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春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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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朝堂之上如何风起云涌，都城洛安的春日却是如约而至。
定武国公荣府，往日宁静的后花园今天一改清幽之态。
国公夫人风绫难得办了次春日宴，邀请众多夫人小姐前来赏景。新修的园子风景甚美，远远看去满目的梨花白、桃花粉、杏花红，借着略带起伏的地势渐次渲染开来，间或点缀着草木青翠，又辅以楼阁溪水，当真是景致如画，衬得这园中女眷都染了几分清雅或秾丽。各色美妇佳人正一俩结伴，三五成群聚在一处闲谈，不远处还有几家年幼的公子小姐玩耍打闹的身影，好不热闹。
待宾客咸至，宴席正式开始。婢女们训练有素的将娇客接引入位，瓜果点心清酒便一流儿水的摆上梨木矮桌，之后安静垂首立在软垫后，静待客人吩咐。一些沉稳内敛的女眷留心到这些细节，暗暗感叹国公夫人好手段。
今日宴席是私下聚会不重规矩。礼部王侍郎的夫人姚氏嘴快爱闹又与风绫交好，落座后第一个开了口。
“翩翩当真是贪心。这春日美景我们想要赏尽，不少得城东城南跑个便，你倒是好，一气儿都揽到自家园子里。今日不在你这里好好闹一闹，难解我心头妒火呀！”
她语音一落，不少知道内情的人纷纷扑哧笑出声，借着由头打趣主家。
一旁有夫人想要讨好风氏，接下了话头。“姚妹妹这是话里有话呢，都城谁不知荣国公甚宠娇妻，建个园子算什么！你心直口快一开口提到的两个字，怕才是这番酸话的源头吧！”
话音刚落四周又是一阵哄笑。不怪这位新来的夫人刚加入皇城贵妇圈，就敢直言开这般玩笑，这原是有典故的。
荣国公府人丁单薄又位尊权贵。今日赏景的园子，是国公爷怕夫人烦闷，去年底拆了几座空院子扩建休整的。若只是这般放在明处的宠爱，众人道一句好生羡慕便也过了，毕竟权贵之家多的是外头恩爱内里冷淡。真正让京城贵妇们妒地牙酸的却是另一件事。
荣家小姐荣颜出生时，国公爷荣正远欣喜异常，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不仅亲自前往国寺求取平安符，还大摆满月宴。席间亲朋好友敬酒来者不拒，待娇妻在女眷陪同下将女儿抱出时，荣正远已是酒醉醺醺了。听当年在场的宾客说，国公爷欢喜之甚，竟不顾外人在场，搂过风氏直喊爱妻的小字“翩翩”，连亲好几下，惊煞一众宾客。最后还是一旁礼部尚书惊咳一声唤回众人神智，忙拉着他入座，风绫这才得以脱身，羞红着脸抱紧女儿匆匆离去。虽然如今王朝风气更为开放，宾客也大都位高权重不屑多言他人夫妻私下间的情趣，但定武国夫妻鹣鲽情深的八卦传闻，还是迅速传遍洛安城，给人增添了许久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相较于男人间默契的嘿嘿一笑，亲眼目睹那一幕的女眷之间才叫大跌眼镜。没想到平日里清俊淡雅、才情出众的荣国爷私下竟是这般直接霸道。别说国公夫人，连她们这些旁观者都要脸红。待回府再看到自家夫君，不是容貌难比，便是才华不及，落差之大怎能不叫人嫉妒地牙痒。
风绫听众人打笑自己倒也不恼。一边玉手执杯邀众人品酒，一边明眸娇乜姚氏。不说气势如何，单就这美目顾盼之间，便已有风情流转。
“姐姐且别嫉妒我，这小字好说，你若想要我便送你一个。”说罢沉思片刻，红唇微翘道，
“前几日听说王大人在府里伤了胳膊，这原因为何大家想罢都心知肚明。。。。依我看，姐姐的小字索性就叫“蛮蛮”好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笑不跌地附和，连几位年纪稍长素来端庄的夫人都忍不住用帕子掩嘴了。姚氏容貌艳丽但性格剽悍，在府里往往说一不二，再加上武将世家出身，不似一般闺阁小姐，与其夫实乃一对欢喜冤家，整日磕磕碰碰没个消停。风绫这个小字确实是取得即风趣又贴切了。姚氏自认说不过她，连饮三杯果酒向好妹妹求饶，整个园子的气氛欢喜热烈。
然而并非所有人欣赏风绫的巧思风趣。姚氏斜对面的廉王妃宋氏最看不过风绫被众人夸赞的得意样儿。
“都说国公夫人好福气，府里没有长辈管束日子又惬意。只是最近朝堂政务繁忙，各位大臣都不得闲，夫人也不能总是图自己，也得多看顾子宁才是。”
荣正远字子宁，众人皆知，然而宋氏一副与荣夫人不熟转头却与荣国公攀亲近的做法着实恶心人。
见宋氏依然一副拎不清的样子，风绫脸色不变，她嫁给夫君许多年，又有了儿女，性子已软和了许多，可并不代表有人能在她的地盘指手画脚。宋氏想要让她受气，当真痴心妄想。
“照顾夫君是我本份之事，劳烦王妃惦记。只是平日府里人少冷清，国公爷怕我烦闷，才特地修了园子，让我借春宴赏景之名，请姐妹们前来添添人气。听闻廉王府里佳人众多热闹非常，王妃定没有这个烦恼吧。”
抿了口酒，风绫无视对方猛然变色的脸，继续道：
“至于朝堂之事，王妃更是不必担心。廉王爷喜好闲逸众所周知，王妃何苦为难自己关心什么朝中之事，还是照顾好廉王爷才是正理，你说呢？”。
啪！廉王妃宋娴面前的玉杯碎了一地，染了朱色蔻丹的指甲抠入掌心。她没想到荣正远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嘴毒心毒的女人当夫人。什么不要关心朝事，什么照顾好王爷，风绫竟这般打她的脸。她陪伴在正远身边的时候，这个乡丫头还不知在哪里！若不是当年陛下匆匆指婚，国公夫人之位哪里轮的到她！
