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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陆清屿刚认识容恒那会儿,以为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学长。
      直到某个记不清季节的午后,陆清屿躺在容恒被窝里睡觉,翻滚了好久才终于有一点睡意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声音有点大,隔音效果差得要死的门板外还听到几个女生在打闹的声音。
      陆清屿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两句,撑开被子想去开门。
      谁料坐在桌子前剪辑视频的容恒先他一步打开了门,陆清屿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探头探脑地看着。
      门打开的一瞬间走廊上站着的四个女生集体禁声。几秒钟的寂静后,为首的女生颤巍巍地递上手里的调查表,小声地说:“学长您好,我们在做社会调查,能不能耽误您……”
      “不能。”
      然后‘嗙’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外门内一片死寂。
      坐回书桌前的容恒挑起一边眉梢,问:“还不睡?”
      陆清屿呆呆地点头。
      他动作缓慢地躺回被窝里,一双手放在脸旁,紧紧地抓着枕头,闭上眼睛又睁开,足足折腾了十分钟。
      他在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太明显,容恒干脆放下工作,走到他床前坐下。
      陆清屿立马不动了。
      “快睡吧。”
      男人宽厚的手掌贴着他的额发,透过头发丝的温热触感一路延伸到他的耳根,陆清屿往被子里躲了躲,挡住了霎时间红起来的耳朵。
      他小声地问:“学长,我天天来你宿舍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容恒:“为什么这么问?”
      陆清屿目光闪烁不定,被子下的两只手纠缠在一起,他支吾着:“嗯……我看你最近因为毕业的事情好像挺忙的。”
      容恒看着他想了想,问:“刚刚吓到你了?”
      陆清屿毫不客气地点点头,吐了一下舌头,说:“你好凶啊。”
      容恒笑了一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前额,说:“不凶你,快睡吧。”
      陆清屿没问为什么不凶他。
      他只当容恒大概是艾德曼金属直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闭上双眼,眼前画面都是容恒的笑容。
      那笑容带给他满满的安心感,像是在被窝里一样安全。
      他想。
      就算天塌下来,学长这么好的人也一定会叫醒他,然后带着他一起逃跑的。

      拍摄七天下来,除了持续被骂的薛苑之和莫名其妙被针对的陈旭外,其他人都开始习惯容大导演的各种冷嘲热讽了。
      薛苑之就是第一天被容恒骂哭的女演员,今天是她第三十五次被骂,整个人已经超凡脱俗,四大皆空。
      陈旭还不是很习惯,他自认为有些场景自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然而不知道是容导演太严格还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反正两个人至今仍然学不到和平共处——指容导演单方面。
      薛苑之饰演的角色与莫陌为青梅竹马,两人彼此鼓励一起为梦想奋斗,在得知莫陌因生活所迫而选择放弃梦想的时候,她不惜千里迢迢奔赴至莫陌的城市,在火车站附近被人劫持,因反抗遭受残忍杀害,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而当时莫陌因与顾青珂吵架而负气出走,他没有带上手机,因此错过了知心好友最后一通电话。
      也正因为这件事,顾青珂和莫陌从此走上陌路,直到多年后才相见。
      这几个场景都是影片中段的高潮内容,情绪把握必须要十分到位。
      陈旭和陆清屿这几天一直在对戏,他还好一点,这部分属于顾青珂的情感外露戏并不多。而莫陌本身个性隐忍,他要从失去友人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又不想去依赖当时的顾青珂,于是沉默中不断地折磨着自己。
      容恒把他的戏排到后面,先拍了前半部分比较轻松的片段。
      尽管莫陌刚开始性格自卑,急需用性去讨好顾青珂,但两人一开始也曾有过相知相爱的甜蜜。
      而薛苑之的角色有占一小部分的单人线,容恒便先拍了她的戏份。
      于是乐得清闲的两人,以需要对戏找感觉为由躲到了角落里,拿剧本挡着手里的手机,噼里啪啦的在玩游戏。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陆清屿觉得陈旭人真的不错。
      他开朗大方,经常掏腰包带食物到片场请剧组人员,也会时不时叫一些冷饮外卖请周围的人喝,能开玩笑,性格也风趣幽默,虽然总是被容恒骂得怀疑人生,但第二天依然元气满满地出现在片场。
      这样的男孩子是每个剧组的宝物啊。
      陆清屿想。
      他对陈旭是有点内疚的。
      陈旭演技不差,人设也很符合顾青珂的角色。虽然缺少人生经历,但前期的顾青珂他是完全可以驾驭的,每次陆清屿跟他说戏也能很快领悟。然而龟毛导演总是夹杂着一些私人情绪(太严格),严苛到一个手指头都要放对位置。
      其实陆清屿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部戏是他从演生涯NG最多的一部戏,还只是拍了两个星期。
      要不是他回家之后有让容恒偷偷给他开小灶,估计次数跟陈旭也是不分上下。
      可见容导演对他说做不到公私分明全都是屁话。

