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65、第 65 章

　　将不大的集装箱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可行的逃脱手段后，伊凡愤慨的一脚踹在了箱壁上。

　　“去他的！”嘴里吐出的热气，将头盔蒙上了一层雾。

　　相比起伊凡的暴躁，王洛兮却显得淡定多了，虽然不知道是真淡定还是单纯的为了节省体力，反正她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了看起来没那么冷的一角，将哆嗦着的身体蜷缩了起来。

　　“所以，你跟着跳进来干什么？”王洛兮从打颤的牙齿中挤出了一句话。

　　伊凡又踹了箱壁一脚，没回答她。

　　“别浪费体力了，还不如过来窝着取暖呢。”仿佛是为了贯彻她这“节省体力”的方针，王洛兮连说话的语速都放慢了。

　　伊凡看了王洛兮一眼，长叹一口气，蜷在了她身边。

　　似乎是觉得身边有个人真能提升温度，王洛兮竟然主动地往伊凡的方向凑了凑，使得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虽然，隔着防护服，两人根本没多少触碰的感觉就是了。

　　“你不跳下来，我一个人可以出去的。”听着集装箱不断移动的嗡嗡声，王洛兮抱怨似的来了一句。

　　“怎么出去？”伊凡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寒冷导致的哆嗦。

　　“核不稳定，瞬移。”王洛兮节约着用词，似乎多说两个字就会让她的体温下降两度，“我以为你知道。”

　　“哼，”与王洛兮的半休眠模式不同，寒冷下，伊凡的脾气似乎变得更加暴了，“然后把自己卡在金刚泥土里，活活憋死？这集装箱已经进了运输轨道，一直在运动，你不知道吗？你了解外面的情况吗？不了解，你如何判断自己瞬移后的准确位置？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卡在建筑中？”

　　“……”王洛兮不是很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而且，你的核不稳定所能影响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和极少的贴身衣物吧？也就是说，穿在贴身衣物外头的防护服，并不会随着你身体的瞬移而瞬移吧？就算你出去后踩了狗屎运没有卡在墙里，没了防护服，直接将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你是觉得这两天外头的麦考族太饿了，想去送餐吗？”

　　“……”王洛兮哆嗦着牙齿，秉着能少张嘴浪费热量就少张嘴的原则，忍住了回嘴的冲动。

　　“还有，你瞬移的有效距离……”

　　“那你呢？！”终于忍不住了，“你跟来了就能改变什么？”

　　“我来……”王洛兮有了反应，伊凡刚才那一肚子的火与话，却反倒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是来帮你的。”想了半天，才挤出了这么一句。

　　“怎么个帮法？”两人的状态好像调了个个儿，这回轮到王洛兮暴脾气了，“帮我一起到地府去和阎王吵上一架？”

　　“……”似乎是觉得靠着墙壁会被热传导吸走温度，伊凡将僵硬的身体往前挪了挪。

　　王洛兮瞪了伊凡一眼，也挪了过去。

　　“我是……”伊凡不自在地用左手摁住了寒颤不止的右手，“我再怎么的，现在也是普兰克家主，虽然从未带在身边，但名义上是有护卫队的。他们会通过手环终端时刻关注我的状态，在我俩被困入这里，失去联系的瞬间，他们应该就已经开始搜索了。通过失联前最后的定位，他们应该很快就就能锁定这家快递公司，然后从快递运输路线入手，找到我们所在的集装箱。”

　　“是吗？所以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困在这里没人知道，特意自己跳进来当定位仪的？”王洛兮突然开始不吝啬说话字数了，“照这种说法，你作为唯一的目击者，难道不是更应该留在外头，协助搜索吗？哪怕是跳到集装箱顶上被载着走，或者只把手环扔进来，也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吧？”

　　“我……”伊凡深吸一口气，强行敲开了被寒冷冻住的牙齿，“跳到集装箱顶上不现实，只会在运输途中被轨道碾成肉酱罢了。手环离体会有离体显示，这样就不是‘失联’了。至于在外头协助搜索，我又不是你，我只是个科学家，没有任何查案经验，我不觉得自己加入搜查队，能对找到你有多大帮助。”

　　“一起进来蹲着就有帮助了？”王洛兮被气笑了，虽然冻僵了的脸，根本挤不出那个名为“笑容”的表情。

　　“……至少可以两个人聊聊天、取取暖。”

　　“……”看着伊凡那嘴唇冻得发紫，可怜巴巴的样子，王洛兮突然一下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毕竟，她也明白，伊凡跳进来都是因为自己。那分毫之间做出的决定，根本容不得任何理智的思考。他只是凭着本能这么做了罢了。

