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远歌》花月尘

5、骊海说

　　第二天，林泽煦和颜闲风继续沿着石阶走，一直走到了一座木桥前，轰鸣的瀑布从旁边落下，蒸腾的水汽在空中映出一段虹桥，周围草木繁盛，苍翠如洗，偶有飞鸟鸣音，啼啭相和，宛如仙境。
　　“就是这儿了。”林泽煦走上木桥，背对瀑布，眼前脚下是幽深美丽的山谷，瀑布落入下方的河中，随之流向深林。
　　颜闲风看了林泽煦一眼，林泽煦点点头，似乎是在确认。接着颜闲风便捡了些石头在地上摆了个图案，然后手指依次点上石头，又在空中划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从四面八方有金色流光闪现，汇聚于石堆上方。然后颜闲风拿出了日月石，似乎是与流光产生了共鸣，日月石自他掌心浮起，被流光缠绕，忽然光芒骤强，照彻天地，一旁的林泽煦不得不用手遮住双眼。
　　等到那光芒弱下去，林泽煦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见流光汇成长河，灼目的金色穿过山石林木，何等辉煌灿烂，像不息的信念，一直向七山深处流去。
　　“太好了！沿着这光河就能找到万刑了。”林泽煦说道。
　　颜闲风看着他点点头，也微微扬起了嘴角。那些流动的光芒太过美丽，他不由得伸出手去碰，却什么也没抓到，仿若空气一般。
　　那些，究竟是什么光呢？
　　“我说，你还要沿着祭祀的路线走吗？可能要多走一些山路。”林泽煦问他。
　　颜闲风点了点头：“如果你不介意……”
　　“哈哈哈，你还真是执着。”
　　“是的，和你一样。”
　　林泽煦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是的，和我一样！”那天林泽煦的心情格外地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去拿万刑剑的路。
　　沿着祭祀的路线，到第二座山上，林泽煦可以看见那条金色的河，于山谷之中闪闪发光，恍惚间他觉得这些光的轨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而另一边，颜闲风规规矩矩地点起火炬，向碑刻行礼。在这个石碑上，火焰雕刻着高耸的七山，和那棵古老的椿树，万物开始生息，奚椿族人落地于此。
　　“喂，颜闲风，你过来看那光河。”林泽煦忽然喊他。
　　颜闲风走过去，随着林泽煦的视线眺望，光河静静流淌，并无异样。
　　“怎么了？”
　　“你有看见什么吗？”
　　“看见什么？”
　　林泽煦皱起眉头：“我好像看见了……有什么东西闪过……像水面，又像群山，又好像繁花。”
　　“大概是山林透过光河的影子吧？”颜闲风说，“你别盯着光看太久，眼会花的。”
　　“好吧，天也快黑了，搭帐篷吧。”
　　“好。”
　　然而那些景象在林泽煦脑海中挥之不去，总觉得似乎见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些光，究竟是什么呢？
　　晚上，月光倾泻下来，林泽煦披上外套走出帐篷，坐在山巅继续看那些光芒，月光照着他，照着寂静的七山，也照着奚椿和骊海。
　　每次林泽煦都觉得自己就要想起来是什么让他那么熟悉了，就忽然地又思绪空空，真是让人头疼。
　　“我不是说了不要一直盯着光看吗？”颜闲风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林泽煦一跳。
　　“你怎么无声无息的！我要被你吓死了！”
　　“是你太入迷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泽煦继续看着那流动的金色光芒，“总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颜闲风也看过去，不得不说，他竟也觉得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好像真的有点熟悉……”
　　“是吧？但是我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来。”
　　“嗯……要不还是先睡吧，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如休息好，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颜闲风劝道。
　　林泽煦似乎有点不甘心的样子，但还是点了头：“好，明天再想。”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泽煦梦里走进了那条河，在光芒之中，他看清了一切，他看见椿树的开开落落，看见河水流过草地，还有成群的越泽飞过七山，鸣声回荡在天地间……难怪那么熟悉。
　　由于昨天睡得太晚，第二天两个人都没能早早起来，到出发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
　　“说起来我昨晚梦见为什么看着熟悉了。”林泽煦回忆起昨晚的梦境。
　　“因为什么？”
　　“哈哈哈梦里的场景没什么可靠性，一会在这儿一会在那儿的，只是想想蛮有趣罢了。”
　　“在我们示行眼里，有的梦是有迹可循的。”
　　“啧，你看看你们，把什么有趣的事都弄得那么严肃，不无聊吗？”林泽煦打趣他。
　　“不能算吧，我也做过毫无意义的梦，光怪陆离，完全没有研究的价值。”颜闲风认真地回他，“我很喜欢那些梦。”
　　林泽煦：“……那你梦见了什么。”
　　“呵呵，我忘了。”
　　“是因为不能让你研究出什么大事吗？”
　　“是的吧。”
　　“……”林泽煦觉得聊不下去了。“兄弟，少想那么多东西，听奚椿外面的人有句话叫‘难得糊涂’。”
　　“哈哈哈……”颜闲风听见却忍不住笑了，“我逗你的，你还真信了。”
　　“……”真的聊不下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一起笑了起来，到后来说了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笑的很开心，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
　　走着走着，林泽煦停了下来：“再往前要下石阶，进树林中去了。”
　　“那走吧。”
　　“可是……”
　　“怎么了？”
　　“看眼前的样子，我们进去就不会回到这座山了，这座山的路线还没走。”
　　颜闲风微微笑了，原来林泽煦是在担心他。
　　“不过，我们也可以先上这座山，从前面下，然后绕到前面那里，就是走的有点远。”
　　“由你决定。”颜闲风望着他，轻轻说到，那眼神里流露的，是信任和陪伴。
　　林泽煦犹豫了，从这里走无疑能更快找到万刑剑，但是，他本来同意了和颜闲风一起走一遍当年祭祀的路线，而且，现在他也很想走完这条路，就像一个仪式一样，希望它能完整。
　　“那我们……就绕一下吧！反正万刑剑又不会跑，让湮多活两天！”
　　颜闲风闻言笑了：“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等他们到山顶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月光入水，照着石碑，颜闲风依旧照着之前的方式过了一遍。这次林泽煦没有去看风景，而是站在他身边看他做这一切，安安静静的。
　　碑刻上，众人在火焰中锤炼，所有人都很忙的样子，远处某个妖魔在张牙舞爪地看着他们。
　　“你知道这雕刻的什么吗？”颜闲风问。
　　“不知道，没见过这种东西。”
　　“我觉得这应该是‘啸’。”
　　“‘啸’？那个被万刑斩杀的怪物吗？”
　　“对，我在书上见过对它的描述，和这个很像。”
　　“当年这怪物危害到了奚椿的所有生灵，多亏那个手持万刑的游侠，消灭了它。”
　　“是啊，不然不知道奚椿会成为什么样子。”颜闲风顿了一下，“看来这些碑刻不是为了歌颂湮，是在铭刻奚椿的历史。”
　　“那第一幅呢？”
　　“第一幅……你容我想想。”颜闲风说着闭上了眼，忽然有什么灵感闪过，但是他没有让林泽煦看出来，只是说：“先休息吧，不然明天就和今天早上一样醒不来了。”
　　“哈哈哈，好吧。”林泽煦笑了，“但愿你明天能想出来。”

　　一望无际的大泽，纵横交错的水系，湮独自立于水面的身影，时光仿佛静止一样……这漫长无止境的梦。
　　颜闲风睁开眼，他想起海上琼玉楼的涛声，和如白银般明亮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