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归》连秦

6、只啃了他的腿

　　门外的左右两个精致的小型灯笼被夜风吹得左右摆动，每一个灯笼的纸面下描着丹青，每个灯笼最中的位置用黑红的墨，写成了一小字，灯笼翻飞，烛光微曳的灯笼下映射的两个小篆，若是能看懂懂小篆的，便能知道灯笼上面所写，赫然是“饯归。”

　　昏黄的灯在头顶，光落在沙发上的那舒展了四肢的修长身影上，男人懒洋洋的躺在上面，左手腕上的珠子反着幽幽的光芒。

　　杨陵拨了拨一头乱发，头搭在沙发上，找了某一处舒服的地拱了拱，懒洋洋的说：“终于走了，吵得我耳都疼了。”

　　未奉在女鬼们走后，才化成了一缕暗红的丝线，描摹着衣服下摆上的彼岸与盘扣，顺着纹路，缠在了陆越的衣服上，让那朵彼岸的颜色越加的红，看起来更加栩栩如生。

　　陆越将木桌上的杯子都放在了手上的木盘上，躺在沙发上软成泥的杨陵，看着陆越精致的侧脸，懒懒的说：“冥殿将要大寿。”

　　“嗯？”陆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浅淡的黑眸望了过来。

　　“我准备去鬼市一趟置办贺礼，舒浅这边的委托到时候只能分开行动。”

　　杨陵见陆越点了头，又闭上了眼睛。

　　有白雾从门外涌了进来，阴冷的风在饯归里盘旋，饯归里温度骤然下降，冰霜渐渐的从陆越身后的柜子上蔓延，架子上的酒中结起了冰棱，且愈结愈厚。

　　陆越像是没有注意到饯归里的变化，眼皮都没有抬过。

　　“呐，我说过，饯归里的酒，得用阴德来换。”

　　杨陵躺在沙发里，依旧是闭着双眼，像是在做梦一样喃喃自语。

　　“怎凭地小气。”洪亮的声音响在门外，饯归里的冰霜在来人推门的时候，消失殆尽。

　　来人穿着古代黑袍，身姿魁梧，看起来像古代的武将，大浓胡，面容粗犷，眉峰入鬓，看起来不怒自威。

　　门后的铃铛若有若无的轻响，让得他不满。

　　“怎么这铃铛跟了汝，都懒了些许。”

　　“你又不是客人，要我是它，一声响都不给你。”杨陵用双手枕着头，懒洋洋的睁了一下眼，看了挡住自己大半光线的人一下，随即又闭上。

　　“放肆......”

　　陆越感知那人的臭脾气即将爆发，手往身边一伸，一个飘着酒香的棕坛，顿时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将坛子往已经吹胡子瞪眼的人一递，淡淡的说，

　　“别来无恙，判官大人。”

　　判官闻到酒香，立马转了笑脸，从门口身形一瞬，黑影一闪，那壶酒就被他捧在了手中。

　　他往壶口吸了一下，砸吧着嘴，像是在品尝着酒味，良久才喟叹的说了一句:“好酒！汝酿酒的手艺炉火纯青，与汝泡的茶相比，不分伯仲。”

　　“大人谬赞。”

　　杨陵在沙发上一只脚搭上了另一只腿，晃荡摇摆。当然陆越这一壶酒是专门给下面这个大酒鬼准备的，单单饯归一架子的酒都比不上判官手上的陆越亲自酿的酒要来的珍贵。

　　他在一旁，痞气十足的故意说着尖酸刻薄的话。

　　“是啊！好酒是好酒，这可是陆越亲自酿的酒，一年只出一壶，饯归出品，阴德来换。”

　　判官被杨陵左一句阴德又一句阴德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瞪着眼，捧着手上的酒不肯放手，硬着脖子说，“阴德不是吾等能插手的。”

　　“不过，”判官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今日来此，吾并未空手而来。”

　　“冥殿大人大寿，届时万鬼朝贺，只有冥主大人所印记的请柬，方可入内城，吾被派往前来递送请柬。”

　　说完，判官手一伸，一块如模样古朴的方块出现在他的手心，他一掷，那方块朝着杨陵方向飞去，稳稳当当的浮停在他身前。

　　陆越看着那方块的上面的纹路，浅眸一眯，开口道:“冥王令？”

　　判官不可置否的点头，杨陵懒散的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古牌，用指腹摩挲着上方的凸起，等摸到了那古朴令牌下方的一大神兽的轮廓，才笑着开口。

　　“这次寿宴，冥王令都用来做通行令了，看来能进入内城的都是冥界的贵胄。”

　　“咳……冥主百年未归，这次寿宴，自得好好操办一番。”

　　怕是因为冥王百年未归冥界，此次才用此举动来压制冥界四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杨陵当然没有将此话说出口，他百般聊赖的将手指套进古牌上的红线，将这冥界最有威望的东西，转着圈玩着。

　　“判官大人此行是为此事而来？”杨陵问。

　　“倒也不是。”

　　杨陵轻哼一声，若是只为送通行令来，直接在下面随便找个阴差，倒也用不着判官，除非他是为了有借口上来，来饯归找酒喝。

　　看见了杨陵的戏谑的表情，判官红了一下脸，“这次吾可是上来来捉拿逃出的小鬼，想着要路过此地，就将请柬一道送了。”

　　哦，送个请柬而已，要屈尊去捉拿一个私逃的恶鬼，喝个酒，也不容易。

　　与判官认识了有这么久的杨陵自然知道这厮的小小心思，倒也不戳破，笑嘻嘻的对着判官说:“嗯，就喝个酒而已，我懂，我懂。”

　　判官看着杨陵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想往他脸上揍他一顿，但还是拿出他判官的气度，甩了甩另一只空闲着的袖子，不再去看杨陵。

　　“吾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边，又住了脚。

　　“门口的小子，是吾在捉拿无间逃出的小鬼捡到的，算是喝了酒的酬劳。”

　　陆越和杨陵看着判官，只见他拉开了门，幽暗的灯光下，一个青年轮廓的人影平躺在门外，是白天在医院见着的那个被人称作肖队的青年，他的面色苍白，不知是死是活。

　　“有小鬼趁着酆都的大门大开，从无间逃出，很不幸，他逃到了饯归门口。”判官挑了挑眉，“那小鬼被饯归门口的结界所困，只得让这人类小子带它出去，被这小子发现了，欲吃魂魄夺舍逃走。”

　　“看着模样，应是没吃成。”陆越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肖战说道，“只啃了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