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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探慈母惹大祸梁帅降罚 ...

  •   容知许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地与梁深交手。梁深本碍于他太子门生的身份,只随手拆了几招,却发现这打扮得有些媚气的少年人身手出奇诡异,透露着快而凌厉的掌风,不由得心中沉住气,不去管梁泽,专心地对付起容知许。
      很少有人可以与梁深正面交手而占上风。容知许却又牢又稳地同他过了十招,连本来忧心着梁泽也许会被父帅打死的梁浅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看热闹的小和尚手舞足蹈地在旁边胡乱鼓劲儿,少年容知许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虽然眼角饰着明显的厚厚的浅粉色胭脂,却挡不住其沉静的眸子里闪烁的镇定而专注的光芒。梁深一边同其切磋,一边在心中疑惑这少年人气度不凡,为何要如此生硬地做这奇怪的打扮。

      梁浅突然道:“西凉容氏,身法真不错。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容知许听到,在打斗中回头看了梁浅一眼,只见梁浅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头束简单发髻,因为一天的操练而散落了几缕黑发在脸颊边,被微风吹起。脸庞错落有致,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与优美的下颌曲线勾勒出刚毅的线条。虽面貌与梁深酷似,却又有一种梁深所没有的闲散、慵懒的风姿,唇边隐隐挂着些赞许的微笑。

      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容知许微微僵了僵,手顿时缓了下来,正好迎上梁深正面一掌,当胸被击中,有些狼狈地跌在地上。
      他散落的长发遮住了打斗中微微泛红的脸颊,半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梁深站定,收了拳风,冷然道:“阁下同我动手,属以下犯上。”
      梁浅跑过去将那坐在地上有些发怔的少年人拉起来,上下替他拍打着泥,容知许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梁浅道:“别发傻,少帅的意思是你武功极好,想收你进梁家军。你道个歉就行了,别担心——”
      容知许突然倔强地道:“梁大公子孝顺母亲,我不过是帮了他,何错之有?”
      梁浅停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他们俩差不多身量,梁浅直视着容知许的眼睛,温雅而耐心地道:“你不明白这件事,梁帅不准许梁大公子探望母亲,自有他的道理,你……最好不要参与这些事,免得卷进去不讨好。”
      容知许看着梁浅,似乎是在对面那双幽黑发蓝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面红耳赤,挣开梁浅的手,并不说话。
      这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眼里透着凌厉而倔强的光,绝不是一身媚气的打扮可以遮掩的。梁深仔细地将容知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寻思着刚才梁浅的话,他确实想从太子那里把他讨到梁家军中。突然,他的眼角扫到一边打量着他们三人的罪魁祸首——
      那一脸狡黠、等着看热闹的小和尚。
      梁深眼神一凛,迈着大步子过去,将小和尚的后领提起来,道:“良川法师,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小和方十岁,个头比梁深矮,后领子被提起来脚几乎都有些挨不着地,吃力地跟着走了两步,嚷嚷道:“哎——你放开——你放开——”
      梁深声音冰冷,道:“今日之事你必须有个交代。”
      小和尚双手挣扎着去够梁深的手,嚷道:“容施主说的段郎没听见么?梁大公子想去看望母亲,难道有错吗?”
      梁深冷笑一声,道:“荒谬。”
      如果说容知许是为了帮助梁泽,他信;但是这个小和尚,完全就是来捣乱的!
      梁浅与容知许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这小和尚身上,梁浅扬着眉,听见那声“段郎”,突然“哦”了一声,道:“这——这就是阿唯吧?”
      小和尚一听,立马用一双小鹿一样无辜而明亮的琥珀色的眸子求助地看着梁浅,道:“是的是的,将军认识我么?将军救命!”
      梁深冷然道:“你一个出家人,行为言谈如此不端,当送到如昼法师那里。”
      小和尚还要争辩什么,突然见容知许端正地单膝下跪,道:“太子殿下。”

