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21、第 21 章

　　当王洛兮，啊不，是宋兮，顶着两个黑眼圈与脸上两道黑红的伤口回到福归时，餐厅里的客人量已经达到了早高峰。

　　先是半夜消失在宿舍，后是上班姗姗来迟，等待着王洛兮的本应该是老板夫妇和领班紫级的一顿狂轰滥炸，乃至惩戒或减薪。但没想到就在王洛兮缩着脖子思考对策的时候，传说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竟然在她身上上演了。

　　本来撞破了她的身份，给她带去了不少尴尬的云劭，在这时候主动派上了好的用场。他抢在逮住了王洛兮的领班紫级发话之前，用一句“她跟我办事去了”，将事情圆上了。虽然这个“圆”满是漏洞，但领班紫级再怎么的也是紫级，就算发现了其中无数漏洞，可除了应一句“是，小老板”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当然，这个圆谎好是好，却也并非毫无坏处的。比如说，当云劭父母知道了这事儿，又看见了王洛兮的一身狼狈满脸伤后，就很难不胡思乱想了。

　　大半夜的，自家儿子把个新来的仿真人，外表为女性的仿真人，叫出去宿夜不归，然后，这样子发型不整、衣衫凌乱，还带着伤地回来了……

　　这臭小子干了啥？在部队憋慌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的两人，无论是王洛兮还是云劭，都不是很有空闲注意老板夫妇那看他俩时的诡异目光。云劭是一边忙着脑补未来上司葫芦里都装着些什么药，一边感叹着未来上司的演技优秀。而王洛兮则是被一个包厢里的客人叫去了当专有服务员。

　　而这个包厢里的客人……

　　“所以，王少校这是又多了个业余爱好，端盘子？”

　　王洛兮听着菲蒂的吩咐，端着托盘前脚刚踏进这包厢，就听到了这么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听得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摆好的服务员标准微笑全散了，差点手一滑托盘一飞，扣在伊凡脸上。

　　伊凡则好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差点到来的飞盘危机似的，继续用那怪兮兮的口气说着：“维持爱好也不容易，屈身来这小店起早贪黑也就算了，为了伪装成紫级，还给自己的脸化了伤口仿妆？画得挺像的嘛，再配上你这幽灵部队的苍白脸色，简直就是个仿真人，如假包换。”

　　等伊凡将话说完，王洛兮也算是缓过来了。她毫无留念地将身上的所有“仿真服务员”标签卸下，将托盘随手往桌上一扔，恢复了那属于“王少校”的威风凛凛的站姿与面容。

　　可这威风凛凛的脸，却吐出了与之画风丝毫不符的话：“我们仿生机甲驾驶员脸色白，被称作幽灵部队，是因为常年驻扎堡垒，堡垒如同太空站，没有阳光照射。而紫级脸色白，是因为有精准的激素调节。都不像伊凡您，天天日光浴兼营养液，将脸色养得白里透红，嫩嫩的戳一下都能流汁，看起来是健康养眼极了，可实际上，却是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眼前的伊凡褪去了“普兰克”这个姓氏，使得王洛兮回起嘴来，更加无需顾虑了。

　　王洛兮的话将伊凡弄得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到回击的对策。

　　反倒是一旁的泰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谁解围，总之是读不懂空气地来了句：“王少校这话有些偏差，众所周知，‘太空’只是落后古人的伪科学，实际根本不存在。太空不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所谓的‘太空站’。而‘幽灵部队’一词的来源，也并非由于仿生机甲驾驶员面色苍白。而是因为仿生机甲属于远程操控，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幽灵在驾驶。”

　　对了，“幽灵部队”这个词是来源于幽灵驾驶。可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太空”？

　　浩瀚星河只是古人的幻象，太空与宇宙从不是古人理解的那样。“月亮”从不是什么“卫星”，“地球”也从来不是个“星球”。世界是“衔尾之蛇”，宏观与微观是相通乃至相同的。古人曾无数次踏足真相边缘，捕捉过所谓的“极小”与“极大”的照片，他们看见了两者之间的极度相似，却自欺欺人地绕过了真相，被伪科学蒙蔽了上千年。

　　曾在军校历史课中学到的东西，如十倍速影片一般，从王洛兮脑海中闪过，让她一下子晃了神。

　　“至于伊副主任的红润面色，”泰匀却还在继续说着，“那只是因为他刚刚喝了酒而已。”

　　“……”在场的好几人都被泰匀这一番学究发作弄得尴尬了起来。

　　倒是王洛兮终于在这时候将目光停留在了泰匀身上，并将他与两年前北皇城事件过后，伊凡新换的紫级跟屁虫联系到了一起。

　　“啊，泰匀，”看到了他的手环，“你啥时候变绿了？”