      陆清屿跟陈旭刚刚打完一场,眼角余光看到李闻拿着一个摔烂的扩音器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便好奇地问:“第几个了?”
      他以前有网上看过关于容恒的评价,摔话筒那些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生活中和工作上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他有点像看见新奇事物一样,每天都能从旁人嘴里挖掘出男人不一样的一面,每一次都觉得很兴奋。
      有种被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幸福感。
      尽管这样,但吐槽起来还是毫不费力,“容导破坏公物过多,是不是一直在带资进组?”
      李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问题有种你当着他的面问啊。”
      陆清屿很怂:“不敢。”
      陈旭比他更怂:“陆哥你说话小声一点,一会儿被容导听到给你穿小鞋。”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容恒是一个会给人穿小鞋的人?
      要穿也是先穿你啊傻孩子。
      李闻坐在两人旁边心力交瘁,他默默吐槽:“薛苑之到底是怎么拿到最佳新人奖的。”
      陈旭悄声说:“好像是她公司买奖了。”
      陆清屿:“这你也知道?”
      陈旭:“上网刷到的,她黑料很多。”
      他们三个一点也不顾忌还在片场上,就公然讨论另一个女演员的黑料,像极了菜市场外偶遇的三个大叔,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十分没有绅士风度。
      陆清屿问李闻:“你们选角的时候都不看清楚的吗?”
      李闻:“她试镜的时候感觉还没有这么糟糕……”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容导那段时间比较忙,试镜的时候都是我在给意见,大部分角色都是陈编剧决定的。”
      当时这个女性角色还有一个演员也演的相当好,但是她的外形与戏中不太相符。李闻也把这些都告诉了陈宇晟,最后拍板是薛苑之他也没想那么多。
      要知道会导致现在这样,他会再啰嗦两句。
      可惜没有如果。
      薛苑之在那边再一次梨花带雨地哭了,容恒铁青着脸去接了一个电话。
      之后脸色更差了。
      他走过去,直接说:“你可以走了。”
      “……”
      女演员哭得妆都花了,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
      容恒冷眼旁观,时不时嘲讽一句:“我觉得你不用拍戏了,直接在电视里面哭就行,你肯定得第一。”
      薛苑之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
      她过去一帆风顺,出道不到半年就爆红,两年后跳槽到大公司,靠关系拿到这个角色,她以为借着容恒的名号,自己的事业能再上升一个高度。
      没想到容恒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不仅仅是传说。
      她前些天实在受不住委屈,找了公司高层,让他们去找一下陈编剧,希望能跟容导演沟通一下。
      刚刚那通电话就是陈宇晟打来的。
      容恒压根不会看他的面子,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背地里找关系带资进组。
      这两人都踩到他的雷区了。
      他丝毫不留情面,“还不走?”
      薛苑之到底还有几分骄傲和自尊心,踌躇了几秒后,掩着脸跑走了。
      助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也只好拿上包跟着。

      摄影棚里没人敢说话。
      李闻第一次见容恒发这么大火,知道薛苑之这个角色肯定要黄了。
      陈旭有点担忧自己的未来,“陆哥,你说下一个会是我吗。”
      陆清屿拍了他脑袋一下,“少胡说。”
      拍摄进程本来就慢,现在这个角色要重新找一个人,怕是要耽误多几天的时间了。
      李闻这几天跟在容恒身边水深火热,这件事他一开始担一半责任,所以他没敢往容恒面前凑,反而戳了戳陆清屿的手,小声说:“陆老师,你去安慰一下容导呗。”
      容导哪个样子还需要别人安慰吗?
      陈旭口直心快,说出了事实:“李导,你真的不是叫陆哥主动去撞枪口吗?”
      李闻反驳:“你这有所不知了,你知道陆老师在片场号称什么吗?”
      陆清屿也很好奇:“什么?”
      “容导专属鼓风机——有火气,吹一吹,一吹即散。”
      陆清屿:“…………”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拿起旁边陈旭带过来的肥宅快乐水,一蹦一跳地去找躲在外面抽烟的容恒了。
      陈旭:“我怎么觉得陆哥挺乐意的。”
      李闻看破不说破,“别瞎说。”

