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和弟》发森森

1、第一章

　　他站在吧台里，有些驼背，却很单薄。
　　他修长的手漫不经心的擦拭着看上去透明又脆弱的玻璃杯，外面大雪纷纷。

　　进来了一位男子，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他没有说话，甚至连抬头都没有，更别说作为老板的欢迎光临。

　　男子挺拔，身后拖着个灰色的行李箱。
　　他走到离吧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立，头上带着一顶黑色帽子。
　　沾了点点雪，酒吧温度高，雪化成滴滴水珠，变成水渍。

　　他看着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他沉默半响，开口，叫他。
　　没有像几年前一样叫他哥。
　　他叫他的名字。

　　站在吧台的男人抬头，把目光放过去。
　　依旧漫不经心，手里动作没有停下。

　　黑色的羽绒服还是几年前的款，他很清楚——是他买给他的。
　　因而，几年，他长高了不少。
　　所以身上的不是当初那件，款式却一模一样。活生生大了俩码。

　　他突然笑起来——对上他的目光。
　　却没有笑意，冰冷的想要把人刺穿。

　　没有回应，冷漠在蔓延。
　　几年，他似乎沉得下来气了。
　　足足五分钟，俩人都没有开口。

　　也越来越像他，无论是气质，还是性格。
　　他盯着他的脸，半响，又笑了。

　　他依旧没有说话，如同当年的他一样。

　　他终于把目光移开，看向他身后的行李箱。
　　他很清楚，甚至可以笃定——那个看上去巨大的行李箱里面一定空荡荡。
　　没有那些他曾经喜欢吃的零食，没有他那些昂贵的衣服。

　　但他买给他的东西一定一样不少的在里面。
　　他很笃定。

　　他又笑了，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们对立着，窗外的雪依旧在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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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小说主人公的命，也没有那颗善良的心。
　　他在孤儿院里摸爬滚打，扎根在一群都年纪相似，表情都差不多的孤儿中，显得很普通。

　　他一点都不善良。
　　他知道今天中午自己的那几块肉是被谁夹走了，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衣服又少了一件。

　　相反，他瑕疵必报。
　　面上，他如同大家一样。都看上去天真，乖巧，伶俐。

　　再大点，他开始比同龄孩子高，也比他们更瘦，因为吃不饱。
　　渐渐地，他不再笑，性子也开始孤僻。

　　孤儿院经常有那些萌生领养想法的养父母来参观。
　　每个孩子们都用自己最大的力争取着。

　　他总是被看中，却从未被领养。

　　他五官渐渐长开，清晰，皮囊上好。
　　他很少离开孤儿院那座墙壁上画着花花草草的房子——所以是一种不见光的白。
　　有些病态。

　　可他不笑，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展现才艺。
　　只问什么答什么，好像对于未来无所谓。

　　于是，他成了孤儿院里的钉子户。

　　他渐渐长到十二岁，早过了最佳的领养年龄。
　　成为了孤儿院最大的孩子。
　　他看着曾经欺负他，他欺负的孩子一个个离开，面无表情。

　　再没人敢欺负他，他也渐渐开始吃得饱，却不再抱有希望。

　　那日，他只知道孤儿院来了个大人物，很多老师，都在那仅有的一间有暖气的房子——陪着那个有钱的大人物，推荐孩子。

　　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推荐，没有人喜欢他。
　　尽管他越来越好看。

　　他走到角落坐下，对着房外发呆，一发就是几个小时。

　　他不知道，孤儿院里的老师疯了一样的找他。
　　因为他坐下沙发的第一句，便是：“我只要十一岁以上的孩子。”
　　整个孤儿院，只有他一个。

　　此时此刻，他走在走廊上。
　　内心平静。
　　脸上依旧冷漠，一点笑意的影子都没有。

　　他来到沙发前，那个大人物抽着烟，打量着他。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也不动。

　　许久，那个大人物掏出钱包——“可以，就这个。”
　　他便被带走了。在所有老师，同伴们羡慕的眼光下，坐上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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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把他领到那个在玩游戏的小孩面前。
　　说了离开孤儿院后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他：“叫哥哥。”

　　小孩高兴地丢下游戏机，上来抱住了他。
　　男人看着他们，第一次笑了，也没有对他。
　　摸了摸小孩的头，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吗。”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他重新取，也没有跟他说话，叫他叫他一声爸爸，都没有。

　　他成为他的哥哥。因为他几天前生日许的一个愿望。
　　“我想要一个哥哥。”

　　男人就真的给他买了一个哥哥。

　　在孤儿院，男人打量着他。
　　如同打量一个商品。
　　一点都不认真，也许是因为这个商品只剩下多年来的最后一个——不是破的，就是残的。

　　因而没有选择。
　　也漫不经心，没有比较三番。
　　他随意勾勾手指，行吧，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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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长大。