廉王澹台承宏喜好美色，偏爱侧妃小妾冷落正妻，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只是碍于陛下和南北两派的缘故，才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和睦。如今宋娴才入京不久，便明晃晃被撕下这层遮丑布，且还是她最厌恨的人，怎能不让她怒火中烧。
“好了好了，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净提些恼人琐事。荣夫人性子直，王妃多年不在都城怕是不知，往后多于大家聚聚熟了便好。”
赵夫人在一旁打了圆场。
“国公府虽没有长辈在，但我看府中婢女言行有度，甚懂规矩，想必是富人教导有方，也难怪国公爷如此看重”
“不是说请了新来的歌舞戏班么，也该开始了吧！”姚氏也转移了话题。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重新热络起来，好似刚才的僵持不曾发生一般。宋娴压下怒火，尽力让自己重回冷静，她今日前来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这么回去。
※※※
那边宴席在一片看似祥和的氛围中继续，这头的水榭旁倒是真的言笑晏晏。
几个扎着团子发髻，约莫六七岁的孩子在一起玩耍，还有一位俊秀少年斜倚在溪边假石旁，看似观景实则留意这边的情况。穿着粉衣的女孩子凑到溪边，犹豫一会儿，最后提气看向俊美的少年。
“荣毅哥哥，你在做什么呀？”国公府世子荣毅抬头看她一眼，没有作声。粉衣姑娘红着脸，不知是羞是怒，硬声追问：
“是在看水里的鱼儿么？”说罢，便走的更近，似要往水里看去。
荣毅转过头，实在是不懂这个小姑娘不去和同龄孩子玩耍，为何偏偏找上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
“水里没有鱼，你别凑过来。”
这溪水不深，但是犹带寒意，他在这里呆着就是防止有人不小心跌进去。可是女孩子不懂他的意图，脸色一僵，红色越深，这次确切无疑是因为怒气了。荣颜见她不再靠近，便转身朝着妹妹走去。
“颜颜妹妹，你手里的糖人好别致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舔嘴盯着荣颜手里的唐人不放，意图板其明显，其他几个小孩子也颇感兴趣的围着。
“是呀，这是哥哥从外头专门给我带回来的，做得仙子的样子。”拿着糖人的小姑娘将糖人对着太阳晃了晃，让小伙伴们看的更清楚一些。
春阳洒在脸上，愈发显得她雪雕玉琢，眉眼灵动，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融化了春阳，甜过了蜜糖。有几个男孩子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这个精致漂亮的妹妹身上。
“哦哦….是很好看…”
小胖子对漂亮妹妹不感兴趣，注意力犹在糖人上。他点头应答，垂涎之色更甚。这个糖仙子不似常见的那般仅用蜜糖做成，通身一个颜色，而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颜色，粉色的上衣，绿色的裙裾，深紫色的长发上还有金色的发叉，如此精致新奇，自然哄得小孩子眼馋。
雪团子荣颜看了眼凑得越来越近的小胖子，不做声，默默地将身子扭开，小手抬高，不为所动。
走过来的荣毅见状，便知道妹妹的老毛病又犯了。颜颜自小就喜欢一切精致好看的事物，所以即便不怎么喜欢甜食，却对这个糖人爱不释手。只是她天生体弱，府外的东西，是决计不能吃的。
看了一眼赵家的小公子，他转向荣颜，
“颜颜很喜欢这个糖人？”
“对呀！”荣颜甜蜜蜜的冲着荣毅一笑，大眼睛乌溜溜一转，“哥哥带回来的我都喜欢！”
这张小嘴惯会哄人，以往给她带回来的书籍绘本可没见她看。荣毅忍住笑，声音却不自觉地愈加温柔，
“这个糖仙子虽然好看，但是颜颜也很漂亮，这件红色裙子哥哥都没有见过。”
“是嘛？是烟姨姨从蜀州带来的，说洛安还没有铺子卖呢。”哥哥难得夸她，荣颜努力矜持却掩不住语气里开心的荡漾。
美滋滋地和自我陶醉一会，好心情的荣颜难得大方，把不如自己美丽的糖人随手递给了巴巴瞅着的小胖子，反正自己也不喜欢甜的嘛。环顾四周一眼，小跳步的往水边去想要照一照，果然还是红色更好看嘛。
立在树下，目睹刚刚经过的粉衣女孩子咬紧了嘴唇。荣毅哥哥明明可以这么温柔，为什么就对她如此冷漠，都是这个臭丫头！鬼使神差之间，她微微伸出了脚。
※※※
春日宴，绿酒满杯，歌满园。然而今日的良辰美景怕终是要被辜负了。歌舞正酣之间，匆忙的脚步声打乱了鼓点的节奏。风绫看向来人：“怎么了？”
婢女跪地，神情惊慌难掩：“回禀夫人，小姐、小姐跌进花溪了！”
“什么？！”
“世子已将小姐送回风雨园，国公爷让管家去请御医，说是马上就到！”
婢女勉强说清情况，埋头垂首待主人吩咐，不见声响，颤抖着微抬起头，座首之上哪里还有风绫的身影。远处垂柳拱门口，犹有一截杏色衣袂划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春日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