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复还去》临时掌门

4、降灵1

　　第四章降灵1
　　试灵大会转瞬即到。
　　天还未亮，比武场上聚满了各路前来参加比试的弟子，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寒暄着。
　　叶清裴等人早早便等在了场前，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凌均和子衿。经过几日的相处，这几人总算是没一见面就呛起来，加之有杨楚怀和凌均在旁打着圆场，如今倒也算的上半个朋友。
　　子衿：“今年的弟子榜首怕又是宋灵师兄了吧，这可真真是没悬念。”
　　叶清裴道：“今日是为未入门的弟子试灵的，怎么宋灵道长也来？”
　　一旁的杨楚怀正细细地擦拭着正霄，闻言，抵唇咳了一声，道：“小岚你有所不知，我们属何灵根，资质如何，资历深的道人往往一眼就能看出，说是试灵大会，其实也只是个形式罢了，根本不需耗这么多天。再说，清净宗历来的试灵大会重点可都不在为弟子们测试灵根上，而是……”
　　说到这里，杨楚怀故意卖了个关子。
　　叶清裴也不拂意，果真低下头认真思索起来，半晌道：“莫非……真正的重点是新秀弟子试灵后内门弟子之间的比试？”
　　“不错，要想进一个门派首先要通过试灵，看看其资质如何，是否平庸，然后是门内弟子，但是要想有所作为可别指望做一个外门弟子就行，须得再上一阶，做个真真正正的内门弟子！”说这话的是凌均，神情激动，满脸的憧憬向往之色。
　　叶清裴道：“凌均小道长你不是早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怎的还如此羡慕？”
　　子衿翻了个白眼，道：“那不一样，纵使是同为内门弟子也是有差距的，比如宋灵师兄，我们和宋灵师兄比？根本就是在找死好么！”
　　凌均颇为骄傲，眉目之间皆是一片飞扬，道：“宋灵师兄不染俗世，品性高洁，岂是我们能比的？输给师兄，有何不妥！”
　　的确，饶是三百年前，像宋灵这种只消看一眼无论是能力还是资质都令人忘不掉的弟子也着实不多见，只消渡过了劫，飞升为仙指日可待！
　　正说着，宋灵便与凌均擦肩而过，面无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见。
　　凌均：“…………”
　　子衿：“……（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一旁许久都没说话的白玉面露尴尬之色，似在斟酌到底该不该开口，半晌，道：“凌均道长，其实在下一直有个疑问，宋灵道长的能力众所周知，又是上上乘的天灵根，按理说，五百年早已够他修成飞升了，怎的还一直留在人间？”
　　可就是决定了留在清净宗继承掌门的位子，也并不影响他飞升啊！
　　白玉心里又这么补了一句。
　　“这个嘛……”
　　宋灵竟已有五百岁了？
　　这回连叶清裴也是一脸好奇的望着凌均。
　　正在为难要不要告诉他们，忽的眼角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三位师尊已入场了，场上的弟子忙拉开距离，规规矩矩地站好。
　　太阳刚刚升起，晨曦洒在比武场上，仿佛为它披上了一层金纱，清晨的微风中，各大家族门派的旗帜立于各自的方阵前猎猎作响，井然有序。
　　高台之上，一众弟子呈人字形排开，清一色的墨蓝色道服，两边相对，庄严肃穆。
　　须渡师尊登上高台，转过头望向下方，半晌，复又转过头，好像在等谁。忽的，眼角余光似是看见了一抹血色，微微动容，终是笑出了声，扬声道：“唉，人老了果然许多事都不方便，这天下终归是属于年轻人的，你们可准备好接受自己的命运、接受这天下？”
　　“弟子定不负初心，不负掌门！！！”
　　台下入门的、未入门的亦或是内门弟子都仿佛约好了一般异口同声道，个个神情坚毅，成竹在胸，像极了须渡当年的那副模样。
　　“好！那便开始吧！”
　　须渡师尊浑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响彻整个比武场。而随着须渡师尊的声音响起的是一阵悠扬的哨声，一看，竟是先前上台呈人字形而立的一众弟子。
　　哨声悠扬，婉转清澈，百鸟被哨声吸引，循声而来，绕于比武场上方，似是觉得心情愉悦，啼鸣不已。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鼓架位于比武场两侧，细看正是鹿鸣殿的弟子在击鼓。哨声、鼓声、百鸟啼鸣之声汇集在一处，绕耳不绝。两声悠扬婉转，一声磅礴大气，直击的人心里也泛起阵阵涟漪。