      容恒在家很少抽烟,所以陆清屿一直以为他烟瘾不大。
      工作时候陆清屿经常看见他一边导戏一边抽着烟,有时候还会在休息时间跑到外面偏僻的角落抽。
      缭绕的烟云笼上男人英俊的侧脸,他的眉目间带着些凌厉,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一支烟抽完,容恒摸着口袋要掏出香烟,一罐冰凉的可乐就贴着了他的侧脸。
      陆清屿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从他背后探头而出,“这位先生,请你交出身上的钱财,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男人眉目间的焦躁褪尽,他握着陆清屿的手腕,用了点力气,一下子把人提溜到眼前,问:“要怎么不客气?”
      陆清屿威胁地摇了摇手上的汽水,装作恶狠狠地说:“不要动,不然我喷你一脸。”
      “……”容导演承认自己想歪了。
      他无力的把头搁在陆清屿的肩膀上,高大的背影有些疲惫。
      这两人片场上为了避嫌,亲密接触几乎没有。拍摄进程被一拖再拖,回家也已经很晚了。回去后要给陆清屿开小灶,天天讲戏到半夜,洗完澡后两人都是倒头就睡。
      陆清屿帮他按了按肩背,软绵绵地问:“是不是很累呀?”
      容恒点头。
      陆清屿说出最终目的:“那今天提早下班好不好?”
      容恒顿时哭笑不得,“……你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民意所向。”陆清屿帮他把可乐打开了,积极地递到嘴边,“而且你太累了。”
      他的确是太累了。
      他一开始带着偏见去看陈宇晟,所以对于剧本选角都不太认真。
      如果不是陆清屿参与了这部戏的拍摄,他中途真的是打算以随便的姿态完成这部戏的,一点都不怕搞砸自己的招牌。
      然而直到陆清屿的加入,他重新审视陈宇晟写的剧本,才肯定了陆清屿的喜欢。
      陆清屿突然笑眯眯道:“你知道组里最近流传一个八卦吗?”
      容恒:“什么?”
      陆清屿:“他们说因为陈编剧的关系,你才会对这部戏过于尽心尽力。”
      容恒皱眉:“关他什么事?”
      “对啊,关他什么事。”陆清屿将汽水放到栏杆上,倾身投入容恒的怀抱里,说:“你明明是为了我。”
      容恒搂抱着他的腰,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甜言蜜语一番后陆清屿顺势追击,“所以我今晚能不能吃上一顿大餐,就看容导演肯不肯早点放人了。”
      容恒丝毫不受诱惑,“宝贝。我们可以先拍你的那部分。”
      陆清屿:“……”
      容恒:“拍完再吃大餐,行吗?”

      于是当天是六点半收工。
      陈旭被虐了好几个轮回,被经纪人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被拖着走的状态了。
      他不忘朝陆清屿挥手,“陆哥明天见~”
      陆清屿被虐的次数较少,已经被早下班的喜悦盖过,于是他有点小兴奋地回应:“明天见~”
      两人这两天的对手戏比较多,几乎腻在一起,被容恒虐出了革命友谊,除了一起玩游戏外还都喜欢刷微博,笑点相同,片场里除了容恒教训人的声音最多,他俩的笑声就是其次了。
      陈旭人好,跟谁都处得来,陆清屿把他当弟弟来看,于是随着交集增多,两人坐在一起的镜头就多了。
      片场拍摄对媒体一点设防都没有。于是偶尔几条花边小新闻登上热搜,都是关于这两个人的互动,于是两人的西皮粉竟然也逐渐多起来。
      从来不上微博的容恒是不知道的。

      陆清屿早上说想吃烤鱼。
      于是容恒便先开着车到超市买材料,回到家的时候,陆清屿也回来了。
      烤箱是有次陆清屿心血来潮说要做曲奇特地买回来的,然而这人失败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任何烘焙类制品,价格高昂的烤箱躺在厨房里积灰,直到容恒厨艺大增后,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家里厨房很大,容恒在一边处理草鱼,陆清屿就拿个了小板凳坐在地上削土豆皮。
      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洗菜切菜皆是精通,是大厨的好帮手。
      陆清屿把削好的土豆放在旁边,又拿过莲藕。
      他带着点怀念说:“大学时候我室友有个C市来的你记得吗?”
      容恒:“什么样子的?”
      陆清屿:“就是特别聒噪的那个。”
      容恒有点印象,问:“他怎么了?”
      “你知道C市人都特别喜欢吃火锅,他每次假期回家后都带一些老家的火锅料回来,然后我们第一次煮火锅的时候就被主任抓到了。”
      容恒记起了这件事,“你们还被罚跑操场。”
      “对。”陆清屿把莲藕递给他,继续说:“后来我们不信邪,之后又吃了好几次都被宿管逮到,最后我们想再尝试一次,于是晚上十二点打着电筒在煮火锅,差点没把宿舍烧着。”
      容恒那时候已经毕业了,也没听他提起过,便问:“记过了吗?”
      “被警告了。”陆清屿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后来我那室友回C市后都不怎么吃火锅了,他说有心理阴影。”
      容恒:“你就是胆大。”
      陆清屿反驳:“都是他们提议的。”
      经过那次事之后,他们宿舍感情一直都比别人要深厚。陆清屿大二大三那段时间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宿舍三人便轮流帮他记笔记,给他讲专业课的重点。
      他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之后他们宿舍的人都不怎么吃火锅,每次下馆子都改去吃烤鱼了。
      他看着容恒把处理好的鱼放进烤箱,说:“我们后来约好了,如果不能一起合作一次舞台剧,就努力做到四个人一起在舞台上唱一首歌。”
      容恒转过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抱住他的动作依然温柔。
      陆清屿说:“是我失约了。”

      有时候回忆总是猝不及防。
      也许只是低头看到地上有一个塑料瓶盖,你弯腰捡起来的瞬间;可能是你吃着饭,看见讨厌的香菜,一边嘟哝着把它挑出来的某一刻;或许是你有一天经过一个街口,看到花店外绽放着的郁金香——你就会猝不及防地想起某个人、某件事,你具体不到哪年哪月,但是你就是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
      那个说着约定举起啤酒干杯的晚上,陆清屿是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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