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24、第 24 章

　　现在回想起来，王洛兮丝毫不记得那天的自己在听过音频后。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大脑空白地走出研究所之后，就再也没和伊凡联系过。伊凡也一改之前恨不得炸了王洛兮信箱的讨债姿态，再也没发过信息，也没出现在福归过了。

　　人的大脑说来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的主人越是想回避什么，它就越是会将注意移到那东西上，以至于哪怕表面上看起来避免了，实际上却还在后台闪烁。那个音频对于现在的王洛兮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极力回避了，却仍旧在大脑后台闪烁不停的东西。

　　王洛兮想要回避它，倒也并非像伊凡认为的那样，在逃避真相、害怕真相。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与怀疑，干扰了眼前的生活与眼下的要事。

　　可现在看来……在王洛兮今日第八次走神，又差点砸了一个盘子后，她意识到，这东西已经不是能靠回避来消除其干扰性的了。

　　既然不能回避，也不能让它不干扰日常，那就……花三分钟，将那些无法释怀的地方捋捋吧。

　　首先，那个音频的前半段，王洛兮凭着直觉觉得，录音时间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而录音里所提到的《塑核公约》和“回溯”，应该是某项技术，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的，需要“公约”约束才能维持社会稳定的技术。

　　那么，问题来了，这项技术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在作为未来的现在？

　　又或者，这项技术，与眼下人类的濒临绝境，有关？

　　“塑核”与麦考族，有关？

　　王洛兮无法判断。

　　其次是音频的第二段，不难判断，它的背景应该是几十年前的现代，音频中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伊凡的母亲。

　　那么，问题来了，从这个音频来看，伊凡的母亲，是被人杀害了吗？杀她的人是谁？与普兰克上将是什么关系？

　　两段音频间为什么会间隔几个世纪？

　　还有，第二个音频中提到的“另一个人”，是谁？伊凡母亲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也会被追杀，伊凡的母亲为什么要维护他？他是男，是女，还是……

　　王洛兮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自己的左腿上。

　　伊凡在普兰克宅的密室里，见到过一个被冻在冷冻舱里的人，而那个人左小腿外侧有一个同心圆的褐色胎记。

　　巧合？还是说，那个人就是自己？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的记忆就一定被修改过。修改自己记忆的人是谁？普兰克上将？他修改自己记忆的目的是什么？

　　而自己与音频中的“另一个人”，又有着什么联系？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让王洛兮丝毫无法忽视的是，伊凡发现音频是在北皇城事件的时候，而他在那之后从未提过这件事。那么，为什么在两年后的那天，在那个时间点上，他会突然将音频给自己听？

　　他知道了什么？他在暗示着什么？他又在推动着、谋划着什么？

　　他和普兰克上将这对父子，在这张覆盖了整个人类世界的巨网中，分别扮演着什么角色？两人的关系，是否当真入表面上那般，水火不容？

　　“喂，发啥呆着呢？又死机了？”一只大手拍在了王洛兮肩膀上，弄得她使上吃奶的毅力才忍住了擒拿的本能。

　　来的人是福归老板，“早知道你动不动死机，性能这么差，我就……算了算了，这里交给其他人，你去外面帮菲蒂卸货好了。”云老板挥着大手，将王洛兮赶出了后厨。

　　在人类蜗居于空中城内的现在，饮食也早与古代有所不同。由于动植物与菌类在无菌防护圈内均无法生长，所以绝大部分的饮品食品原材料，都是在城下城的工厂里生化合成的。当然，在城外的二十四个实验基地内，也不乏有种植农作物与饲养家禽.兽的，但像这种昂贵的高级食材，只可能出现在城上城内的高档餐馆，与福归根本搭不上边。

　　福归的合成食材是有城下城的签约厂家每周同一时间运来的，货物的签收人，在王洛兮来后的这一个月里，不是菲蒂就是另外几个紫级，反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没轮到王洛兮过。反倒是今天这个小老板云劭自愿加了班，没回店里的日子，王洛兮被派去干了这个活。

　　等王洛兮一路走到了仓库，与菲蒂汇合时，她可算是弄清楚了，自己一直没摊上这活是谁做的手脚，以及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按理来说，像福归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餐厅，完全是有足够资金安装一套自动卸货装置的。可福归的老板夫妇实在是有些抠门过头了，偌大的仓库竟然就只有几个作古的手推车，厂家每周运来的几吨合成食材，竟然需要仿真人们撸起袖子，一箱箱的自己卸、自己搬、自己摞。

