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闻晓白

30、危险的愉悦(4)

　　第三个案子的死者依然是个年轻女性，与之前一样，尸体上没有明显伤痕。然而这次尸体却出现在一座石桥下，尸体被一张白色床单裹着，是被来清理的环卫工人发现的。据该环卫工人说，她早上五点多在这一带打扫，看到桥下有个显眼的白色物体，走过去一看，是一团堆在那里的床单，她本来想清扫走，一拉床单，才发现里面裹着个重物，她打开一角，里面的尸体就露了出来。
　　石桥下是一片泥泞的河岸，刑警队在那里发现了几个脚印。从脚印的大小和深度来看，应该属于一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成年男子。由于河岸泥泞，脚印十分清晰，不难看出鞋底的磨损，鉴定科由此判断出该男子有着轻微的内八字。
　　梁浩看着鉴定科发来的报告，陷入沉默。
　　给梁浩送报告的刘楚成见状问：“头儿，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什么都不对。梁浩有些心烦意乱地抓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
　　梁大队长不爱喝茶，也不喝咖啡，通常一个水杯放那只是摆设，只有当他需要冷静的时候才会习惯性地抓起来喝一口。通常杯子里都是冷水，一是因为冷水让人清醒，更主要的是梁大队长除了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例行倒一杯水，根本想不起来添，所以到入口时永远是凉的。
　　一口凉水下肚，梁浩的心情平静了些，问：“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我去问一下。”刘楚成转身出了梁浩的办公室。不到半个小时，就拿着一叠报告回来了。
　　“头儿，刚出炉的。”刘楚成说着，把尸检报告递了过去。
　　这都什么形容？梁浩不由瞥了刘楚成一眼。
　　刘楚成话一出口，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语，有些尴尬地立在一旁。他也不是故意抖机灵，只是因为梁浩严肃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急于说点什么调节气氛，哪知道心一急说出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玩笑。
　　梁浩低头开始读报告。经法医鉴定，这次的死者仍然死于窒息，尸体上任何没有搏斗的痕迹，也不曾受过侵犯。所以这次的案子与之前的案子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其实很像。然而之前的案子，凶手表现出让人吃惊的反侦察意识，这次怎么居然会留下脚印？
　　这就是梁大队长心烦意乱的原因。
　　而且，这次的现场应该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尸体应该是被移动到此处的。之前明明都留在案发地了，这次为什么要移尸？
　　梁浩顺手拿起现场照片看了半晌，忽然问：“这次的案发地是在迎河区附近？”
　　迎河区跟八道街一样，都是石平城中的孤岛。这样的地方人员混杂，治安隐患多，管理也相对混乱。
　　“啊，对。”刘楚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回答。
　　“迎河区里有几个宾馆？”
　　“啊？”刘楚成这次彻底蒙了。
　　梁浩见了刘楚成一头雾水的样子，心中默默地想，来了半年多了还这么不开窍。
　　“去查查。”梁浩没好气地说。
　　这次来的换成了王宁。
　　梁浩抬眼看了看，问：“刘楚成呢？”
　　“他有别的任务。”
　　梁浩知道，王宁在替他掩饰。这小子估计是打怵不敢来了。梁浩在心底默默叹气，这小子太不上道了。
　　梁大队长虽然性急，却不乱发脾气，他只是没有多少耐心，所以带新人的时候显得很苛刻。如果能抗住这份心理压力，其实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但是刘楚成估计没有多少上进心，就想着平平安安别挨骂，遇到队长气压低的时候，就乖乖退避三尺了。偏王宁是个老好人，被他一求，就忍不住替他来抗雷。
　　梁浩知道人各有志，没法勉强，没再说什么，问王宁：“宾馆的事查清楚了？”
　　王宁摇摇头：“咱们要找的宾馆肯定不正规，估计没有在工商管理部门注册过，查那个没用。国伟本来说要去当地查，我想着迎河区不大，反正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干脆我和你直接去。”
　　梁浩点点头：“叫上国伟吧。”国伟只比刘楚成早来几个月，做事却踏实靠谱许多。梁浩觉得，这种有上进心的小竹笋还是应该多给些机会，没准就能茁壮成长。
　　王宁会意道：“好。”
　　两个小时后，梁浩带着王宁和国伟到了迎河区。路上花了两个小时纯粹是因为一出刑警队这倒霉的路上又堵车了。这个刑警支队的办公楼简直选了块风水宝地，条条大路都通不到罗马，全堵路上了。
　　一进迎河区，三个人先钻进一个小卖部，向店主打听迎河区的宾馆情况。地下旅馆正规记录上没法查，这种事就只有当地人最清楚了。
　　据店主说，迎河区大大小小的宾馆有十来家，还有些住家旅馆，是个人办的。
　　“那个有多少就说不清楚了。”
　　“那个不算，我们只找看上去还像旅馆的，有白床单那种。”王宁说。
　　“那就只有两三家了。”店主想了想说。
　　刘楚成回来说梁浩要查旅馆，王宁就明白了。包裹尸体的白色床单不像家用的，一般人哪有用这种纯白床单的？所以这样的床单，多半是出自宾馆。而凶手如果打定主意行凶，肯定不会选择正规宾馆，因为那样的宾馆入住是要登记身份信息的。所以，他只会选择不正规的地下旅馆。这样的旅馆，为了挣钱，在很多事情上可能会放水。这就是梁浩会锁定迎河区的原因。在石平市里有这种旅馆的，也只有这样的城市孤岛了。
　　“而且他们应该有个店员走路有点内八字。”梁浩补充道。
　　要把尸体从旅馆运走，还包裹着旅馆的床单，肯定不会是客人作案。也只有旅馆内部的人才能做到。
　　店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说：“你说的应该是迎宾旅馆。”
　　根据店主提供的信息，梁浩等人在迎河区的深处找到了这家旅馆。所谓旅馆，就是个二层小楼，门口支了个牌子，四个大字还是手写的。
　　三个人走进去，前台的小姑娘见了警察有点紧张，一时没敢说话。
　　王宁上前温言说：“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调查点事。”
　　“那我把我们老板叫来？”小姑娘仍然有些拘谨。
　　王宁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三人在前台等老板的时候，正见一个店员抱着一堆杂物从前厅走过。
　　王宁向梁浩使了个眼色。身高一米七以上，走路轻微内八字，都对的上。
　　梁浩微微一点头，王宁正要上前将人拦下，只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警察同志，你们找我？”
　　是宾馆老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