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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马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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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将明未明,刘宏已穿戴整齐,看着在铜镜前静坐不语的殷琼林,叹息一声走到她身边,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把马蹄形的白玉梳。
殷琼林看着晶莹无暇的玉梳,上面刻的飞羽栩栩如生,玉的质感握在手中沁得肌肤冰凉。
“书上说梳篦代表寄托思念,你送我玉梳,是想着我在念着你的时候能睹物思人,以藉慰相思之苦么?”
殷琼林本不想在此刻多添这种伤感的情怀,她的七郎马上就要走了,他即将身负铠甲,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挥起刀剑,他要踏入的是比龙潭虎窟更凶险的尸骨成堆的战场。她应该好好地道别,不能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忍,不能让他有所牵挂。可脑中就是不断重复他在南郡王的刀刃下殊死搏斗的情形,心中不免发寒,于是在言语上面上都泄露了从昨夜一直伪装好的情绪。
刘宏一手持剑,一手将殷琼林抱在怀中,低下头亲吻她的前额。
“琼儿,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殷琼林本就忍着的眼泪顷刻间簌簌落下,她拉住他的衣袖,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把剪刀,挑起一缕披散及腰的秀发,从肩处剪断,用红线系好。又将随身佩戴的香囊里香料全部倒出,将那一缕青丝装入。
“从来都是你将那些名贵的奇珍赠我,我倒不曾送过你什么实物。头发是我身上长的,香囊也是我自己绣的,你带在身边,就当做我一直陪着你!”
刘宏紧握着手上的香囊,与殷琼林深深对视,“我一定平安回来!届时定再向殷公提亲,迎你过门。”
殷琼林抬头望着目光灼灼的刘宏,向他展露一个微笑,“我等你!”
刘宏再次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大步从容。殷琼林在他走出屋后,心中不舍遽然加剧,提起裙裾朝他跑去,只是在门口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已经踏上马背,背对着她,马儿在原地踌躇几步,刘宏挥起长鞭,一声长啸,马儿一跃而起,在他的身后掀起灰蒙的沙尘。
刘宏驾着马急速驰骋,他控制自己不要回头,他知道他的琼儿就在那里,他怕他儿女情长,在看到琼儿泪眼后不忍与她分离,他才与她享过云雨之欢,最是情浓之际。他要做的是担起他的责任,替皇兄守护山河,保百姓安稳,这样他才敢守她在臂弯。他一直驾着马不断往前,仿佛前方就是他正在厮杀热战的战场,而他正在浴血奋战,他刺杀一个个叛军,手中的长鞭如同利剑,正挥舞着像南郡王刺去。
京都建康外城东垣城门外,三军待发。皇帝亲送三军。
军队队首,皇帝左右扶起正叩跪的建平王与抚军将军,全军将士跟着谢恩起身。
“有七弟柳卿坐阵,叛党定可一举拿下,朕在皇城等着你们的捷报!”
“臣一定不负圣上重望!”抚军将军柳元景重又跪下,嘶吼着喊道。
刘宏亦屈膝抱拳,气势轩昂:“不杀南郡王,誓不还朝!”
全军齐刷刷跪下:“不杀南郡王,誓不还朝!”
“有卿如此,朕心甚慰!”皇帝的朗笑声在队伍间传开,如击鼓般振奋人心,三军斗志昂扬。
说话间已让众将士起身。
“七弟,昨夜酒席后半怎么都不见你人影?”
半路离席这事儿确实应当给主人家一个交代,尤其是这主人家是当今皇帝,自己还是主客,刘宏正愁没个机会解释,心下一直惴惴,若不是出征在即,这在平时皇兄拿自己问罪他也不敢有半句微词。
“皇兄珍藏的美酒真真是琼浆玉液,臣弟一时贪了杯,本是想出恭,结果浑浑噩噩出了宫。”
“可惜了,皇兄还想与你痛饮一番,内侍寻遍了也未找到你人。”
“待臣弟凯旋之时,再给皇兄赔罪,陪皇兄喝个痛快!”
皇帝定定地看着眼前身着盔甲,眉宇间意气风发的建平王,轻掀嘴角:“好!”
刘宏见皇帝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禁心下计较:皇兄是觉得自己年轻气盛,说的话过于自负了么?这本是极平常的长自己志气的话!估计是此次战役非同小可,皇兄心下担忧而已。
待到队伍如盘踞的长龙般逶迤而去时,皇帝仍站在原处望向队伍最前方,他只能看到风扬起刘宏黑色的大氅,轻轻鼓动,队首的他笔挺地跨坐在马上,竟让人觉得威严。
他微眯起眼,任那个身影在眼中渐渐模糊,声音近似轻叹:“七弟,这次你能回得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