　　“绿了？什么绿了？你啥时候有过女友？”伊凡知道王洛兮口中的“绿”，是指绿色手环，但却故意将话题扭歪。

　　“什么意思？绿和女友有什么关系？”一旁的露西见瓜开始变得没那么好吃，亲自下场种起了瓜来。

　　“有，关系可大了。”伊凡继续扭着话题，“绿色，帽子，抹茶，女友，等等。”

　　“这又是副主任你从哪个古代文献上学的偏僻典故？”周乐箐也加入了种瓜团队。

　　“这你就得问王少校了。”伊凡松了松肩。

　　王洛兮虽然清楚绿色和女友是个什么关系，可却搞不懂这话题怎么就又抛到自己身上来了。搞不懂的事她也懒得掺和，尤其是伊凡折腾出来的幺蛾子，所以，她脸一撇，没理伊凡。

　　伊凡见这慢慢引出正题的主意，既耗时又没成效，被王洛兮一无视就根本进行不下去，就干脆话锋一转，正面出击了：“对了，王少校，你在这儿陶冶情操也罢，培养兴趣爱好也好，但在此之前，是不是有一件事忘记了？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这货交了又反悔，伪造了合同，而且还将我的消息拉黑，是不是有点过了？”

　　伊凡会来找她算账，这个，王洛兮是清楚的。但他竟然当着研究所同事的面就将这事提了出来，王洛兮有些难免的意外。

　　可小小地意外完后，王洛兮就很快理出了对策：“伪造合同？我不知道伊副主任是在说什么。如果您指的是我钱您的钱，那倒请您放心，我会尽快还清的。如果您实在是着急，我可以现在就将四分之一打到您账上。”

　　说着，王洛兮就在手环中调出了账户界面，选定了昨晚刚从Seed那儿进账的两千万，心疼了三秒后，转给了伊凡。

　　收到收款提示的伊凡，愣了一下。

　　然后话题就在他发愣的这几秒内，被露西扯远了：“欸？原来王少校您和副主任之间这么熟？还有债务关系？这话可能说来冒犯了，但您来这儿当紫级打工，该不会就是为了还款吧？听说因为种种原因，紫级的薪水比普通公民往往要高上好几倍来着。”

　　“可不是嘛？”王洛兮顺着台阶直接上了，“毕竟负债在身，在一定程度上是军人的禁忌，所以我也想尽量在休假结束前，解决债务问题。伪装紫级工作虽然踩进了灰色地带，但也算是情况特殊，不得已而为之。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感谢当年大力推行私人紫级雇佣的普兰克上将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洛兮的目光是看着伊凡的。生怕伊凡不懂自己的意思似的，她还动了动眉毛。

　　本来就如同个“普兰克”三字探测仪似的伊凡，当然明白王洛兮的意思，她无非就是又在威胁他，他如果继续揪着冰鲟的事不放，她就会捅穿他的姓氏。王洛兮这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死穴上，让他不得不乖乖地收好两千万，乖乖地当个债主，等着那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可能回来的六千万了。

　　伊凡是妥协了，可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能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露西就是那“绝不放过”团队的一员：“紫级雇佣和普兰克有什么关系？我错过了什么？”

　　有着一定历史与时.政敏感性的周乐箐回答了：“王少校指的是普兰克与王家联手推动的工业改革三部曲吧？为了解决来自地面的难民问题。印象中，两年前的北皇城事件，乃至一年前的先皇驾崩，都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什么工业改革？什么地面难民？啥对啥？”露西将两个眉毛都扭成麻花了，也没能搞懂，可就算没搞懂，也无法阻挡她那秘闻探测仪的敏感度，“为什么扯到北皇城事件和先皇驾崩了？”

　　周乐箐：“这个嘛……洛佩斯，洛佩斯。”

　　“洛佩斯？”这次轮到王洛兮掉队了。

　　“王少校不知道洛佩斯？”周乐箐一问完，就又自己解答了，“也对，王少校近两年一直驻扎在西北要塞，部队军纪严明，不得诽谤贵族。王少校不知道这新的网络用语，也是应该的。‘洛佩斯’怎么说呢，就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

　　“不可说。”反倒是一直被迫听着自家破事的伊凡将话接上了，“‘洛佩斯’就是‘不可说’的意思。”

　　“对对对，洛佩斯洛佩斯，不可说不可说。”露西点了点头，“不过，‘不可说’这种用法，好像也是来自于古代网络文学吧？难不成，副主任和王少校您俩是杂文野史之友，都有着这学古人说话的特殊爱好，所以才这么熟？”

　　“……”
　　“……”
　　王洛兮和伊凡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能答上话来。

　　好在这时候，王洛兮的手环亮了亮，是厨房那边又有新的工作了。

　　“哦，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王洛兮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来了个工作遁，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从自己端来的炸鸡里，捏了两个最大的，扔进嘴里，填了填自昨晚三十个饺子后就滴水未进的肚子，并在心里为这种举动冠上了个理直气壮的名字：“以身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