　　这大约是个仪式，一曲终了，天上百鸟仍不肯离去，久久盘旋在比武场上空。台下弟子早已看呆，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不时发出几声低呼，眼里尽是惊艳。
　　短暂的喧闹过后，百鸟离去，场上又恢复了安静。高台后面有一棵老槐树，树干极粗，枝繁叶茂，树枝蜿蜒伸向四面八方，密密地笼罩住了整个高台。一阵微风掠过，槐树纹丝不动，须渡师尊站在树下，闭着眼静默不语，许久，才抬起衣袖挥了挥，转向一旁唤了声：“子苑。”
　　挽了挽衣袖，叶清裴抬起头望向高台，只见一名弟子站了出来，扬声道：“接下来请叫到名字的人上前测灵。但，道法自然，无论结果如何，都请各位勿要耿耿于怀，记住切莫扰乱秩序，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位，拂州姜云霞。”
　　那是一名女修，身量矮小，面容倒是挺清秀。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名女修愣怔了一下，随即便在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中放下了背上的包袱，慢吞吞地走上了高台。
　　台下弟子个个都瞪大了眼，心中不知是紧张更多，还是期待更甚。
　　气氛一时安静到了极致。
　　那棵老槐树突然轻轻摇了两下，滴下了一滴露珠，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名女修的脚下。刹那间，光芒大盛，高台之上竟是缓缓现出了一个“木”字！
　　“拂州姜云霞，姝丹殿木灵根！下一位……”
　　顿时，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皆是面露惊喜，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兴奋的叫出了声，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不知是谁吼了一句：”安静！试灵期间不得喧哗！”
　　这声音似乎是个孩童，是以虽严厉却并无多大威胁，听起来反倒像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假扮大人，好笑又好玩儿。
　　叶清裴这么想着，忍不住低头轻笑了声，却发现自己的笑声在比武场上出奇的清晰，抬眼观望四周，才发现场上竟当真随着那声音的响起而安静了下来。
　　一时尴尬万分。
　　叶清裴悄悄戳了戳前面的白玉，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听话？”
　　白玉稍稍往后仰了仰，抬起下巴朝左前方指了指，道：“喏，就是那个。”
　　叶清裴跟着白玉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前面队伍里有个女孩正恶狠狠的瞪着他，神情极度厌恶，“哼”了一声转过头站好了。
　　叶清裴干笑着轻声道：“刚来就惹上了，这可不太妙啊！”
　　白玉摇着折扇“呵呵”一笑，笑容丝毫不带诚意，道：“你别理她！那小丫头的脾气整个清净宗谁不知道？这世上还真没几件事物能让她不讨厌的。”
　　叶清裴道：“你认识她啊？”
　　“我倒是想认识一下，可人家也得肯搭理我才行啊！”
　　“那你怎么知道她脾气不好？”
　　白玉翻了个白眼，嘀咕道：“镇灵殿二师姐谁不知道……啧……帝君保佑，可千万别分到镇灵殿！”
　　“哈？”叶清裴眨眨眼，显然是没明白白玉口中的镇灵殿代表的是什么。
　　“镇灵殿可是清净宗中心一样的存在啊！这你都不知道？你什么路子啊？”
　　说话的是旁边队伍里的一名弟子，其貌不扬，看样子也是来参加试灵的弟子。
　　叶清裴道了声“惭愧惭愧”，道：“实不相瞒，在下从小便生活在深山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还请兄台说的详细些，这镇灵殿究竟有何不凡之处？”
　　见叶清裴态度良好，先前那名弟子很是受用的清了清嗓子，复又压低了声音道：“这镇灵殿啊！听名字就知道是靠着专门镇压恶灵出名的，跟步虚殿还有孤天殿一起，都是清净宗的三大招牌。以往每届试灵大会，起码有八成的弟子都是冲着这三个殿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多谢这位兄台！”
