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归》连秦

8、少年肖战

　　可是后来发生那些事，他跟着母亲搬了出去，舒浅因着大学住校，他们俩再也没有回来过军区大院。

　　肖战站在已经掉漆的铁栏杆外，从外往里看，他的家还是没有变过。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从刚刚那个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来到这里，但是这里熟悉的环境足够让他驱散在黑暗中的阴霾。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肖战，如果再仔细点看，他会发现，周围的房屋的影子都是虚幻般的歪歪扭扭，看起来非常梦幻，就像在高温的阳光下，透过热气去看一切的事物所形成的扭曲景象。

　　肖战的手放在了铁栏杆上，正准备推门而入，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他的动作停止。

　　“肖战？”

　　肖战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猛地回头。

　　纵然这么多年没有听见舒浅的声音，但她的一切都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

　　她不是躺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难道是醒过来了？

　　“小浅……”

　　“小浅姐，我们学校放假几天，听说你被提拔为市局队长，今晚庆祝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肖战的声音被另一个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掩盖，肖战一震，这声音……

　　只见一个身穿休闲服的少年，手上拿着一个手机，和人通着话，从肖战身边擦肩而过，他的脸上笑意盈盈，眸子间满是少年的风采。

　　肖战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这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

　　等那少年消失在墙角，肖战压下了所有的思绪，才跟上去。

　　出了军区大院，走了一段路，去了离得不远的一处已经搁置很久的废弃地，在那个小河前，站着的正是穿着便服的舒浅。

　　女孩眉清目浅，纤细瘦高的身体在黑色外套的包裹下，更加高挑，齐肩的墨发束了一个马尾，眼神凌厉，没有一丝笑意。

　　肖战看见那个熟悉的脸庞，眼睛发热，像是有什么即将决堤而出。

　　少年肖战看见舒浅的的这副模样，呆愣了一下，眼睛里很快的闪过了什么东西，只有肖战自己知道，那是惊艳。

　　“你怎么会来这里？”当看见少年的身影，舒浅眉头一皱，视线心不在焉的在周围的扫着。

　　“小浅姐，我厉害吧，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哪。”

　　少年肖战也不恼，自从舒浅的爸妈和他的父亲在查犯罪集团的过程中牺牲，舒浅的性情大变，再也没怎么真心笑过。

　　“走……离开这里。”舒浅压低了声音，瞪着他。

　　“滴滴。”

　　手机信息接收的消息在舒浅身上传来，舒浅眉目一凛，将手机掏出了一看，少年肖战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快撤，行踪泄露，正赶来支援。”

　　“砰。”装着消音器的枪声响起。

　　少年肖战被人狠狠一推，随即被抱住了头，天旋地转中，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而过。

　　肖战站在一旁，子弹就像从空气中穿过一般的，从他的身体穿过，射向了两人。

　　看着舒浅护着少年肖战滚落在草丛里，手上青筋暴起，这熟悉的一幕，是他多年以来的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场景，他怎么会忘记。

　　他只能懊恼的冲着少年的他吼:“你这个蠢货，快走，快走啊！”

　　他做市警局队长好几年，早已经将喜怒控制得极好，市局的同事都笑称他为“冷面阎王。”

　　但是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几年前那个易冲动的少年。

　　可是谁也听不见他的话，他想去拉躺倒在地的舒浅，指尖从舒浅的身体中穿过，哪怕是一片衣角，都没有触碰到过。

　　少年肖战还在昏沉中，擦着耳朵而过的东西，子弹射在了他的头上不远处的的泥土中，射出了一个大洞。

　　开来的几台破旧的面包车中，走出来了约莫十来个拿了铁棒的人，气势汹汹，可少年肖战还是看见了他们腰间被下摆遮掩着的若有若无的黑枪。

　　“舒警官，好久不见啊！”

　　领头的人从肖战身体中穿过，那人的眼神阴鸷，从左边眉角到嘴角，盘踞着一条丑陋的刀疤，这条疤破坏了整张脸，五官看起来十分扭曲违和。

　　这个人肖战认识，纵使这个人化成了灰，他也认识，阿彪，犯罪集团的某个据点的头，这些年来，他破坏了这个犯罪集团的许多据点，抓了很多人，可是这个被警局列为头号通缉犯的阿彪，却躲得好好的，

　　肖战的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指关节咯吱的响。

　　少年肖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一群人来势汹汹，感觉也不妙起来，他习惯性的从舒浅身后绕过，舒浅却抓住了他的手臂，挡住了他的一切动作。

　　“呦，不错，不错，看来这段日子舒警官小日子过的还不错，还有小白脸了……”

　　阿彪领着身后的兄弟拎着铁棒，就像是午饭过后的闲散一样，不急不缓的走近。

　　舒浅早已经进入了戒备模式，对于对方的嘲讽充耳不闻。

　　这种事情仿佛对她已经是习以为常，她没有带枪，以一敌多不是没有过，但是现在还有肖战，她站在少年肖战的身前，一动不动的盯着来的一群人的方向，一脸平静。

　　她在盘算，算着救援队伍到达这个地方需要多久，而她又有多少几率脱身。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肖战沉了眼，一脸警惕的看着那些人。

　　“阿彪，知道我来这里的人不多。”舒浅看着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平静的说道:“告诉你的人，是谁？”

　　“噗嗤，”有几个身穿黄黄绿绿的服装的混混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少年肖战肌肉紧绷，眼神锐利。

　　阿彪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毕竟这女人把他很多的兄弟都抓进局子里，上头差点就撤了他的这个位置，能从这女人的脸上看出点慌乱，也确实够他兴奋。

　　“是我身边的黄哥，小影，倚风，还是宣传科的十一？”

　　阿彪在听见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时，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头，这个端倪被舒浅尽收眼底。

　　“是黄哥吧！”舒浅像是在平常的断案现场，谈话间就将警局的内鬼猜了出来。

　　能这么快知道她的行踪，除了她的身边有内鬼，她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

　　混混们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投来了不怀好意的视线。

　　“老大，不就一个女人？兄弟们干嘛怕她啊，等会儿抓回去，还能让兄弟们爽一把。”

　　肖战腿上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是那个丑陋的东西咬过的地方，他低头，没有看到任何的血洞，但是他却疼得深入骨髓。

　　他咬着牙，额头上开始冒汗，眼前也开始发黑。

　　“老大说了，抓活的。”

　　肖战猛地抬头，直跨几步，正对上的是一把黑黢黢的正顶着他的头的手枪，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个依旧波澜不惊的“舒浅”。

　　她看着枪口，低低的对着身旁的人说:“走！”

　　肖战侧了侧身，红着眼，抬起微微发抖的指尖，将要触上女孩的轮廓时。

　　“啪”的一声，他眼前的人，就像正在放映的玻璃墙，被人一碰，哗啦碎在了地上，少年肖战和所有的人也随之崩塌，然后融入土地，再也不见，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在他彻底沉沦在黑暗中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