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35、第 35 章

　　人心惶惶的黄色警备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清晨，包括警务总局在内的所有建筑，也因此整晚都处于消杀后的封闭状态。这使得很多人的夜，都是在办公室中度过的。

　　黄色警备虽然听起来严肃，但也只是没有半点升级迹象的黄色，是防务部得全体神经紧绷随时待命的活，远远不到需要警务部支援的地步。因此，警报响起后的警务总局，虽然氛围比平时稍微严肃了些，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加班加班的。

　　如果硬要说存于人类本能中的“恐慌传播效应”，使得总部大楼里绝大多数人都今夜难眠，那王洛兮则是根本没有尝试着入睡过。

　　王洛兮警备状态中不能入睡，在西北要塞服役时的习惯自然是一个因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石佑和林沐两人失联了。

　　地面检疫区通讯管制，失去联系本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但问题却出在了，石佑和林沐两人的仿生机甲，竟然从警备状态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被召唤。

　　机甲操控系统自带网络，并不会受到通讯管制的影响。麦考族入侵了地面检疫区，那两人的机甲理应在第一时间发射，前往支援。

　　但事实却是，停在研究所机甲库的两台机甲并未受到任何出动指令，甚至就连地面检疫区与西北中转站的战报中，也都没能找到半句与二人相关的。两个仿真机甲驾驶员碰巧在战区执行任务，战报中却没有半点他们参战的影子，这很不正常，无论是从两人行为方式的角度来讲，还是从当地指挥官的角度来讲。

　　所以，两人去哪了？未加入防卫军，未启动机甲，是因为人走得太远了，离开了地面检疫区，离开了有效连接区域；还是因为未来得及召唤机甲，人就已经……

　　王洛兮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了这个念头。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人工太阳开启的时间，还有些虚弱的阳光斜着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正好停在了王洛兮的右半边脸上，仿佛是被她那紧紧皱起的眉心与挺拔的鼻梁遮住了一般，偷工减料地将另外半张脸留在了阴影里。

　　这种诡异的光线照射角度，使得她本不应该收缩的左边瞳孔，被迫陪着右边一起收缩了。因为需要给防护系统让步的缘故，办公室内的灯是熄灭着的，而阳光又吝啬地只照了王洛兮半张脸，所以办公室内很黑。这也就导致她那“陪缩”的左眼看东西变得有些模糊，而受到阳光宠幸的右眼，却又被照得有些犯花。

　　一只眼睛因为光线不够而看不清，一只眼睛却因为光线太亮而犯花，这本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可王洛兮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任由窗口照入的光线越来越亮，任由两只眼睛逐渐产生罢工欲望。

　　突然，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取代了一直在小声响着的警报，再次出现：“黄色警备已解除，空中城将于十分钟后恢复正常功能。重复一遍，黄色警备已解除，空中城将于十分钟后恢复正常功能。”

　　王洛兮一下子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地晃悠了两下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路过总部办公室时，对着里面来了句：“白川，陪我走一趟。”

　　“去检疫区？”白川杏应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朴赫与红级三人组，“怎么去？用什么去？肉.身？还是说你想用石大尉他们的机甲？”她猜出了王洛兮的意思。

　　“嗯。”王洛兮应了一声，并没有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出动手续就都麻烦你了。”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菲蒂。

　　“少校，”菲蒂少有的没有直接用“是”服从命令，而是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我所获得的资料准确无误，那您应该是因脑波特殊，无法驾驶包括石大尉与林上尉在内的任何标准仿生机甲的。而您的专用机甲则已经完全损毁，再建计划因……”

　　“不是无法驾驶，”王洛兮打断了她，“是无法‘远程’驾驶。”顿了顿，“所以需要石川陪我跑一趟研究所，帮忙将石佑的机甲调试一下，我才能用。”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坐进石大尉机甲的驾驶舱，亲自前往检疫区？”不大熟悉仿生机甲的朴赫努力理解着。

　　“嗯。”王洛兮点了一下头，“空中城警备已经解除，说明战区已经控制，到了救援与清扫阶段。这时候以两位队员下落不明之由提出出动申请，应该是能够获得批准。实在不行，强行出动后再用法外特权处理也可以。”

　　“话虽这么说，”白川杏被王洛兮这想到啥就来啥的嗜好，搞得有些头疼，“石大尉的机甲是能调试到你的频率，让你肉.身驾驶，但受低匹配度影响，灵敏度可要比苍岚低上至少五个百分点。空中城的警备虽已解除，但检疫区的情况具体如何，无从知晓。更何况是石大尉与林上尉连机甲都没能启动的情况，你个一队之长，现在头脑发热地开着低匹配度的机甲跑过去，是演得哪出热血片？防务部的救援还真的差到缺你一个人就不行了？”