　　他是个纨绔子弟，成绩很差，中等败家。
　　弟弟是个乖小孩，在家乖。
　　但成绩很好，他知道，学校有很多人喜欢弟弟。

　　他也知道，学校很多人喜欢他。
　　他不在意，也没有什么想法，继续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男人从来没有说什么，尽管他一年也见不了他几次。
　　钱，没有了就打，只要你做好本分。

　　认真的没有出息，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把家产全部留给弟弟。

　　弟弟喜欢黏他，他不嫌烦，但是总躲开。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哥哥的样子，因为他们除了生活在同一个家——本身就没有什么交集。

　　弟弟高一的时候，他高三。
　　他们这群人，丝毫不担心学习，依旧混。

　　他依旧孤僻，话不多，很沉默。
　　无论对别人，还是弟弟。
　　但他和小时候不同，总有一群同伴，一起黑暗。

　　弟弟一点都不介意，依旧经常找他。
　　被他冷漠也不难过。

　　他得知弟弟和他同校，也就是弟弟报道的第一天，在酒吧里掐了根烟，这着一桌吃吃喝喝的同伴想了想。
　　翻手机翻了很久，终于在几乎要积灰的角落找到一张照片。

　　他把手机翻个方向，对向桌子。
　　沙哑着声，语气却有力：“这个人，我的。”
　　。他知道这个高中鱼龙混杂，高低分层，而这群，玩的很大，也很疯。

　　他第一次展现出保护欲，在他还没有步入校园的时候，护住他，用自己的圈子，护他周全。

　　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发声，突兀，大家被吓了一跳。
　　他们每一个人几乎都记住了他手机里的那张面孔。

　　不是因为那张面孔实在难忘，而是因为他。
　　他们几乎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家里很有钱。
　　他玩的开，打架打得凶，快准狠，没人不服他。

　　他渐渐有了中心位置，却经常因为沉默，被这群玩闹的男孩忽略。
　　但是，没人不服他。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收回手机，没有任何解释。

　　很快，气氛又活跃起来。
　　他依旧坐在角落那个只有他一人的小沙发上，脸色昏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照例很晚回家，家里漆黑，他没有打开灯，夜视视力极好。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却没有酒味。

　　诺大的房子里寂静无声，好像在沉睡。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向那扇关闭的房门，甚至可以想象小鬼窝在被子里面的睡颜。
　　可他的动作只是微微在门前停顿了一下，下一秒便几乎没有间断脚步的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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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开始没有交集。
　　因为他总是很晚醒，迟到也没关系，没有老师会自找多事去管他们这群人。

　　晚上他总是很晚回来，或者不回来，

　　他渐渐难掩失落，一腔欣喜都扑了空，于是又没有精神的开始去上学，如同机械。
　　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总是在那个角落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那张照片，无论换了多少个昂贵的手机，坏了多少个，丢了多少个，摔了多少个。
　　可那张照片，从来没有丢过。

　　他只有一张，却存了一辈子。
　　这些，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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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在校园，还在为了哥哥昨天晚上没有回家的事情有些丧。
　　身边一个嘴巴涂的红红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没上前。
　　她挽着身边男孩的手，与他擦肩。

　　她早就看见他，于是便默默的把和身边人的话题往那个高三的人身上引。
　　伤心时，他一点都不明锐，几乎没有察觉。

　　知道他听见他的名字——他猛然转头，又没上前，却不知不觉，跟了他们一路。

　　女孩挽着男孩进了酒吧，他站在门前抬头向上看。
　　大大的招牌，他从女孩口中听到，他今天没来上课。
　　而他们，都在酒吧。

　　他脚步好像灌了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终于，他抬眼看表，已经上课。

　　他心里敲了一下，好像得到了什么默许，又或许是其他已经封死，
　　再无退路。

　　他走进去，穿过喧嚣的人群。
　　很幸运，他们坐的地方他一眼就能看见。

　　又或许不是幸运，是本能，是敏感。

　　他们似乎玩了一夜，他半眯半睡的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卷烟。

　　烟慢慢燃尽，似乎烧到了手指，他也许被烫了一下，但没有任何波澜，醒了，把烟丢掉，姿势没变，又眯上眼。

　　他站在刚进门的角落，看了他很久。

　　终于，有眼尖的察觉。
　　因为他距离那张照片上已经长了不少，稚气有隐隐约约褪去的迹象。
　　他却没察觉，也许是因为接触实在太少。

　　有个女孩放下杯子，也许是好心，也许是难得找到机会接触，靠近那个沙发。
　　她抓住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动作轻柔。

　　他醒了，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
　　“干什么？”他不悦，声音低沉，沙哑。

　　他们隔得太远，他没听见。

　　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半躺着，朝那个女孩说了一句什么。
　　女孩又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看到他笑了，似乎极其愉悦。
　　他看的不太清，但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回握了女孩的手。

　　微微起身，腾了一个很小的位置，拉着女孩坐下了。
　　他低头和女孩说话，笑容很浅，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又把她的手在手上把玩，笑容没有褪去。
　　气氛暧昧。

　　而他，浑身血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