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章·世界的构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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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世界的构解
这儿很美，凉想着，浅粉的樱花树下光影斑驳，柔和的风带有春天特有的纹路，沙沙地拂过她短短的发梢，发丝勾连着随即又飞扬在花的阴影下。
但是这儿不像记忆中京都的宅院，□□有长长的回廊，濡湿的木质走廊要小心避开；这儿也不像小樽蓝色的大海，咸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只有樱花树，遮天蔽日的樱花树，和当时从病房的窗子中看到的不同，那时只是光秃秃的黑枝干，上头挂着的冰棱里有整个世界的扭曲倒影。
不，她现在不叫“黑川凉”，而是叫“和吉”，“和修和吉”。这是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给她取得名字，和修吉时，取姓于父，有父亲的刚毅；黑川和音，取名于母，有母亲的温柔。
凉用仅剩的左手拂去了落在肩头的樱花香味，不经意似地挑出一缕夹在纯白色面具下的黑发，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单薄地垂下。面具构建了一个冷漠的假象，阻挡了来自形形色色的仆人或多或少的窥视。相似的容貌和挥之不去的记忆，都是是做艺伎的母亲为和修吉时留下仅有的一点对于爱人的伤怀。
深深陷在冰冷的医用机器里，她还记得残破的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惨白的天花板，和所谓的父亲惨白的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啊，你醒了！实在是太好了！！！”。顿了顿，耳旁又传来他卑微歉疚的自我介绍：“我叫和修吉时，我是你未尽到抚养义务的父亲。我要向你和你母亲道歉。”
“吉时”，这下就明白了，武士刀上模糊不清的名字应该就是他的。近二十年未关心过病痛中惨死的爱人，和苟且狼狈的私生女，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自称是她的父亲！
宁愿是身世不明的流浪儿，在逐渐构解的世界里卑贱地死去，至少坠入黑暗时，眼睛还能注视着微小的光明；至少不会被命运夺取爱与温暖，饿着、冷着、疼痛着，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折磨，得到又失去，不如将她的灵魂从这残破的躯体中剥离。
和修吉时垂下了眼眸，继续说道：“我曾远远地看到过你，在你母亲的葬礼上，你穿了件很大很不合身的黑色和服。你母亲的姐姐搂着你。那时候你还小，人又瘦，那么点大，还没尝过金平糖的甜味，就见过黑夜的无常。”
“我爱上你母亲，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去找她。但是那一次，我没打任何招呼，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你母亲回了德国本家，从此断了联系。五年后回来，发现信箱里有两封你母亲寄来的信。信纸都有些泛黄受潮了，可是上面我最熟悉的娟秀的字就是和音的。”
他的语调很慢，语气很淡，仿佛在讲一件非常久远的事情，声音中好像听不到痛苦和愧疚，但是凉看到他撇开的头和沉沉下垂的肩膀。
“两封信都很简洁。一封信上，她说她怀孕了，鸨妈很生气要送她走。另一封则写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信中还夹了一张泛黄的照片，她抱着一个有着柔软黑发、穿着嫩黄色小衣的婴儿。虽然她在照片里依旧那么快乐地笑着，但是她比起以前实在是瘦了太多。即使化了妆，看上去还是很憔悴。”
“后来又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是黑川和美。我知道的，也很熟悉的人。是你母亲的姐姐，总是威胁我要对和音好一点，多爱她一点，最好能为她赎身。我许下了承诺，最终却食了言。信上说，和音去世了，墓地埋葬在她生前最后待过的小村庄，还给我留了地址。又在信里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我知道，我该！！！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愧疚，却不知怎么弥补。”
“黑川和美在信里警告我，她的妹妹不需要假惺惺的补偿，不要试图抢走和音仅有的孩子。这次我遵循了，但是我在河岸旁散步时，辨认出浑身发紫，甚至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女儿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底后悔了。”
“我是喰种，你母亲是人类。我们的结合注定是要遭天谴的，混血喰种在人类和喰种的地带之间游走，必定会遭受白眼。既不是完整的人类，又不是真正的喰种，这样的人生算得上什么呢！？我后悔、愧疚。我私自把你带回来，又一次打破了当年做出的承诺。但我想照顾你，抚养你长大......”
凉的瞳孔惊恐地收缩了一下，望向那个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男人，嗓音有点沙哑，急急地问他：“你说，你是喰种？我母亲是人类？我是一个混血？”
“嗯是啊，但我害怕伤害你母亲，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
“你一直在欺骗她？她到死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还有她也是！！”
“我很对不起她......等等你说什么？？”
“她不知道你是喰种，她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从未告诉过我生父是谁，你的一切我一直都一无所知。她是喰种，是的，她是喰种。我一直以为我是混血，一个见不得光的混血。而现在你又告诉我你是喰种......”
凉从小构建的世界观就这么崩塌了，喰种啊，喰种，一直以来她都是纯种。活在两个大人互相欺瞒的谎言中，被肆意地玩弄。谎言的美丽字眼究竟欺骗了谁！？
我只是按照他们给我强加的标签，活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我甚至连做我自己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在他们规划好的路线上，一板一眼做着空洞无力的规定动作。那些我所谓的能动的自我选择，那些我的意识曾指向的自由人生，其实只是我在虚假世界做的无谓的挣扎吗？？？
她崩溃了，泪水流过只是流过，眼睛失神地看向窗外空荡荡的枝丫。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二章·世界的构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