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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多情种(九) ...

  •   这是在某天清晨发生的一桩小事,那时候陆雪已经会在陆照阳的公寓留宿,有时候是一晚,有时候是周末,公寓里拖鞋成对出现的,冷天准备了毛绒绒从脚背包至脚后跟,热天准备了凉爽的一点也不磨脚趾,除了拖鞋,还有成对的毛巾、牙刷、睡衣、喝水的杯子,床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圆圆方方的抱枕,它们安静地靠着枕头,经常晚上就被扔下去,一地都是,有时候下床会踩到它们,陆雪很喜欢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如果陆照阳不在,没人给他抱了,他就抱圆圆,私底下圆圆就是另一个替代陆照阳的。

      陆照阳后面知道了后,总有点不爽,每次第一个扔下床的就是圆圆,更是有些时候都不顾陆雪睡着,手快地将圆圆一抽一扔,陆雪迷茫地醒过来,好半天不知道陆照阳怎么了。

      陆照阳进衣帽间换衣服,陆雪还窝在被窝里,一捞手就把陆照阳大一号的菠萝睡衣顺走了,又看着陆照阳,衣帽间习惯不关门,过会陆照阳出来,收拾得人模人样。

      他总笑陆雪这点小毛病,可是每次扔衣服都精准无比离得分毫不差,够陆雪不用出被窝伸手就能摸到。

      他摸摸陆雪的额头,春季过敏,陆雪病了,发低烧,被陆照阳带回来,住了好多天,昨天才好一点。

      “今天也在家等我吗?”

      陆雪歪着脑袋,挨着手,他睡得热,脸蛋还很红,陆照阳就捏,戳,还刮脖子上的印子。

      陆雪痒,缩脖子,陆照阳就不闹他了。

      “我住了几天了?”

      “五天?”

      “那我要再住下去都成你家的人了。”

      “你怎么不是我家的人了?你见也见过了,饭也吃过了,我朋友你也见过了,一块吃饭,怎么就不是了?”

      陆雪从被窝伸出手,搭在陆照阳手上,小声说:“你就会占便宜。”

      陆照阳面上不说,但心里跟修成长城墙皮厚的脸皮一块回答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们家还不止陆照阳会占便宜,陆婠小时候是陆照阳带出来的,也会占便宜,头天见到陆雪,就说:“这要是我家的孩子。”

      至此黏陆雪,奈何是妹妹,陆照阳鼻子气歪了都不会真把陆婠怎么了。

      陆雪又住了几天,算上生病,就有两个礼拜这么长,他病得很不舒服,陆照阳在就看着,不在一天中至少得3通电话问候,病稍微好了点,陆照阳就跟他开玩笑,早上看见他伸脚出被窝,头呢——埋在被窝里至少几尺,昏天暗地,等换好衣服出来,又变了个姿势,脚丫一耸一耸,死性不改继续睡,陆照阳哈气挠他脚心,陆雪难受极了,直躲,不睁眼,一定要闭着,开始哼,踹人了,挠不醒,陆照阳只好找袜子给他穿,后来醒了,陆雪觉得脚上挂了什么东西,掀开被窝一看,丑丑的,灰不溜秋半截袜子被蹬开。

      再说两件关于吵架的事吧。

      第一桩发生在病好了不久后,前后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多雨的城市更多雨了,等病好了,已经是中旬,那太阳时好时坏的,正是符合了春天小姑娘不太好的脾气,因为总让冬天这小伙子追上,而她呢,一等就要过了夏秋,可熬人了,因此脾气就不大好了。

      他病好了后,店里同事许久不见,都问他怎么样了,有个小伙子,新来不久的,正儿八经的新人,也亲近陆雪,手机上就嘘寒问暖的,言辞很热切,更别说热巴巴眼睛里是什么了,陆雪只当他是同事,相处点到为止,店里其他人都习惯了,但新人就觉得难免有些冷漠了,可惜热脸贴冷屁股还贴不冷,相反更热了。

      陆照阳无意见过发来的消息,醋是醋的,可是又不在意,他性子傲得很呢,除了他陆雪还喜欢谁?根本没这人的!

      这边新人热情如火使命挖墙脚,大有墙脚不动的一天,就要磕破脑袋使劲磕。陆雪不习惯人跟他这么熟,只是碍于大家是同事,顾虑一点情谊。

      陆照阳忙完一阵,来接陆雪下班,狗鼻子一闻就知道空气里散发着欲挖墙脚的味,当下就黑着脸,但还算心情好,没计较,只是新人也跟个毛头小伙一样,觉得陆照阳不行,看不上,陆照阳脑筋里一根线崩了,看这新人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上下扫视,那几眼中做尽了他纨绔子弟负面之事,嗤之以鼻这人的癞蛤蟆心,瞧不起。

      新人一红一白脸,陆照阳要气人,瞧不起,那眼里都是戏,凭的是本事,一杯陈酒多辣人,抽在人脸上三天都不消肿。

      他又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说既然是朋友,那我就请些俗饭,多谢平日的照顾了。他请了店里所有的人,陆雪拉他,说不要闹了,陆照阳哪里听,一定要整到这新人脸都掀掉一层。