　　也难怪菲蒂每次卸完货回来，王洛兮的信箱都能被紫级侍从的提醒与报告装满。可怎奈王洛兮的这个主人实在不合格，一箩筐的紫级侍从的状态异常报告，她一个都没打开看过。

　　嗯，我错了。但谁叫他们体内那该死的纳米粒子，把他们弄得身体都超负荷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完全目测不出来好吗？

　　王洛兮自责了三秒钟，积极认错，死不悔……还是改一改吧，啥时候找云劭那小子侧敲旁击一下，解决这个问题。

　　做出这个决定后，王洛兮长叹一口气，撸起袖子，炫出她那紧致的肌肉线条，加入了搬箱子运动。

　　搬箱子运动是漫长的，每个箱子单独来说根本不足以达到她的疲劳线，可这数不尽的一大车箱子加起来，就足够将她这个缺乏训练的部队精英放到了。她越是搬，就越怀疑这是研究所那边给她招来的，为了报应她最近的“懒惰”与“失职”的报应。

　　她就这么赫哧赫哧地搬呀搬，终于摞好最后一个箱子，准备在地上瘫一会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菲蒂不见了，而终端内来自菲蒂芯片的实时监测，也竟然变成了“掉线”。

　　发生什么了？

　　王洛兮一个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落地时脚一软，差点没站稳又给跌了回去。她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后，拖着灌铅的双腿双臂走出了仓库，迎面就遇到了正打算驾车打道回府的，穿着签约厂家制服的两个紫级。

　　王洛兮看了一眼准备启动的悬浮卡车，又看了眼那两个人高马大长的紫级，以及两人手环上那熄灭着的指示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向着他们走了去。

　　刚走到他俩面前，王洛兮还没来得及开口，第三个人从监控与王洛兮视线死角走了过来。三人一起前后将王洛兮围在了中间，其中新出来的人拿了个卡片模样的东西，躲着监控，抬手往王洛兮的后颈刷了过去。

　　王洛兮听到了也精准推测出了身后的所有动静，她目光一闪，硬生生地将已经蓄力了的身体放松，任由卡片靠近了后颈。然后，明明后颈根本没有可以被黑的芯片，她还是戏精上身似的，双眼一翻双腿一软，连身为条件反射的抬胳膊自救动作都没有的，直直地脸朝下倒了下去。

　　然后，一双带着汗臭的胳膊，拦住了她那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脸，拯救了她那坚.挺的鼻梁。

　　倒地被接住后，王洛兮又被捆手捆脚地扔进了悬浮卡车的巨大后箱。三人扔她时的动作很是粗暴，比刚刚摞箱子时不知道要粗暴了几十倍。王洛兮硬是咬牙装作失去意识，强.迫身体卸下了防摔的落地滚翻，让左肩和左边髂骨磕在了硬邦邦的后箱底上，差点当场脱臼。

　　然后，就只听到后箱门砰的一下关上，所有的外界声音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紧接着，车动了。

　　后箱外的声音消失了，可后箱内的却没有。尽管还是闭着眼装昏迷状，但王洛兮却准确地判断到，在她自己的左前方，还有一个人。这人，九成是菲蒂。

　　菲蒂在这悬浮卡车的后箱里，可刚才实时监测却显示她已掉线。所以，这个后箱能够屏蔽信号？

　　这群人这么大张旗鼓地准备了能黑入紫级芯片，使其强制昏迷的病毒，又将卡车后箱改造成了信号屏蔽房，以防任何外界来的强行破解，如此辛辛苦苦花费巨资前来绑架紫级，是为了什么？

　　又是那个传说中的灰色产业链？自己这还没找上它，它却找上门来了？

　　但现在距离福归的前两个紫级失踪，应该还没过多久吧？产业链是一直存在的，那又是什么使得这条产业链在近期格外活跃？

　　活跃的是整条产业链，还是说，又有某个新兴的东西，增加了产业链的供货需求量？以至于“倒.卖”与“贩.卖”，已经上升到了“拐卖”的地步。

　　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个新兴的东西又是什么？被“拐”的紫级，又都被“卖”去了哪里？

　　博塔会。不知道为什么，王洛兮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三个字。

　　博塔会，一个民间宗.教组织，敬麦考·博塔为神父，为传达神的旨意的人，相信麦考族是神的使者，是人类走向终极进化之路的指引，是试炼。

　　神给人类的试炼。是不是神给的倒不知道，可这所谓的“试炼”，又或者说是“动荡”和“灾难”，估计还真不远了。

　　想到这儿，王洛兮在心底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