已是焦头烂额,还要抽出时间来管你这些个破事。”族长气急,也口不择言起来。
缙云晰惊怒于父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直以为他父亲不过对他薄情,却不想他对母亲也是这样的不在意。
“那老顽固说黎氏卑贱低劣,我非要证明给他看,我要让所有人承认黎秋。我既要保护他,就绝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和侮辱。我绝对不会像父亲一样,懦弱无能,护不住母亲。”缙云晰甩下这壮志豪言,转身就走。
族长蓦地跌坐在位,哑然失声,满腔的训斥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一字来,被勾起的回忆与愧疚侵袭了他的脑海,他只是痴痴低吟二字:“黎容,黎容。”
缙云晰出了前厅,直奔黎秋卧房,见黎秋正坐在床边,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可怜黎秋衣服还没换完呢,半解半留的。
“缙云晰,你干什么,放开我。”黎秋拒绝,他却越抱越紧。黎秋见他神色不对,行为反常,似乎还听到了抽哼的声音,也不得不询问安慰几句:“你怎么了。”
缙云晰不吱声,慢慢松开他,挡着他发红的眼睛不肯给黎秋看见,他嗓子有些沙哑:“我回去了。”
只是刚走又被黎秋拉了回来,撤开他的手,非要看他的哭脸。他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活像只受宰的红眼兔子。
缙云晰拉掉他的手,躲着他的哭脸,不给他瞧。黎秋伸手将他抱住,轻怕他的后背。“说吧,发生了什么?”
缙云晰委屈回答:“没,没有。就是被父亲骂了一顿,有些糟心。”
“是因为我吗?”黎秋停下拍背的动作,询问道。
缙云晰捏住他的双肩,立即解释:“不是,不是。是刚才突然说起我母亲的事,所以才……黎秋,你是我喜欢的人,其他人我可以不在意,但唯独你,不行。”
黎秋望着他认真的眼神,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回道:“我有这么弱吗?非要你来保护。”
“你强是你的事,保护你是我的事。”缙云晰郑重其事,让人无法敷衍。
直到外头传来笑声,二人才发现门没关。刚才亲热的互动,被外头干活的家仆尽收眼底。黎秋立即推开缙云晰,瞋了他一眼,转身将衣裳穿好。
缙云晰理直气壮的出门,喊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觉得您二位关系真要好,替您高兴罢了。”一老嬷嬷回笑道。
“说句实话,自从黎秋来了之后啊,少爷的脾气也比从前好多了呢。”另一位老嬷嬷感慨道。
“那黎秋公子便是少爷的克星,我们的福星了。”一小厮也附和道。
“你这什么意思,我从前脾气不好吗?”缙云晰不服气的道。
“您脾气好不好,您自个儿心里没数吗?日日吵闹不说,连个好脸也不给,谁见您不是敬怕啊。”李川从院门进来,正好遇见他们聊着这事儿,便也插上一句。
“哼。”缙云晰冷哼,死不承认。
后院里一片祥和,欢声笑语之下,忘却了以往所有空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