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朝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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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夜雨，淅沥沥直到天亮。像是天上的海漏下了水，要淹没这座城市。
黎曙和安暮昨天没有回实验室。呆在了学校。
安暮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了黎巍寒。
“博士说，我们可以暂时不用回去，可以在外面转转。”
“嗯，晚上住哪。”
安暮有点无从吐槽黎曙这句陈述的疑问句。只得认命地回答，“学校的学生宿舍，我有时也住那里。”
想想又问了句：“分两间吧。”
黎曙还是万年不变地“嗯。”
学校外面感觉没多大变化，可是宿舍也过了不知道多久没住人，本应该充满人气的地方空荡荡的，空气中的灰尘都疲倦地颓瘫在地上。
说是宿舍实在，有些骇人。
夜里雨声又响着不停，连绵不绝的嘀嗒仿佛都模糊了时空的界限，甚至让人怀疑自己是否仍存在。或是已经融进了雨里，只是这万千雨滴中一者。
第二天起来后，发现雨已经停了。
地下排水系统出了点问题，地上积水涨了起来，地下的实验室入口也关闭了。
黎曙起得很早，甚至早过了安暮，起来后，一个人悄悄跑到一栋楼楼顶。
黎曙从被唤醒，醒来之后再睡觉，就不会再做梦了。
黎曙在梦中活着的年岁，也就是有老爹和暮王时，每一天都会从梦中醒来。现在无梦……突然有些不习惯……
昨夜的雨让今晨的风都凉了下来。秋季的早上本就凉，一场秋雨，仿佛让人可以触到冬天的气息。
楼顶的风呼呼地刮着，灌满又放空黎曙单薄的衣服。
黎曙坐到女墙上，脚在外晃荡。风迎面而来，像是害怕黎曙会掉下去一样，给她一个向后的力。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一个正常爱惜生命的人，在一个很高的有边崖的地方，就像是悬崖边，或者高楼边，走到一个界限的地方，再往前就会变得小心翼翼，或者完全不敢再往前一步，再往前，就会出现心虚，腿软等现象。
黎曙在等日出，并没有因为楼高而害怕，有的只是无动于衷。黎曙有点无聊地想，自己是不惜命呢，还是不是正常人。
可能起得确实是太早了，或者是积雨云还未来得及散去，太阳迟迟不出来。
百无聊赖的黎曙，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力气大小。
在身旁女墙上硬生生掰了一块砖下来，黎曙想试试能不能折断。
刚做好准备动作，云突然就散开了。
拨云见日。
红色的太阳，却仿佛没有温度，暖色调都救不回来的寒冷。风依然萧瑟，太阳的出现没有带来温度的改变。
黎曙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和环境温度最适的低温，将不必要的生命活动停下来，减少热量的散发。
快速掰断了砖，估测自己力气还可以更大些，但是皮肤太娇，已经红了，便放弃了继续。把砖扔开，黎曙专注地盯着太阳。
太阳初始温度低，地球的另一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太阳像是个假冒伪劣产品，缓缓冒出了头，光线在空气饱和的水分中散射出了彩虹，色泽暗淡，有种阴郁压抑的感觉。
气候控制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什么时候得去一探究竟……
彩虹还未消散的时候，安暮找到了这里。
远远看去，黎曙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堪堪立在寒风中，险险地停在楼边缘。要掉不掉的样子。
安暮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有感知，说不定真的找不到她……
“日出好看吗？起那么早。”
身后的人声还带着几分沙哑，黎曙听到后迅速离开边缘，摆出了防卫的姿势。
看到是安暮后，又收起架势。一跃，坐到了边缘。
安暮心中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语。
此时，太阳艰难地爬升了一定高度，只差一步就要离开水面。
安暮在女墙缺口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太阳离开了波光粼粼的水面，黎曙突然就想到了莫奈那副《日出·印象》。
与此同时，排水系统好像排除了故障。淹没地面的水顷刻间褪去。只有湿漉漉的痕迹证明它的存在。而过不了多久，这痕迹也将消散。
像是人类的存在。
黎曙出声问到“这个星球上，还存在活人吧。”
安暮眯着眼看完日出，“可能吧，我也没苏醒多久，也没离开实验室多远。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到过。”
黎曙似乎本来就没想听到安暮的回答，问完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安暮瘪瘪嘴，看了看缺了一块砖的墙，瞅了瞅断开的砖。握了握爪子，就默默跟了上去。
黎曙似乎没有想过安暮不会跟上来的可能，直接就问道“为什么这些机械不能用。”
“我说没电你信吗。”
黎曙面无表情 jpg.