      新人硬着头皮,年轻气盛,没陆照阳这么会压着人,气恼极了,又比不过,眼一晃只见陆雪挨着陆照阳坐,而别的同事呢,因为陆照阳平日不仅照顾生意,还常带些排队都排不上好吃的糕点请大家,或者人不来给店里订下午茶,早把店里上下人心收拾得服服帖帖。

      因此新人这气就成了不过有几个臭钱!嫉妒、委屈,只当自己平日里看错了人,盯着陆雪就想我这么对你,你都不曾笑过,怎么到了这人面前,就一样了。

      他想岔了,陆照阳面色不善,若不是许多人在,这会早抬脚踹死了。

      新人浑身一抖,虚心地喝了几口酒,陆照阳冷笑。

      陆雪哪里不知道这点事,陆照阳脾气上来,拧不过,陆雪又爱惜陆照阳面子,见大家吃好喝好的,一时没发作,心里对新人小伙很愧疚,但见这时新人眼神不对,胃口尽倒,一口菜都没碰。

      他又不笨,心里愧疚就没了,只有对陆照阳的不满。

      在车上,两人就争起来了。

      陆照阳压着声质问,“妈的那小子就差没黏你身上了,你还维护他,怪我过分了?!”

      “那我问你,本来一件小事,谁要你搞这么大了?你脑子想了吗?”

      “我脑子怎么没想?为的不是你?要是我今天不做这事,赶苍蝇,你以后就要被占便宜了知道吗!”

      陆雪瞪他:“你少来!你脾气一上来,谁的话听?你为了我?你是为了我吗?你就是心里吃醋,还觉得被冒犯了,故意拿人整!你不喜欢他,就直接说,说你是谁!我难道还会背着你做什么吗!”

      “我——!”

      “你闭嘴!”陆雪从前面拿过个天使小猪仔就砸陆照阳身上,就砸脸上,陆照阳狼狈地干瞪眼,一股哑火手痒,气得将猪仔捏了变形,摁在车喇叭上,好响一声,乍一破,动静大,接下一股寂静。

      “你还替他说话,他在餐桌上怎么看你的?早该踹死他的。”

      “我被人这样看,难道不是你做的?”陆雪想开心日子过得昏头了,怎么忘了他脾气大,自己哪有这个本领兜住他,若一言不发,所有错都像自己的似的。

      陆照阳看人眼睛都红了,嘴里发涩,就问:“你想说什么?”

      陆雪揉揉眼睛,冷静了一会,说:“我有没有拉着你?我知道你吃醋,我又没让你不吃醋,我本来也没当对方是什么人,他追出来,你大可以就直接说自己是谁,我难道还会故意地,觉得没面子不肯跟你在一起表明关系吗?你一定要这样做,劝都劝不了。”

      陆照阳没吭声,过会,陆雪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本来今晚我很期待的,你还记得我们今晚要做什么吗?你说想买一样的床单,还说明天是周六,想买菜明早一起做早饭。”

      陆雪垂下眼,你全忘了。

      陆照阳心里一紧,嘴里的苦味更深了,“对不起。”

      他们坐在车里,这是第二次在车里吵了,陆雪听他说对不起,鼻子一酸,本来不哭的,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了,但陆雪赶紧擦擦眼睛,不想在陆照阳面前出丑,这次陆雪晾了陆照阳三天,不想这么快原谅这个男人。

      陆照阳呢?嘴上冒火,好几个泡泡,勤勤恳恳伏在桌上写检讨书,总结三点,反思三点,得出结论,终于写出满意的一稿,声情并茂地在陆雪面前脱稿认错。

      傻啦吧唧。陆雪不原谅他,他就打算在门口撑帐篷了。

      但好在陆雪接了他的检讨书,终于肯让人进来了,陆照阳背后一身汗,身上一阵轻。

      还有第二件,大了说,几乎陆家全家连番动员才叫陆雪原谅了陆照阳,经此一役,陆照阳家庭地位一落千丈,后来修炼成老狗,才又爬了回来。

      那年还是冬天,陆雪早住过来了,蜜里调油的日子,也没少见陆照阳犯浑,小吵吵又和好,陆雪爱他,知道他身上不少毛病,但知错就改,记挂陆雪的心意,其实是沉稳了不少。

      那年雪下得大,效益也冷,年末有许多事,陆照阳忙得焦头烂额,这工作的事,哪个人没遇见难?关键是熬过去,小点的跟上一层楼,大点的抽层皮,奄奄一息才算缓了一口气不上正轨,陆照阳是属于那大点的。

      陆雪心疼他,自恨帮不上忙,便在生活别的上多照顾些他。

      陆照阳是很要脸面的人,自尊心强,况且见连累陆雪也累,瘦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不想陆雪见他颓靡不济的模样。

      陆雪关心他,陆照阳不想叫他忧虑,一来二去起了摩擦,争了起来,本来也只是火气上头的事,陆雪恼完了冷静下来,知道他不容易,不想争了,可坏就坏在陆照阳离开了家,一点招呼都没打,就不见了。

      陆雪开始觉察不对,就打手机,发消息,皆石沉大海,一下心就提起来,他跑下去看车库里的车,发现车开走了,就想是不是开车出事了?他打电话给陆妈妈他们,出了事医院肯定是要联系家里人的,那就是陆妈妈他们,陆雪觉得自己也有不对,脾气也大,不能推到陆照阳身上去,想好了后就跟陆照阳道歉,两个人不吵了。

      可陆妈妈他们说没有接到医院的电话,陆雪急得说那会不会是手机坏了?

