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无址信

4、接应

　　远远的前路上终于出现了光线，细细的一道一道，从头顶上方投射下来。奥布里心中一松，走到近处发现头顶是被挖开的坑，上面遮了堆树叶。

　　他估算一下，约莫走了四五个小时。现在应当是下午了，出了拉胡特尔有一段距离。不是在森林就是到了公路路段了。

　　男人到了地方，并不急着上去。他先是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丢给奥布里：“嚯，差点忘了。你的东西。”然后自己在原地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开始讲电话。

　　奥布里一怔，下意识接住，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奥布里：“……”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
　　手机是指纹解锁。他强忍着怒气打开，发现果然被人动过了。通讯那里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给叔叔的，说自己已经到家了。然而现在界面已经被清空了。

　　他抱着侥幸心理试图拨一个电话，然后发现电话卡没有了。
　　奥布里：“……？”他抬头瞪视罪魁祸首，对方不仅不心虚，泰然自若地讲电话，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来想按他的头。
　　奥布里愤怒的躲过去了。

　　男人并未刻意放低声音，他低头摆弄手机，实际在偷听，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在通知同伴。

　　“有什么收获吗老大。”话筒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干净利落。

　　她的老大看一眼身旁神色警惕戒备的男孩，笑道：“捡着一只刺猬。”

　　刺猬男孩奥布里冷着一张脸，看着男人挂了电话，笑嘻嘻盯他。他眨眨眼力图不为所动，然而这时他发现男人的样貌并非他之前看不清时恶意揣测的那般歪瓜裂枣，相反，对方有一副英俊的皮相，眉目深刻英挺，挑眉看着人时嘴角上扬出三分痞气。
　　“——好看吗？”
　　对方笑嘻嘻第二遍抛出这个问题。

　　我疯了才会对这种人有好感。奥布里别过脸恨恨的想，眼睛瞪住了面前的空气，半分不肯再挪动。

　　于是轮到男人放肆地打量他。奥布里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逡巡在自己的脸上，尚未来得及生出两分忐忑就听到一声闷笑。

　　“……？”奥布里咬牙，我长得很好笑？
　　他想说点什么来怼人，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眼前光线便是突兀的一亮——

　　头顶的树叶堆被人搬开了，有雀跃的利落的女声传下来：“老大我来接你啦，感不感动？感动就从了我吧——”

　　奥布里的眼睛被光迷的一时睁不开。他眯缝着眼抬头，看到圆形的天空，久违的清新的蓝色。

　　那个瞬间他甚至真的对女声的主人生出了几分感动。

　　然而这为数不多的好感在那女声主人的脸逆光出现在洞口时被破坏殆尽：“咦老大，你旁边这个是什么？小泥人吗？”
　　她的老大又是一声闷笑。

　　小泥人奥布里：“……”他明白男人之前是在笑什么了。

　　之前在密道里开铁门被兜头扑了一脸土，实验室又在地上和多少年没整理过的床铺上滚了滚。他隐约能猜想到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

　　但这不代表他能原谅那两声笑和那句“小泥人”。
　　奥布里臭着脸在心中记了一笔，伸手等那个几步跨上洞的人拉他上去。而男人竟也没有接着作妖，一伸手把他带上来之后就开始在原地和来接应的人对话。

　　奥布里上来之后先是打量了接应的女人，红发大波浪，长了一张漂亮妖艳的脸，套着一身暴露的皮衣皮裤，张嘴就崩了人魅惑女郎的第一印象。

　　“老大你通讯器一直不开我们都以为你挂了。”女人说，“今天早上科尔温就发现老鼠们出现了，全都在往拉胡特尔赶，我们还当是冲着你去的。”
　　“稳住，我们能赢。”老大随口皮了一句，“科尔温没做别的动作吧？”

　　“没。”女人老老实实地说，“毕夏普拦住他了。”

　　奥布里有听没有懂，暗暗记住了话里的几个人名和一听就是特殊指代的名词。他一边想着什么狼什么老鼠，怎么一下子都冒出来盯着拉胡特尔，一边装作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在意的样子，转头看起风景。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真的分析起来了。他们现在果然是在森林，但这一片儿的树木有些稀疏，朝东南方向望去还能隐约瞧见一点儿拉胡特尔的山的影子，只是照着距离来看他现在是在森林深处。

　　森林没有名字。镇上的人们讲起来总是一口一个“林子”。他出过镇子，知道外头的人把森林也算做拉胡特尔的一部分，直接也叫做拉胡特尔。但实际上镇上的人几乎不怎么往森林走，只有专门的猎人偶尔进林子打猎，平常人在镇子与森林的接口绕几圈就是极限，前者也并不深入，往往是只在
　　几个固定的大家都熟悉的地界打转。故而整片森林，对于拉胡特尔的人来说其实和外界一样陌生。

　　他估摸着来时的方向，的确就是东南那一片。隧道附近的地面上还有条小溪，不深，可以说是涓涓细流。水道弯弯曲曲，只是大方向基本是和地下通道合二为一，再远就掩在了树林里。
　　奥布里回想着自家附近有没有什么水源，无果。在帕布列奥拉一家搬来镇上之前居民们都到森林附近池塘湖泊之类取水。帕布先生来了之后指挥镇上的壮年男人挖了一条水道，源头就在那些湖泊，路线尽量在每家门前绕上一绕，平时用水也就方便多了。
　　但水流当然没办法经过地理位置奇特的帕布家。不过帕布先生在自家安装了自动取水机，管道连他们自家人都不知接在哪里，投毒什么的也就无从谈起。

　　故而镇子上除了帕布先生的设计就没有别的什么河流。奥布里想，那么眼前的小溪并非和管道一样直通他家，最大的可能是在中途就绕去了别地。

　　他心里充满探究的冲动，侧头余光发现身后一男一女还在交谈，似乎根本不在注意他，便试探着抬脚要往原路走。

　　然而他刚一动作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嘿，小孩，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