　　王洛兮嘴上责怪着伊凡，心里怪罪的，其实是自己。是自己作战时太过大意，入了敌人的陷阱，还牵连了他……

　　“但，”伊凡喘了好几口气，才攒足了说话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恐怕……是预设好了的，针对你的局。”

　　“嗯……”王洛兮没有反驳，但心中的自责却是更加强烈了。

　　“无论是机器人被入侵，还是这个冷冻集装箱，只怕都是专门针对你的特点设计的。对方熟悉你的作战方式、思维方式，准确地用机器人将你引到了预设地点，然后，精确的在你最大意的时刻，将你弄进了集装箱。”

　　“为什么一定是集装箱？”愈发严重的寒意，使得王洛兮的身体开始不由地往伊凡身上靠了去，“如果目的是杀我，在我大意的时刻来记冷枪，难道不是更完美的方法？”

　　“或许……”因为太冷了，伊凡的大脑运转速度都肉眼可见的开始下降，他思考了许久，才想到了后半句猜测，“因为瞬移？”

　　“对方知道我会瞬移？”王洛兮很想提起十二分精神讨论这个话题，怎奈在这种身体极限下，她能跟得上伊凡的思路，都已经是托超强意志力的福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或许你在以前的某次战斗中，千钧一发时使用过瞬移？”

　　千钧一发之际使用瞬移。

　　王洛兮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大半年前，在一家自助店，结束与Seed的交易后，所遭遇的那场袭击了。

　　她当时躲过紫级杀手的一记冷枪，靠的的确是瞬移。这种瞬移不同于她平时有意触发的，而是在身体有着濒死预感的瞬间，本能做出的反应。

　　所以，对方是生怕这一幕重现，才选择了冷冻集装箱这样一个折磨人的方法？

　　那……此次事件的策划者，与当初自助店背后的人，是同一个？

　　“进入运输线的冷冻集装箱本身，似乎也有着针对你的瞬移的意思。因为集装箱在运动，因为你无法判断外头情况，所以，你无法瞬移。”伊凡又说，“这些虽然都只是我的猜想，但……”

　　“快递公司本身呢？”王洛兮龟速转动大脑，想到了些什么，“也是为了引我来的一个局？因为知道药品运输点被发现后，我一定会亲自前来？”

　　“有可能。你还记得……”伊凡喘了会儿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被删了的监控吗？里面拍到的，可能就是设置这个陷阱的某些影像。”

　　“所以删监控的人，便是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他与博塔会并非一伙儿？”

　　“不好说。”

　　“……”

　　聊到这儿，两人的体力似乎都已经不够给提供养分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开始望着集装箱顶部发呆。

　　或许是极度寒冷所致吧，伊凡的手不受控制地搂上了王洛兮的脊背，王洛兮竟然也没躲，反倒是又往他身上凑了凑。两人就这样从一开始的并肩蜷缩，变成了现在的紧紧相拥。只可惜，这超出人类身体承受范围的寒冷，并未能因此少上稍许。

　　“我们就要这样一直等着吗。”不知过了多久，王洛兮突然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嗯……”伊凡似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回答王洛兮的问题，还是在呓语。

　　因为主人意识濒临涣散的缘故，伊凡压在王洛兮身上的重量变重了。他的这种状态，让王洛兮只觉心里一空，然后，慌乱了起来。

　　她咬着牙挪动右手，忍着寒冷下一动就会痛的关节，摁开了伊凡的防护服终端。通过终端的基本功能，看到了伊凡的基本生命体征。

　　然后，她做了个决定。她决定当伊凡的体温、心率等数值跌倒一个特定数字时，她就会放手搏一把，使用瞬移出去。这样，即便她被卡在了墙里，亦或是成了麦考族的夜宵，出去的瞬间手环连接网络后显示的定位，也是足够救援队前来解救伊凡的。

　　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本就是她牵连了伊凡。

　　这个数字，越来越近了。伊凡则已经似乎没了大的动静。甚至连接受过不少特殊训练的王洛兮自己，都已经开始无法保持清醒。

　　“洛兮，别走……”伊凡呓语了起来。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到了王洛兮心中的什么开关，使得她的意识在临界线上，开始了没有边际的胡思乱想。她想起了两人的初识，想起了两人在北皇城事件后的争吵，又想起了两人这一年来的……

　　不，现在哪里是回想这些的时候？

　　王洛兮的意识闪现了片刻的清明，她决定，用这来之不易的清明，开始瞬移。

　　但即便这样决定了，她还是贪婪了一秒，贪婪地对着伊凡说了一句话：“伊凡，要不，我们出去后，正式交往吧。”

　　留个念想，留个希望，说不定瞬移就成功了呢？

　　没等，也没指望伊凡回答，王洛兮做起了瞬移准备……

　　嗞——轰隆！

　　突然，两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