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令予

28、原谅

　　大多时候封铃是喜欢守在花店的，今天却似极有兴致地坐在咖啡店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书。

　　“抱歉久等了。”江晓鱼匆匆进店便看见了封铃，快走几步在封铃对面坐下，“封铃。”

　　封铃放下书看向江晓鱼，同时向服务员招了招手，“我也刚到一会儿。喝什么？”

　　服务员端着一杯温水过来，放在江晓鱼面前，然后静立在旁。江晓鱼放下包，看了一眼服务员，又看了眼封铃面前的咖啡，指着道：“一样的就好。谢谢。”

　　“请问还需要搭配什么甜品吗？本店今日推荐松饼，这是本店的招牌之一，都是现做，两位可以点来尝尝。”服务员推荐道。

　　封铃看向江晓鱼。江晓鱼摇头拒绝，“咖啡就好。”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微笑躬身离开。

　　江晓鱼喝了一口水说道：“和我们马队过来出差。上次也没和你好好聊上几句，这会儿事办完了就等着三个小时后的飞机了，刚好有时间过来和你见一面。”

　　封铃向门口处看了一眼，那位马队长是和江晓鱼前后脚进来的，他选了张靠近门口的桌子，背对着封铃和江晓鱼。封铃是认识马队长的，当年的那件案子就是他侦办的。

　　“你现在气色好多了，花店的经营怎么样？今天是没空去看了，等下次再过来，如果有空的话我一定要去看看。”江晓鱼看着封铃笑道。

　　“还不错。看你也挺不错的，受领导器重，不久后应该就可以独立办案了吧？”花店虽不是处在繁华市区，但背靠的小区面积较大，住户也多，每天买花的人不少，却也不会像闹市一样多，对封铃来说刚刚好。

　　说起工作上的进步，江晓鱼也觉得开心，不过嘴上却感慨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真是时时都得崩紧了神经，就怕踏错一步。现在听见手机铃声，我都条件反射地紧张，如果是半夜手机响，我能在它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接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电话接起了我都还没醒呢。”

　　话是这么感叹着，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夕，那是她从业以来的最大失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脑海中提醒着她，鞭策着她更认真更负责地去对待每一件事。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杯咖啡前来，放在江晓鱼面前，“小心烫，请慢用。”

　　江晓鱼道谢后端起咖啡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赶紧放下咖啡，喝了好几口温水才道：“这什么咖啡？这么苦！”还很烫，嘴唇都麻了一阵。

　　封铃轻笑，“意式浓缩，这种苦很多人喝不惯。”说完招来服务员，要了一份牛奶、方糖和鲜奶油。

　　江晓鱼咋舌，舌尖不自觉地在牙齿上划过，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个苦味一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么想着她就下意识地看向封铃。

　　“对了，我有一次碰见封秀了。”江晓鱼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儿子结婚，看她样子高兴得不得了。我私下打听了一下，他们两口子现在弄了个门面开水果店，还买了套新房，不过听说是她儿媳买的，她儿子也开了辆新车，就不知道是他们家买的还是又是那儿媳花的钱。”

　　封铃笑了笑，“他们怎么样，和我都没有关系。”

　　江晓鱼恍然一笑，“也是，我也只是恰巧碰见了，跟你说一声，免得他们家又麻烦到你。”

　　封铃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宋甜跟她联系也偶尔会说起那家人，话里也是会帮她看着，不让他们打扰她的意思。

　　不再说起那家人的事，也没提什么曾经，两人就着近况随意地聊着，倒是也颇为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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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瑜曦对花店的一切事务已经了然于胸，对各种主题的花束也是得心应手，这让封铃很多时候都能做自己的事情，而温瑜曦也享受做花束的过程，这是她心情愉悦的一个来源。

　　哪怕那天廖勋动手时说不让她出来工作了，但廖勋理智的大多时候也是会迁就着她的意愿的，尤其是廖勋还心怀愧疚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各种补偿来弥补。

　　温瑜曦目前最大的意愿便是继续留在花店。

　　她给一个花盒用彩带捆好，打上一个蝴蝶结，现在就等着外送小哥过来取货了。

　　“阿铃呢？在休息还是后面花园？”谢晓枫一进门没看见封铃就问道。

　　温瑜曦没在意谢晓枫每次对她都这么不礼貌，还是温和笑着回答她的问题，“老板出去了，她说回来就给你画。”