　　那弟子闻言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没啥大不了，其实这次的试灵大会我是一个人来的，一路上也没啥朋友。哎，兄弟，以后你我要是都入了清净宗的门可得照应着些啊！”
　　叶清裴爽快一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叶小岚，我前面那个叫白玉！”
　　那弟子点点头，冲白玉也招了招手。
　　白玉收了折扇，回过头，笑笑算是回应，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弟子刚准备回答，高台上就远远的传来一句：“下一位，禄城张昀生！”
　　“瞧，这不刚好有人替我说了！”
　　那弟子往前迈了几步，又转过头放下剑，道：“叶兄，祝我好运吧！回头见！”
　　叶清裴素来便对豪爽不做作的人颇有好感，见此，也挺高兴的挥挥手，应了个招呼。
　　恰在此时，突然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朝叶清裴砸来，叶清裴闪身一避，堪堪躲过。低头一看，是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子，愣是被吓了一跳，复又抬头看过去，果不然，又是先前那个脾气不好的二师姐。
　　“说过了不许喧哗！莫不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那位看起来年龄只有十一二的二师姐眼睛瞪的铜铃大，呵斥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闻言，周围的弟子都好奇的转过来盯着叶清裴。
　　“这谁啊？胆子这么大！”
　　“谁知道，刚来就把路灵师姐给得罪了，以后怕是要多注意了。”
　　“啥！？连那个脾气这么差的主儿都敢得罪？后……后生可畏啊！”
　　“哈哈哈哈哈你可得了！人家这不还没入门呢么，说不定运气好就被刷下来了！”
　　叶清裴：“……（果然……留下来什么的还是……）”
　　想了一会儿，叶清裴觉着还是道个歉比较好，毕竟的确是自己的不对，先赔个不是端正下态度再说。
　　“咳……路灵师姐对吧，在下名叫叶小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多多海涵，诸位师兄师姐请勿要放在心上。”
　　路灵冷笑了声，语气尖锐，道：“方才我可见你聊的挺欢啊！这么多新秀弟子，莫非就你一人有特权不成！？不成体统！”
　　若说刚才那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么这句话可就相当于是吼出来了，霎时，大半个比武场上的弟子都或偷偷或明目张胆地看向这里，神情要多热切有多热切！
　　一言蔽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周围依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未免得理不饶人了些。”
　　“那个谁啊？路灵师姐不至于吧！对一个还没入门的……这么……”
　　“哎，我说，也是这小子运气不好，这不，在这儿给我们路师姐当撒气筒呢！”
　　“那到底是哪位祖宗得罪她了？让她这个时候在这儿发火？”
　　“喏，除了我们的秦梧秦大师姐还能是谁！”
　　“别看了别看了，待会儿让师尊发现了就……”
　　……
　　“路灵师姐，先前是我们不懂事，刚才小岚已经道过歉了，您若还不解气，我们待会儿自去领罚去，又何必在这咄咄相逼？”
　　说这话的是白玉，语气不伐敬意，不过也算不上友善就是了。
　　路灵闻言，怒极反笑，道：“好啊！连清净宗的门都还没踏进来呢，就开始教训起我这个师姐来了，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果真这一届弟子都如你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弟子脸色都不太好，碍于镇灵殿二师姐的身份，末了还是罢了。
　　白玉紧抿着唇，摇扇子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三倍，看来是憋屈的不轻。
　　正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清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是先前那个和叶清裴搭话的青年。
