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兴，给我笑！》山边野鸭

2、第 2 章

　　自从高星转到了市二中以后，他每天都是由父母接送的。因为市二中比原来的学校离家远了不少，高星无法独自面对路上无数来往的陌生人。
　　他害怕回家的路。
　　因此，尽管父母工作十分繁忙，甚至经常会彻夜不归，即便是这样，高星每天也还是会由父母轮流接送。
　　今天来接高星的是高星妈妈。因为是中学，都是快要成年的姑娘小子，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并不多。故而，高星一出校门就能准确地找到高妈妈。
　　高妈妈在校门外不远处，靠着一颗树站着，手上夹着一只燃着的香烟，没有抽，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看不清表情。
　　高妈妈姓乔，有个文艺好听的名字，君笙，是个南方人，年轻时爱上了风流俊逸的高爸爸，义无反顾随着他来到了这座中部城市，结婚生子，很是幸福了几年。
　　高妈妈五官长得十分好看，是南方人特有的娇巧秀丽。高星脸上那部分秀气就是来自于妈妈了。高妈妈年龄不到四十，但眉间皱纹与鬓边的几缕白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多岁。高星知道，这是十年来，为自己的事操心所致。
　　高星径直走向高妈妈，走到她面前三步远的距离停下，也不出声，只那样静静站着，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妈妈。
　　高妈妈很快就察觉了儿子的到来，将手中烟熄灭，随手扔到一边的垃圾桶中，与高星保持了两步的距离，边带着他往车停着的方向走，边笑着按照惯例询问他今日在学校的情况。当然，高妈妈的问题，高星没有回答几个。只有在问及“在学校国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时，高星才会给出点点头或是摇摇头的反应。
　　高妈妈虽然无奈，但这么多年来也似乎能够习惯了。
　　二人坐上车，高妈妈开车，高星坐在后面一排，隔着车窗望向路边来来往往，形色匆忙的人群。路边小店接连亮起的霓虹灯光映射在高星眼中，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行驶中的车没有照往常的路线，在这个路口右转，反而在红灯变绿后，笔直前行。望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风景，高星心中的不安愈胜。双手紧紧搂着身前的书包，脑袋一会儿扭向驾驶室中的母亲，一会儿扭向窗户。
　　高妈妈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儿子的坐立不安，忙开口解释：“这是要去一家心理诊疗室，我为你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专业能力很强，一定能帮到你的。”
　　只是高星的情况并未好转，反倒开始有些焦虑。害怕妈妈会担心，高星强迫自己不要往驾驶室方向望，只盯着车窗，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没能进入高星的眼中，他想起以往几次看心理医生的不愉快经历。

　　高星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是在初一的时候。因为重视得晚，高星的自闭症状已经十分明显了。因为顾忌着高星受过的创伤，高父高母特地找了个女医生，把高星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后来的恶化通通告诉了那个心理医生。
　　然后等到高星到了女医生面前，女医生立马开门见山问：“你八岁那年，那天发生的事还记得吗？”
　　高星被问得措手不及，睁大眼睛看着她。
　　“看样子你是记得的，告诉我，当天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尖锐的问题，突然一下让高星被迫回忆起四年前那件事。高星开始颤抖起来，无措地望向一边的父母，无声地向他们求救。
　　高父高母却看不懂高星眼中挣扎的恳求，眼含希望地看着他：“照医生说的做，回答医生的话，你会好的。”
　　当时高父高母感情还没有破裂，二人都希望恢复到高星八岁以前的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只是他们的预想落了空，昂贵的一个半小时，高星始终对心理医生沉默以对。
　　女医生最后下结论：“他的抵抗情绪很严重，不愿意配合治疗，难办。”
　　高父高母哀求她不要放弃高星，后来又送他来了好几次。每每情况都一样，无论女医生问什么，高星始终不开口，将抵抗进行到底。最终高星的病情不减反增。
　　高父高母当时只是工薪阶层，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白白耗在无用的心理咨询上，再也没带高星来过。
　　往后高星的病情一直考大量的药物抑制。好在已经稳住，没再恶化的迹象。

　　从前那几段做心理咨询的经历给高星的印象实在太过不好，导致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沉郁。只是他的表情在旁人看来，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即便是高妈妈，也从来分辨不出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在高兴还是生气。
　　高妈妈口中那位“专业能力很强”的心理医生所在的咨询室离高星家不算远。高星还没有回忆完之前几段不愉快的心理治疗记忆，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高妈妈小心地与高星保持着两步的“安全距离”，径直将他带入了一栋冷冰冰的写字楼。
　　心理治疗室处于十八楼，高星盯着电梯间屏幕上不断闪烁变化的数字，在心中默数“1、2、3……16、17、18……”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迎面所见是一片温馨舒适的浅绿。让人看了不由得就放松了下来。
　　写字楼十八层整个属于这个名为“夏花”的心理咨询中心。高星母子俩出了电梯，左转就是一个玻璃玄关，一进玄关，就是一个咨询台。两位长相甜美的小姐姐站在咨询台背后，朝他们礼貌微笑。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约了陈医生，今天下午6点。”
　　前台飞快的在电脑上确认。
　　“您是乔女士吗？”见高妈妈点头，前台继续说，“陈医生正在一号诊疗室等您，请这边。”
　　高妈妈朝前台小姐点头表示感谢，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找到了陈医生的一号诊疗室。门半掩着，从门外可以看见门内人的半边身子。
　　“请进。”高妈妈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就传来低沉却温和的男声。
　　高妈妈推门带着高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