　　温瑜曦不知道谢晓枫为什么讨厌她，封铃不在的时候，谢晓枫甚至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刚开始时她还会因为这个伤心，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但后来相处多了，她就知道谢晓枫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什么都摆在脸上，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谢晓枫一见温瑜曦这样的笑，就转开头去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上阳台上去躺尸了。

　　她就是看不惯温瑜曦这女人，刚开始时她就当温瑜曦是陌生人，基本的礼貌也有，可相处时间多了，她的看不惯就愈发上脸了。她不知的是，这样的表现，起码是已经把温瑜曦当做了一个很相熟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不会不自在，路上遇到了，也能招呼一句。

　　谢晓枫独自在阳台上，看一看阳台上的绿植，揪一揪黄掉的叶子，又无聊地在沙发上横躺竖躺，拿手机玩了两把游戏，听着下面温瑜曦和客人的对话，愈发觉得无聊，无聊透顶！

　　等听见客人出门了的声音，谢晓枫就更加无聊地大声长叹，上半身都挂在护栏上，看着下面问道：“诶，温瑜曦，阿铃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温瑜曦没看她，而是继续整理着一些零散的和不怎么新鲜了的花朵，“不知道，她没说。”

　　谢晓枫无力地继续挂在围栏上，目光投在温瑜曦身上，恰好看见她抬起手时，手臂上的小块青紫痕迹。

　　谢晓枫收回手垫在下巴下面，“其实你的事，我都知道。我那闺蜜林雪，她家就在你家楼上，你家开着窗户的时候，声音就能听见。”

　　温瑜曦身子一僵，随即又缓缓继续开始工作，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谢晓枫直接看向天花板，上面有长长的链子垂下来，有的是挂着绿植玻璃球，有的是挂着花球，长短不一，但很好看。

　　“你就没想过离婚？那样的日子，不好过吧？”这个问题纯粹是谢晓枫的好奇。

　　她确实挺好奇的，怎么能有人忍受挨打呢？又不是跟那些被拐卖到山区逃不了的女人一样，离个婚，也就是去民政局换个证儿，有什么难的？

　　温瑜曦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想了很久，才答道：“你还小，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比如说，改变。

　　谢晓枫嗤笑一声，都说她小，是有代沟还是咋的？看不起人！

　　“自己遭罪都还能轻易原谅和忍受，也不知道是你思想不成熟，还是我思想不成熟啊？”谢晓枫哂笑，又回到沙发上仰躺着拿出手机玩起游戏来。真是没劲儿！没有共同话题。

　　温瑜曦捡起一片掉落的花瓣，慢慢抚着。

　　她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原谅了，从最开始的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后来，似乎就习惯了原谅，甚至连原谅的理由都在心里默念出来。

　　第一次原谅，相信他会改，相信他的爱。相信了一次，相信了第二次，到现在，其实她也不知道还相不相信他。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出来。

　　她曾经相信暴力终有一天会停止，而到现在，她还相不相信自己的这个相信？

　　这个问题，她同样回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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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庭暴力这一块，现在有什么法规变动吗？或者是民事、行政、刑事范围更准确的界定。”封铃突然问了江晓鱼一句。

　　江晓鱼一愣，说道：“一般的家庭暴力都归治安管，我接触的倒不多。你也知道，但凡我接触到的，都是涉及刑事犯罪了。”

　　封铃点头，她也只是想到了便顺口问问。

　　江晓鱼又道：“对于家暴的行为界定，其实现在还是很模糊，到底是民事、行政还是刑事？都不好界定。主要也是咱们国家的大部分人都还在认为这是家务事，是家丑，是自家关起门来的事，就连有些受害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能怎么办？派出所也不好强行插手管理，就是管了，那受害人还能给加害人辩护。人家自己都不愿意，这叫警察怎么管？”

　　“我就亲眼见过，老婆被老公打了，老公被抓进派出所，那老婆还能到派出所去撒泼打滚让放了她老公，这你说你能怎么办？”江晓鱼无奈道，“还是受害人自己的意愿重要，她要是死活不愿意离开，那就是天天被打，天天报警，居委会、妇联这些组织都介入也没用。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