　　张昀生得知了自己竟是金、水双灵根，立即兴冲冲地下台去找叶清裴，却发现这里出了这么个情况，忙站出来，道：“路灵师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虽是新人，的确不懂规矩了些，但谁也难保指不定几十年几百年的我们当中就有人飞升了呢！？”
　　叶清裴感激地看向张昀生，用口型说道：“谢谢！”
　　张昀生摆摆手，头高高地扬起，俨然仗着自己是新秀一派耍无赖的样子。
　　此人倒真是有趣。
　　听到他这么说，众弟子就放心了。
　　白玉眼睛一弯，心里暗爽，悄悄附在张昀生耳旁，说了句“干得漂亮！”
　　张昀生勾起嘴角，表情可谓是说十分挑衅了。
　　路灵不敢置信地指着张昀生，气的浑身都在发颤，道：“你……你……”
　　刚想再说，前方队伍里忽然冒出了一人，竟是宋灵！
　　宋灵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来，白衣道袍随风飘飘，三千青丝以一根玉簪束于身后，凌乱，却美的动人心神。额间一点朱砂，越发衬的他肤色白皙。
　　宋灵此人，萧萧肃肃，如玉出尘。一言蔽之，就像是一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平时对待门内弟子也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四周一时安静到了极点，只剩下宋灵浅浅的脚步声。路灵指着张昀生的手指还没放下，一见是宋灵来了，脸色更臭了，不甘心的跺跺脚，死咬下嘴皮，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灵轻抬眼眸，扫过众人，最后望向叶清裴，道：“扰乱会场秩序，稍后自去后山领罚。”
　　说完又侧过头，对着前方的人群里叮嘱了一声：“兰桦，你先带着路灵下去，明日的试炼过后罚扫镇灵殿三日。”
　　话音刚落，人群里便站出了一名脸蒙素纱的女子，一袭水袖月牙袍，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带着路灵退下了。
　　叶清裴三人对望了一眼，齐齐揖礼，道：“是，弟子知错。”
　　目送宋灵离去后，三人立马规规矩矩站好，再不敢生事端。
　　“下一位！世宁城白玉！”
　　恰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白玉收了折扇，向叶清裴比了个眼神，向台上走去。不慌不忙，依旧风度翩翩，然而脚下轻飘飘的步伐却完美的暴露了他的内心。
　　像先前一样，老槐树轻摇枝丫，一滴露珠落在白玉脚边，光芒亮起，直刺的人睁不开眼。
　　“世宁城白玉！水木双灵根！”
　　白玉松了口气，这次的步伐却是真的轻飘飘了。
　　白玉笑嘻嘻地回到队伍里，叶清裴和张昀生刚想道一声“恭喜”，宋灵一个略含警告的眼神睨过来，三人顿时都闭紧了嘴巴。
　　一个上午过去了，几家欢喜几家忧，这么一轮下来，眼看着前来试灵的弟子没剩几个了，成功入选的竟也不足二百人。
　　要知道，单单是在洛城里大街上匆匆一瞥，叶清裴就见过至少不下五百人了。
　　白玉皱紧了眉头，看向叶清裴的眼神带了点担忧，用嘴型无声问道：“怎么还不到你，能过吗？”
　　叶清裴耸耸肩，这种事他是不大在意到，反正左右都不修仙了，只要饿不死有没有灵根都一样。
　　广场上稀稀拉拉的没剩下多少人了，叶清裴伫立在原地，借了白玉的折扇悠悠的扇着风，好不惬意。
　　已至正午，走了的弟子又来，大多都是来等同伴的，这回却没禁止不让说话了。都嘻嘻哈哈的相互道喜，什么“师兄”“师弟”乱喊一气，谁也不认得谁。
　　终于到了最后一名弟子了，不消说，就是叶清裴了。
　　白玉看起来比叶清裴还紧张，张昀生倒是刚好相反，拍拍叶清裴肩膀，大大咧咧的说了句：“别这么紧张，说不定你就是个奇才什么的哈哈哈哈……”
　　白玉脸一抽，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张昀生当时就不乐意了，撸了撸袖子，然后转头就翻了个白眼。
　　叶清裴哭笑不得，道：“放心吧，不行还可以给你俩做个陪读，怎的比我还紧张。”
　　白玉眉一横，道：“不行不行，伴读算怎么回事？！你倒是也紧张点啊！”
　　叶清裴无语。
　　转头放下包袱，调侃道：“行吧，我紧张紧张，说不定上天可怜我还就真给了我个灵根了。”
　　说着，也放下了包袱，上台去了。

　　…………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