“好吧好吧，我不知道，但是有些还是能用的。”
“嗯。”
黎曙已经抄起了一个。
安暮嘴角微微抽搐。
感觉自己还是随便出去逛逛比较好。
“那个，我出去转转，你随意逛逛。”
“嗯。”
好绝情，都不问自己去哪……
察觉到安暮呼吸还没有消失，黎曙转过身。
安暮一脸期待……
“你腿走不了了？”
嘤嘤嘤……
“你不问我去哪？”
黎曙有些奇怪地挑挑眉，从善如流地问：“你去哪里。”
安暮终于收起了委屈的情绪，“我要去结境外面，找一些物资。”
黎曙：“嗯。”
安暮感觉自己已经不敢奢望什么了，一个“嗯”就足够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今天没有回来的话，记得给博士通知一声。”
“好。”
安暮终于挪走了。
黎曙转身安心鼓捣自己的物什。学校里还有冶炼的地方，幸好还能用……
库存的材料也还剩……
得先了解下基础知识……
黎曙转了一圈冶炼室，就毫不留恋地去了图书馆。
还顺便把外套留在了这里。
而在黎巍寒那边，黎曙的踪迹一下子就失去了监视。
去向成迷……
她……有意还是无意的？
真是……难以揣测……
直到下午，黎曙才回来。
可是……没有穿上外套……没有穿……要命
黎曙直接进了内室。
没有办法……
残阳似血时，安暮仍然没有回来。太阳仍然没有温度，又浸回了水里。
黎曙终于从里面出来了，穿上了外套。往实验室走。
阴云似乎又笼了过来，空气湿度持续攀升，今晚，又是雨夜……
黎曙回来却发现，实验室寂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黎巍寒和韩梅仿佛两台机器，安静无人声地各忙各的。
黎曙说安暮去外面没有回来时，两人的表情都平平淡淡的。韩梅还微微表现了一点担忧，黎巍寒眼皮也没掀一下。
在实验室里是听不到雨声的……
黎曙终究还是在半夜去了宿舍。
当然，留了张便条。
黎曙走的时候又去看了下那一溜玻璃缸。
影影绰绰的，液体发出的微蓝的光柔柔的，淹满了整个实验室。仿佛玻璃缸都数出来了十八个。
外面下着雨，出来后才清晰地听到了雨点敲击建筑与地面的声音。
清脆的，高洁的，古典的。像是古人纤长的玉指，拨弄古老的乐器。
高山流水，曲高却和寡。
在雨中久伫，听到半夜，黎曙才回到宿舍。
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黎曙很快就睡着了。
今夜出乎意料地有梦。
梦境轻轻浅浅的，随着呼吸起伏。
有很多柔柔的声音，伴着雨声，在耳畔萦绕，多却不嘈杂。但是却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轻轻的，像个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像是在小时候，老爹花了很多钱才给自己买到的几乎绝迹的肥皂水，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让别人羡慕的同时，自己也碰不得。
一碰，就破裂了。
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碎了，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黎曙梦醒来后，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黎曙突然有些惊叹时间的短暂。
像是古人的一生，最多不过百十来岁，几场雨后，便消散云烟。
氤氲的雾气缭绕，渴望吞噬什么。
黎曙在天台，从凌晨坐到上午。没有等到日出。
雨一直下。
黎曙没有遮雨。全身上下，尽数皆湿。
雨没有停，太阳没有出来，安暮也没有回来。
地面又成了湖面。
桂花却都莫名地开了。
金黄的颜色，金黄的香气。被雨水打湿，变成了嫩黄色，润润的，沁人心脾，仿佛能钻进灵魂。
虽然节令不甚正常，但是花开弥补了黎曙没有看到日出的遗憾。
黎曙突然想到了桂花酿。
可惜没有合适的容器和酒曲……
拈花一朵，指尖微捻。香气便留在了指尖。可惜很快便被雨打散。
……留不住吗？
那可真是……可惜了。
黎曙抬头，算算半径的话，天空仿佛都要压到结境上了。
阴沉沉的，昭告着什么不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朝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