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50、第 50 章

　　王洛兮再一次醒来时，身体已经能够动弹了。

　　她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确定室内没有别人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周围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而王洛兮则已经从原本的医疗仪内被移了出来，躺在了现在这张松软的病床上。

　　皇家医务室？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下一秒，一只脑袋上刻着皇室徽章的医疗机器人，就飞入了她的视线。机器人对她进行了一场全身扫描，叮嘱了一串注意事项后，被王洛兮赶出了房间。

　　王洛兮忍着胸前的疼痛，坐起身，侧头看向了窗外：看这烈日当头的样子，时间应该接近正午了吧？

　　今天是几号了？自己昏迷了几天？皇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接二连三的疑问弄得王洛兮一下子有些头疼，然后就想起了刚才机器人的叮嘱——一周内不建议任何剧烈脑力与体力运动。

　　王洛兮长叹一口气，又躺回到了床上。想伸手遮住照在了脸上的阳光，右手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这可还行，脑震荡，肋骨骨折，右手也折了。要知道了这是哪家小兔崽子干的，老娘非把他揍成肉饼不可。王洛兮咬牙切齿地想道。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声，王洛兮顺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环在响。

　　看这颜色和上面的划痕……是自己的？

　　王洛兮深吸一口气，咬住牙，侧身用左手将手环够了过来，胸口处疼得穿了半天气，赶在震动停止的前一秒，终于将来电接通了。

　　“喂。”来电是纯音频，王洛兮刚刚也没来得及看备注，所以并不知道是谁。

　　“啊，我的天，你可总算是接电话了。”是石佑的声音，“你自己看看通话记录，这几天的未接来电没有几百也有八九十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去哪了？为什么你们俩一起去的皇城，却只有林沐一人先回来了？”

　　“林沐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王洛兮不由地松了口气。

　　“嗯，寿宴第二天回来的。但回来后一直对皇城发生的事讳莫如深，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联系到你后再说。”

　　是吗？

　　“说说现在的情况。”

　　“你……”石佑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你怎么了？”

　　王洛兮深吸了一口气，却牵动了身上的伤，龇牙咧嘴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发生了些事。一时半会儿不太好解释。”

　　他们竟然将自己的手环就放在了一边，允许自己与外界联系，那就说明，这种“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在他们的监控下的。

　　石佑听懂了王洛兮的意思，没有再问，而是回答道：“根据我们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寿宴当晚，有贼人混入了宾客之中，试图刺杀陛下。负责寿宴警卫的普兰克上将提前发现了异常，赶在其动手之前与其交手。但贼人准备充足，不知如何携带了不少大杀伤性武器。贼人虽然尽数伏诛，但警卫队损伤严重，上将本人身受重伤，前去查看情况却不幸被卷入了混战的尼娅公主，也受了轻伤。”

　　王洛兮没有吭声，等待着石佑的后续。

　　“当夜皇城戒严，所有宾客都被关在了宴会举办处，接受警卫的一一排查。林沐说她也在其中，她以为你也在，但当排查结束，集体遣送出城的时候，却没有你的身影。”顿了顿，“但我觉得她没把话说完。”

　　她当然没把话说完。八成她那晚接受的根本不是什么“排查”，而是“囚禁”与“警告”。

　　“至于我们这边……”

　　王洛兮知道石佑在顾忌着什么，“说吧，简略点。”简略掉些外人不该听的东西。

　　“是。”石佑说道，“是这样的，在寿宴当晚，网络上突然传出一个视频，原版视频得等你复职后，让朴赫通过安全渠道发给你，我还没归岗，所以没有，只是在视频删除之前看了一眼。”

　　“嗯。”

　　“那是阴谋论者发布的一条谣言，但因为与其他同性质视频的夸夸其谈相比，它的通篇构造条理清晰，其中带了许多亦真亦假的‘证据’，所以造成了不容小觑的社会影响，使得文.化.部不得不第一时间下令将之清理了。”

　　“视频主要是提出了一种说法，宣称麦考族实际上是进化后的人类。为了证明这个观点，视频中甚至附上了一份……检验报告，地面检疫区采集到的麦考族样本，与普通人类之间的对比报告。报告文件是军属研究所使用的特殊格式，报告内容也……无可挑剔。以至于很多人都信以为真。”

　　报告？王洛兮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除此之外，”石佑却还没说完，“视频还声称……麦考族，新人类可以通过吞噬原始人类，也就是我们，来替代自身坏死部分，从而达到长生不老。空中城外，才是真正的新人类的世界，而空中城则是……‘牧原’。”

