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38、第 38 章

　　“走，进去。”王洛兮背对防疫洞大门，警戒着走廊的状态，努了努下巴，指示伊凡道。

　　伊凡打量了一番大门的构造，然后扭动了门中心金属环。门随即以金属环为中心向两侧打了开。

　　亮白的光线从内照射出来，使得他那本已适应了地下昏暗的眼睛泛起了花，差点栽个跟头滚了进去。视力一恢复，他就慌忙地回头望向王洛兮，确定她既什么都没看着，也没受到光线太大影响后，才深吸一口气找回形象，抬脚走进了防疫洞。

　　听见身后的脚步已经进入，王洛兮也倒退着走了进去，然后在双脚彻底踏入防疫洞的同时，拍亮了左侧墙上的一个按钮。

　　防疫洞还没来得及完全打开的大门，随着按钮的按下，转而开始合拢。

　　一直等到门缝彻底关闭，一层透明隔离壁从上落下咔嚓扣紧地面，给大门又加了道防护后，王洛兮才收起枪，转过了身。

　　她四下打量起了这个不大的“房间”，又或者叫做——半污染区。

　　从大小来看，这个半污染区一次大概只能装下二三十人。王洛兮的背后是通往外界的大门，而伊凡前方三四米处，则是另一扇相似的门。这扇门唯独少了中心的金属环，多了顶上的两个拳头大红色指示灯。

　　王洛兮看见右边的指示灯在隔离壁彻底落下后，接连闪黄、闪蓝，然后停在了绿色，左边的指示灯则仍旧是红的。

　　绿灯亮起的瞬间，密密麻麻的液滴从墙壁与天花板上看不见的喷头中喷射了出来。液滴落在两人的作战防护服上，冒着泡，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尤其是两人曾经被麦考族包裹过的部位。

　　排他液体的消杀工作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有余，直到左边的指示灯也变成了绿色，半污染区才恢复了干燥。

　　与此同时，只听“咔”一声，伊凡面前大门的隔离壁开始向上收起。很快，门也应声开了。

　　看到这一幕，伊凡松了口气，作势就打算打开头盔，吸口新鲜空气。王洛兮眼疾手快地一巴掌将他按住了。

　　“这里是地面，无菌区只是叫做‘无菌区’而已。”然后，没舍得给伊凡半个眼神，就抬脚跨过了门槛。

　　这被称为“无菌区”的约莫能容纳上百人的房间，是有灯光的，但昏黄的光比起刚刚半污染区的刺眼的白，难免显得微不足道了些。

　　王洛兮花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看清前面的景象，可与此同时，枪械与防护服相撞的金属声，以及一句满是警惕的“谁？！”传入了她的耳中。

　　王洛兮认出了这是林沐的声音。

　　“苍岚。”王洛兮举起了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再向前走。

　　“苍岚”是王洛兮机甲的名字，同时也是她曾经的行动代号。虽然这个代号在几人已经离开了基地驻军的现在，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了，但在眼前这种情况，比起名字，王洛兮还是下意识地用了它来表明身份。

　　听到“苍岚”两个字后，远处墙边的人影缓缓地放低了枪口：“……洛兮？”口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王洛兮向前走了起来，“还有伊凡·普兰克。”

　　“普……普兰克？伊副主任？”林沐收起了枪，“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会……”

　　“这是我想问的，”王洛兮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昏暗灯光，“到底发生什么了？”这里明明是“无菌区”，可王洛兮却在地上看见了数十个由黑色粉末堆成的小山包，以及埋没在山包中，只露出了一小片的……白骨。

　　没错，就像是被麦考族啃食后的人体残骸一样。

　　“石佑……”王洛兮的“呢”字还没问出，就看见了靠在林沐身旁墙角的那抹熟悉的黑色作战服。

　　只是，作战服的左臂……不见了。左臂三角肌本应连着肱三头肌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利落的断面，断口处是一片淡红色的寒冰，而断口稍上方的防护服则紧缩着，牢牢卡住了几大动脉……无处不透露着这是作战服的自动截肢功能的杰作。

　　王洛兮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可唯独未曾想过它会出现在自己的队友，尤其是石佑身上。