      陆妈妈让他别急,他们去医院问问,说讲不定兴许是跟他那些朋友出去聚了,吃点酒什么的。

      陆雪说好,拍拍脑袋说自己傻了,怎么想了这出,陆照阳将他介绍给自己朋友后,都加了联系方式,威胁朋友不许删,跟陆雪说以后要是找不到我,就找他们,一定能找到我的。

      陆雪信的,他将通讯录里所有人都打了一遍,都说陆照阳没找他们。

      有一个问是不是吵架了,告诉陆雪陆照阳心情不好回去喝酒,叫什么名字的酒吧的。

      陆雪连忙道谢,匆匆穿了衣服就去找了,那朋友继续睡,睡了半小时一拍脑门不对,酒吧名字不算特别,市里好几个一样的名字,他连忙打电话给陆雪,谁知道一直接不通,最后说停机。

      朋友脑门都大了,心想陆照阳啊陆照阳,你可算闯了个大祸。

      陆照阳是自己回家的,回家之前朋友告诉他你自己看着办吧,陆雪找了你一个晚上,再后来是陆妈妈他们在电话里将陆照阳骂了个对穿。

      再然后是家里。

      一进门,陆雪就翻身坐起。

      “你去哪了?”陆雪肿着眼,看上去极其平静。

      一如既往的,是冬天很寂寞的清晨,窗外是灰凌色的。

      “喝了点酒。”陆照阳实话实说,他身上很大一股酒味。

      陆雪信,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也并非喝酒不喝酒的问题,在今天早上,就在陆照阳还没进门前的那一段时间里,陆雪将二人的事都回忆了一遍,想来多是甜蜜的开心的时候,他回忆这些事,是因为在这时他努力了,也没办法叫他不恨起这个男人。

      凭什么呢?

      “你知道我找你,等你,一直到现在吗?”

      陆照阳沉默了良久,看着陆雪还没脱下的大衣,大衣里面只有睡衣,家里没有任何一股热气。

      “我知道。”陆照阳心里不忍——他的答案太残酷了。

      放在这个境况下,这种语境里,话语本身无罪,有罪的是他背后的意义,就在昨晚到今日,陆照阳体察到因为自己的任性与不负责任造成的无可挽回的错误。

      叫人很伤心,可是陆照阳不得不诚实,这下真不知道到底是撒谎好点还是诚实好点了。

      陆雪也不忍心,他看见陆照阳眼里的挣扎了,也想就让这事过去了,抱抱他,说下次别再这样——什么消息也没有,扔下他就走了。

      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陆雪不想这样,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说昨晚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冒着雪找他去的,说那个酒吧同名的太多了,等他想起来问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了,哪能怎么办呢?他就问司机,借人家便利店店员的手机将地址都查下来,还好他带钱了,司机带他去找,有些酒吧差点进不去,他想一定要进去,不然怎么知道陆照阳不在里面呢?

      他找啊找,司机烦了,不愿意再载他了,他沉默了一会,说那师傅就放我到这吧。

      再后来,他走回家的,路上都把眼泪哭完了,摔倒的时候很疼,但疼了一下后望着擦伤的手,突然就不哭了。

      手已经处理过了,陆雪望着手,觉得有些累。

      这些很累的东西,很想说给陆照阳听,让他也痛苦一下,但是陆雪说完后,胸腔部位,放着心的地方渐次空了起来。

      陆雪搬了出去,没再回去过,也没说分手,只是不再见了,也不再联系。

      陆照阳呢,被陆爸爸狠狠抽了一顿,斥责其为任性妄为,不管不顾,从来只知自己一时爽快了,不顾身边真心,自私自利!

      陆照阳不吭一声疼,都认了,直到醒了过来,捂住眼睛,是哭了,这一顿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陆妈妈帮不得他,陆婠也觉得他活该,可是说归说,还是心疼这快要散了的两人,于是陆爸爸和陆妈妈,包括陆长姐陆婠都找过陆雪,给陆照阳求情,是真打了一通,叫他从此记住了。

      从中周旋了半个月,也只够陆照阳背上伤口结痂,终于说动陆雪愿意见一面,陆雪见了陆妈妈他们,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叫长辈为了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忧心呢?想来他自己也有些没分寸了。

      陆婠他们呢,负责说陆照阳多可怜,陆雪心里难受,愧疚,又想这个人,心也就软了。

      送了陆雪进门,陆妈妈他们松了口气,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陆妈妈再敲门送点心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擦干净泪,陆雪还很不好意思,再一瞧,手黏手的,分不开了。

      陆妈妈喜气,跟家里人说都好了,都好了。

      雪呢?也不下了,冬天终会过去的,因为他总是这么快追上春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多情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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