　　“……”王洛兮已经猜到后面的内容了。

　　“空中城是‘牧原’，地面检疫区是‘屠宰场’，而管理着这一切的……皇家，则是伪装成了原始人类的新人类，是‘饲养员’。这也就是为什么地面检疫区与空中城通讯隔绝，为什么能够从检疫区平安归来的人，少之又少。视频中称，所谓的公民等级，实际上是‘食材等级’，所以级别低的公民，反倒处在最危险的岗位。”

　　“为了证明这些，视频中还插了一个短片。短片的前半截，记载着一位皇卫队队员出席相关任务的片段。短片的后半截，则录下了他从人类变成麦考族的瞬间。短片……现在应该还在解析中，据说有着剪辑与编辑的痕迹。但具体那些真那些假，还不清楚。”

　　牧原，饲养员与屠宰场。这可真是……大胆却又不失理性的想象……推测呐。

　　一直以来都知道空中城并非它看上去那么神圣的王洛兮，在听过这个视频的内容后，不由地感叹道。

　　所以，这样一个真假参半的视频，是谁发的？他目的是什么？为何偏偏挑在了寿宴这个节骨眼上？

　　“听朴赫说，视频之事，本身应该由监察队负责调查的。但因为白川……”试探着王洛兮的口风。

　　“嗯，是我下令的，你继续。”王洛兮直接承认了。

　　“本来这事应该由朴赫亲自报告，但最近警务部因为部长换任，氛围紧张，大家都被盯得很严，就只能由我这个暂时的病号自由人来担当传话筒。”石佑说，“当日几乎是前脚白川被关禁闭，后脚法务部宪兵队就提出了对白川进行审查的要求。朴赫按照你的意思，想办法回绝了。”

　　“但紧接着，当晚就出了那个视频。宪兵队看准时机，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提出了对白川的怀疑，要求剥夺监察队对视频之事的调查权，要求监察队转交疑犯白川。朴赫再次以白川关禁闭时间远早于视频流出时间，因此拥有不在场证明为由，回绝了。但随后……别说法务部，但凡能擦着个边的部门，都提出了要移交白川。就连莱克·斯塔大元帅都来电了。”

　　连大元帅都……？

　　兵马大元帅是帝国军队的最高统领，属于理事会成员。这一职位向来由自愿放弃继承权的皇室成员担任。他虽战时有权号令三军，但在和平时期，却只应管理防务部，军方其他两部事务交由各部长全权负责，他不得插手。

　　可现在，一个小小的监察队里的小小少尉，竟然劳烦他老人家来电了？

　　王洛兮愈发庆幸自己先一步关了白川的选择了。不然，在自己掉链子的这几天，白川可不得被这些各界大佬榨成汁才行？虽然，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是有些辛苦负责守门的朴赫。也多亏他是从皇卫队那种地方历练出来的朴赫，换作石佑，不，哪怕是换作王洛兮自己，这会儿监察队可能都得被冠上个“谋反”罪名了。

　　“所以，人拦住了吗？”

　　“拦……算是拦住了。”

　　“什么意思？”

　　“嗐，即便是和平时期，大元帅之令，又怎能不服？”

　　“所以……他同意移交了？”

　　“没错，同意了移交，但因为‘禁闭室门需要总部全员生物信息才能开启’，你不在，门打不开，交不了。大元帅也不好真放下面子，找几个开锁的来撬门。所以，移交手续被迫延期到了你复职之日。”

　　这理由可真是……无懈可击。

　　“……全员生物信息，亏他想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禁闭室里关的是一箱金条呢。”王洛兮不由地吐槽了句。

　　“总之，他说他尽力了，”石佑没理会王洛兮的嘴碎，“至少是完成了你要求的‘撑到你回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倒是事实。

　　“嗯……告诉他，辛苦了。我尽快回去。”

　　话虽这么说，在这种能将朴赫都被逼到不得不胡编乱造地步的高压下，自己回去，又要怎么处理？难不成真把白川交出去？可以她的身份和现在的情况，只怕交出去，人就没了。

　　王洛兮的头又开始疼了。

　　当初是真的不该来皇城的，来了什么的都没干成，还糟了一身罪。普兰克家什么的，让伊凡自己来折腾就行，反正本来就是他的事，他也折腾得挺好的。自己到底是来打肿脸充的什么胖子？

　　这么一想，胸口也疼了起来。

　　啊哟喂，破解眼下的局，需要个翘板呐，翘板。谁行行好，来给自己递个翘板？

　　似乎是为了回应王洛兮心中对“翘板”的渴求一般，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来者，是二皇子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