　　王洛兮没吭声，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反对意见。

　　“白川少尉说的也在理，”朴赫加入了劝阻的战线，“眼下这种情况，或许等防务部……”

　　“已经等了一晚了。”王洛兮没让他说完，她叹着气捏住了眉心，用不大的声音说，“我是红级……不用担心。”

　　王洛兮这话一出，在场几人全都听愣了，王艾迪和墨拉甚至直接“哈？”出了声。

　　是红级，免疫级别高，所以不用担心。这句话逻辑上是很通畅，可从社会认知上来讲却……

　　几个人虽然有的早就知道、有的也差不多猜到了王洛兮是红级，但毕竟还有着层名为“橙色”的窗户纸在那儿。她这种自爆方式，与自爆背后那句话的含义，实在是将几人怔住了。

　　王洛兮没再给任何人询问与阻止的机会，给白川杏扔了个眼神，又给朴赫扔下了句：“这边就交给你了。几个负责人那边，第一时间去探探。”说完，就往外头走去了。

　　被点到的两人，朴赫应了一声“是”，白川杏则长叹了口气，揉着更疼了的脑袋，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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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洛兮快步走到大门口时，十分钟还没到，建筑封锁还没开启。她只好抱着肘，盯着手环上的时间，等待了起来。她一边等着，脚尖一边一下下地敲着地板，将一旁的白川杏弄得心烦到就差抬脚开踹了。

　　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大楼内部跑了出来，远远地对着二人叫了声：“王少校，白川少尉。”

　　“汉尔？”王洛兮叫人时，除非必要，一般懒得用姓氏加军衔。这么做的原因既不是因为想拉近关系，也不是因为自己是上司，只是单纯的觉得字多拗口。

　　“少校，”汉尔跑到二人面前，微微气喘地说，“能让我一起去吗？”尽管脸上的表情很是镇定，但裤缝线旁边的几根指头，却在不自主地抖动。

　　王洛兮：“一起去？”

　　“是，”汉尔避免着与王洛兮目光的正面接触，“想必少校一定在我的履历中看到过，我接受过仿生机甲相关训练，并通过了考核，拥有驾驶权。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毕业后并未选择任职驾驶员。”见王洛兮没反应，就又补充道，“我的脑波没有特殊性，可以远程驾驶林上尉的机甲。”

　　王洛兮还是没说话，保持着抱肘的姿势，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汉尔深吸了口气，又说：“没有僚机，单机出动，原则上应该只有特殊情况才会被许可。”点到为止。

　　“这倒不用你操心，”王洛兮终于开口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想跟我一起去。这个吃力不见得讨好的事情，对你个人来讲，有什么好处。”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王洛兮的目光将汉尔盯得浑身发麻，心中本就因为某些事而产生的不适，变得更重了，可他却将真正原因说不出口。

　　“……这是个赚取功绩的好机会。”说了个完全不搭边，却也不好听的理由，“警备解除，战况基本稳定，这时候出动，危险系数低，却同样能入参战名单。”

　　“哎——”
　　这家伙别扭的性格，从某些方向来看，还真和他哥有的一拼。

　　王洛兮将身体的中心往左边一移，背在身后的双手一耷拉，方才的威严感就瞬间被“懒散”二字取代了。

　　“带你去，你爹怕会杀了我的。”

　　王洛兮这熟悉的语气与熟悉的调侃，让汉尔一下子有些恍惚，仿佛一切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每次他捅了娄子，哥哥为了帮他，去向当时的王副官求助时，王洛兮那满脸无奈的回答。

　　这么一恍惚，汉尔顺口就来了句：“我不去，哥会杀了我……”话说了出来，才意识到了不合时宜，急忙改口道，“父亲那边，少校大可不必担心，既然当年父亲赞成了我参加仿生机甲训练，就意味着他早已接受了我去往前线的可能性。况且，这次也只是远程驾驶……”又发现自己说歪了，“总之，我一定不会给少校拖后腿的！”

　　汉尔这突然一下绷起来的表情，不知道为啥，将王洛兮给逗笑了。

　　为了藏住笑，王洛兮只好转过了身，绕过一脸看戏的白川杏，给背后的汉尔扔下了句：“走吧。”然后，带头走出了刚打开的大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