　　石佑的左臂被截肢了。所以，是感染了吗？

　　“我们到达时，”林沐已经回答起了王洛兮之前的问题，“检疫区就已经是一片混乱了。指挥系统、通讯系统、防御系统、医疗系统等等等等，全部瘫痪。建筑内建筑外，麦考族满天飘着，至少是入侵了两三个小时才能造成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空中城内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我们出发前，与中转站通话时，中转站都号称‘地面一切正常’。”

　　入侵早在两人出发前就开始了，所以……

　　“我们坐的飞机还没来得及降落，就遭遇了袭击。因为地面指挥已经瘫痪，机场更是一片狼藉，我们只能找了个屋顶紧急降落。我们本来以为，系统瘫痪只是针对于检疫区，但没想到，竟然连仿生机甲的网络都瘫痪了，没法召唤。”

　　林沐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的地面，简直就是……修罗场，比伦纳基地那次都要严重上三四倍。因为所有系统瘫痪的缘故，检疫区根本没法申请支援。麦考族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电磁屏障也好，别的也罢，反正是把这儿变成了一座孤岛。”

　　“我们俩只带了普通配置的武器，根本没办法久斗，只能尽可能地救些人。但因为检疫区内的建筑已经全部沦陷，石佑就想到了检疫区外的防疫洞。他毕竟是在这儿住过的，所以他打头，我殿后，带着十来个幸存者进到了这里。”

　　带着幸存者来到了这里……但眼前，除了林沐和已经昏迷的石佑，王洛兮并没能找到任何能被称作“人”的生物。

　　“都已经进来了，”林沐的声音有些颤抖，“也顺利过了消杀区。防疫洞虽然荒废了十年，但消杀区功能自检并没有显示任何坏损，那应该是能清除防护服外的麦考族的吧？和我们一起进入防疫洞的几人，防护服也没有破损，不存在已经感染的可能性……至少不会是这次入侵时感染的。但是……谁都没想到，谁又能想得到呢？”

　　又深吸了一口气，却平复不了情绪，“突然，就是突然一下，毫无征兆的，刚刚还在和我们对话的人……”咬了一下嘴唇，“气球被吹爆，就像是气球被撑爆了一样，啪啪啪的齐齐几声，我和石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铺天盖地的麦考族包围了。”

　　“等一切结束后，就变成这样了。除了我俩，全没了。石佑为了……为了掩护我，左臂防护服被腐蚀穿……强行截了肢。”

　　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地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麦考族就像是从他们的防护服内出来的一样。我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了，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到底是被麦考族吞噬了，还是说，跟着我们进来的，是装在防护服里的麦考族。”

　　然后与王洛兮对视了许久，才吐出了句：“郑义这案子恐怕……远远超出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王洛兮注意到，听见这句话时，伊凡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仿佛是想传递什么，但王洛兮出于本能的没有回应。

　　“……大概就是这样了，”林沐又说，“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你和……普兰克先生又为什么会下来？空中城知道这里的事了吗？”

　　“空中城估计是在侵蚀达到西北中转站的时候才得知的。”王洛兮回答，“现在防卫战已经结束了，空中城警备状态解除，检疫区和中转站都进入了战后修复。我见你们没有召唤机甲，也没有出现在战报中，怕出什么事，所以过来了。白川和汉尔远程驾驶着你们俩的机甲，在检疫区打探情况，我和伊凡来找你们。”

　　看了一眼伊凡，选择不去解释他一个研究员跑来的前因后果，而是说，“现在既然已经找到，那我出去联系白川和汉尔，让他俩把机甲开过来汇合，你和石佑，”目光在石佑的断臂上停了许久，才继续，“石佑这情况……把他放进驾驶舱里吧。我们尽快归城。”

　　“好。”

　　“这里的……”看了眼地面的黑灰丘，又看向伊凡，“你带工具来了吗？”

　　“知道，”伊凡没回答王洛兮的问题，而是直接走向了最近的一个黑灰丘，蹲在了面前，“我会去些样回去检测。”

　　“检测报告……”

　　“嗯，”伊凡又没让王洛兮说完，“私下检测，不会走官方渠道，也不会让第三方知道。你明天来趟研究所，我直接给你结果。”

　　“拜托了。”王洛兮又看了眼石佑和林沐后，“你有医师证，方便的话，大致检查一下两人的情况。机甲上应该有必备药品……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向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