      宋璟负手而立,一袭金色四爪蟒袍,眉目清淡俊雅,看着眼前闹得不可开交的四个人,扬扬眉毛,道:“这是怎么了?容知许,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容知许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道:“方才梁大公子要去探望母亲,少帅阻拦,在下一时糊涂与少帅动了手。”
      少年人在太子殿下面前毕恭毕敬,与方才那倔强不屈的样子完全不同,赫然可以看出日后一朝为官,定是风姿决然的君子之臣。
      宋璟道:“哦?少帅为何要阻拦思贤去探望梁夫人?”
      梁深道:“回太子殿下,梁夫人病重,父帅不希望兄长去打扰。”
      宋璟沉吟道:“方才梁帅确实与我说过此事,思贤确实不宜——”
      太子的话还未落音,就听见梁夫人的禅房那里传来一声巨吼。
      “滚!!!!!!!!!!!!”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一声巨吼只能是梁帅发出来的。
      而那被吼的对象,只能是可怜的梁泽。

      梁深等人匆匆赶过去,并不敢走近,只看见那禅房的门“砰”的一声开了,梁泽一下子被踢了出来,毫无风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坐在泥泞的地上,眼泪簌簌地顺着脏兮兮的脸往下淌。
      禅房里传出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在叫阿泽。
      梁泽哑着嗓子道:“娘,我还好,我没事——”
      梁浅疾步走过去,想拉梁泽起来。
      梁帅突然出现在禅房门口,脸色严厉地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偶然路过的僧侣都被他的可怖的眼神吓得一惊,低声诵一句佛号就匆匆走开。
      梁帅道:“你敢扶他。”
      梁浅伸出去的手僵住了,他咬紧牙关,腮间已经隐约可看到要紧的牙关。太子宋璟在旁边,脸色也微微变了。梁帅的暴脾气是全南昭都知晓的,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况且其手握重兵,筹谋东南,颇有功高震主之势,太子从小就被梁帅和父王骂惯了,亦不敢说什么。
      梁帅对地上的梁泽道:“母亲病重,你却如此冒失地冲撞进来。成何体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也配见你母亲么!你以为这是惊喜?!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
      梁夫人本来缠绵病榻多日,只想来大明寺静静地祈福,恐怕是方才一见到梁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衫凌乱,反而又担心又惊恐,估计是又严重了。
      梁帅冷冷看了眼梁深,道:“你怎么办事的?我给你下的是军令,看守好夫人的禅房,你当耳旁风么?”
      梁深并不答话。他感觉到旁边的小和尚突然全身都僵住了,害怕得有些发抖。
      梁帅吼道:“马上下山,两日之内,从家里给我取来戒鞭。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此地到长安帅府,来回起码要四天的时间。
      梁深并不迟疑,只道:“是。”
      说完,他向太子道别,然后就下了山。梁浅拉住了他的手腕,梁深看了梁浅一眼,两人对视良久,空气中凝结着冰冷与愤怒,挣扎与纠结。梁帅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梁深甩开梁浅的手,走了出去。

      走出父亲的视线,梁深这才觉得松了口气。相比于依旧留在大明寺中被训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人,梁深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那个。
      梁深一边来到军营整理自己的马匹,带上点粮食供给,一边吩咐下这两天他不在军中的训练之事。他平日待在军中居多,很少出门办事,手下的将领都问怎么回事,梁深只说回长安一趟,家中有点事。让人赶紧通知前面的驿站,一路备好马匹,待他去换马。
      梁深很快地就骑马上了路,已是夜色将近。

      方才在军中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梁深快马加鞭,提了速度。他知道这注定是不眠不休的两个日夜。
      圆月已经挂上了树梢,这才提醒梁深,阖家团圆的上元夜不过是昨日。寒鸦声声,寒风阵阵,吹在脸上无比的肃杀。其实这并不是梁深第一次夜行,梁深是喜欢夜行的,路上没有太多的人马,没有太繁琐的礼节,就连城门处,也只要看一下他的流云纹令即可放行。
      他很快来到大明寺的后山脚下,父亲的怒吼声已经消散了,不知道现在寺中的状况如何。
      其实从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父亲错了。
      大娘疾病缠身,本就不适宜见到梁泽,梁泽生性懦弱,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见到母亲的情感,两人见面没有任何好处。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见。
      梁泽太感情用事了。
      梁浅也是,太重视兄弟情谊,忽略了军法如山。
      父亲罚他,他也甘愿接受,因为他确实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梁深的心,在疾行的夜色中渐渐沉静下来,嘴角爬上丝丝缕缕的冷漠。

      这时候,山脚下的羊肠小路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瘦瘦的白色身影,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手中捏着一串佛珠。
      梁深一下子就认出这白色的身影。
      心中顿时略过一阵乌云。

      这小和尚孑然一身,等在这深山老林的小路边,焦急地朝他这边看着。
      一看到梁深,小和尚惊喜地扑了过来,道:“段郎!段郎!是我!”
      梁深勒住战马,皱眉道:“你为何在此处?”
      虽然,他心中已经明白小和山在此处的目的。
      小和尚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多谢你没有供出我——我想同你一起去长安。”
      梁深道:“不行。”说着他就要策马。
      小和尚道:“我真的想同你一起去!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梁深道:“不行。”
      小和尚道:“段郎——我真的——”
      梁深道:“此乃军令。”
      小和尚一愣,脸上都是委屈和执拗,道:“此地到长安,一路过去都有雨。你带着我,我可以给你撑个伞。”
      梁深心道这小孩子又再胡说八道,便不再理会,道:“梁帅方才有责罚谁么?”
      小和尚道:“不知道,我看你走了,便悄悄溜出来,在此等你。”
      梁深道:“快回去——”旋即,他不知为何又问了一句,“一个人害怕走夜路么?”
      小和尚道:“我要和你走。”
      梁深皱着眉头,对这孩子仅有的耐心都被消磨掉了,道:“不行。”
      他策马,从他身边这个小孩面前飞驰而过。奔出去之后许久,他不知怎么,微微向后扫了一眼,看见那小和尚依旧站在道路的边上,双手合十,一路注视着他,黑暗中只能看见圆月在他白皙的脸上撒下清冷的光芒。
      梁深心道这小孩实在太缠人,又固执又倔强,行为幼稚得紧。还是不要理睬的好,难不成他还能一直站在此处么?
      他马鞭不停,飞一般地向长安的方向策马而去。

      实有诡异,小和尚是个乌鸦嘴。
      一连两天,梁深的衣服简直没有干过,一路瓢泼大雨,天色阴沉,将长长道路上的一马一人淋得不知白天黑夜。他面色阴沉,想着那小孩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他捣了什么鬼。
      他匆匆地回了长安,甚至都没有按照律例向皇帝请安,在将军府中拿了梁家的戒鞭,在母亲的灵位前拜了拜,又换了马,匆匆出发,一身是泥的衣服也来不及换一套。府上的人对此早已见惯不怪,只有母亲带来的丫鬟给他悄悄塞了干净的帕子,让他一路上留着擦脸。
      梁深一刻也未合眼,甚至很少停下吃点干粮,风雨兼程,全身湿透,内力都不足以御寒,冻得嘴唇发紫。终于在第二天黄昏时分,顶着瓢泼的大雨,视线中出现了大明寺飞檐下的古铜风铃。
      低沉的钟声从雨幕中传来,雨水顺着梁深的睫毛淋成的一道雨帘,峰回路转,路边赫然站了一个小小的灰白色的影子。
      那小师父撑着一把油纸伞,等在路边。
      一看到梁深,他举着伞拼命地向他招手。
      梁深一路淋着雨过来,身心俱疲,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小和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探慈母惹大祸梁帅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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