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闻晓白

28、危险的愉悦(2)

　　王宁站起身来，开口道：“大爷……”
　　话还没说完，姜阿玲的爷爷就怒道：“谁是你大爷。”
　　王宁噎了一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像骂人。
　　“我们今天来……”王宁十分坚强地继续解释。
　　砰地一声，姜阿玲的爷爷把门关了，顺手还把姜阿玲一把扯了进去。
　　王宁回头看着梁浩，一脸无奈。
　　三个人只得暂时离开。
　　梁浩看了看辛然，问：“姜阿玲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辛然摇摇头：“不怎么了解。”
　　“所以你也不知道姜阿玲的爷爷今天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不知道。”辛然顿了顿，问：“姜阿玲的姐姐出了什么事？”
　　梁浩犹豫了一下，说：“死了。”
　　辛然似乎怔了怔。梁浩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太多的表情变幻。
　　“姜阿玲家，好像是她姐姐赚钱养家。”辛然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如今她姐姐一死，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接下来的生活，让人不忍想象。
　　“你还知道什么？”梁浩追问。
　　“姜阿玲说，她爷爷和她姐姐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大吵了一架，她姐姐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就是你今天会过来的原因？”
　　辛然点点头：“我觉得姜阿玲还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不肯告诉我。”
　　“你明天能再过来一趟吗？我们想去学校找姜阿玲。”梁浩原本不想总让辛然帮忙，更何况他还是个局外人。然而想到这是为了案子，又只得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好。”辛然答应的很痛快。
　　辛然看起来不像个急公好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刑警队有需要，他从不犹豫。
　　就像他看起来不像个好接近的人，姜阿玲却莫名信任他。
　　“姜阿玲为什么跟你说这件事，而不是她的老师 ？”
　　“也许，因为她知道我认识警察。”
　　梁浩点点头，因为骆炳朝的案子，他们曾在学校遇到辛然。
　　如果是这样，这个小姑娘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聪明。那么，她也许会提供一些他们想不到的信息。

　　第二天，梁浩和王宁在放学的时间来到了学校。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穿警服。
　　辛然领着姜阿玲出来，看到两人的衣着，了然地点点头。
　　三人来到一间无人的教室，王宁关了门，坐在姜阿玲的对面，问：“阿玲，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好吗？”
　　“你们能帮我姐姐吗？”姜阿玲眨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
　　王宁呼吸一滞，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姐姐的死讯告诉她。
　　姜阿玲非常敏感，立刻意识了什么：“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王宁不由看了梁浩一眼，梁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阿玲又问：“我姐姐还会回来吗？”
　　王宁张了张口，声音变得有些干涩：“阿玲……”
　　见了王宁的反应，姜阿玲似乎明白了，一双大眼睛开始闪烁起点点星光：“我姐姐回不来了是吗？”星光中包含着无限期望。
　　辛然点点头。于是，星光碎了，化作露水坠落了下来。
　　不仅王宁，连梁浩都不由看了他一眼。这样直白地打碎一个孩子的希望，似乎有点残忍。虽然这件事总有人要告诉她，但是真的找不到更温和的方式了吗？
　　王宁正想着该怎样安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听辛然说：“帮助警察把害你姐姐的坏人抓出来，好吗？”
　　王宁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未免太没有同情心了吧。人家小姑娘刚刚失去姐姐，不宽慰几句也就算了，居然连缓冲时间都不给，就要人家配合破案。这种事，他那个工作狂的队长都做不出来。
　　姜阿玲听了辛然的话用手背抹了眼泪，点点头。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姜阿玲的成熟和坚强远远超出了梁浩和王宁的预估。
　　“你姐姐离开家那天，发生了什么？”王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辛然已经开始发问。
　　“姐姐，”姜阿玲吸了吸鼻子：“姐姐和爷爷吵了一架。”
　　“为什么？”
　　“爷爷发现了姐姐的工作，不让姐姐出门。姐姐说她要挣钱养家，爷爷说……”姜阿玲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王宁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姜阿玲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爷爷说他宁可饿死也不用姐姐不干不净的钱。”
　　王宁和梁浩对视一眼，有些明白了。王宁看着姜阿玲，有些迟疑。他应该向姜阿玲确认一下，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辛然似乎看明白了王宁的窘迫，替他问道：“你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那种’工作。”姜阿玲也有点扭捏起来。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两个久经沙场的刑警一下都变成了哑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一个八岁的女孩提“那种”工作。
　　辛然却很坦然地问：“你会因此瞧不起姐姐吗？”
　　姜阿玲立刻摇摇头：“姐姐是为了赚钱养我和爷爷。”
　　“那就好。”辛然点点头，声音似乎有点欣慰。
　　辛然想了想，又问：“那你会去做那种工作吗？”
　　梁浩不由皱起眉头。
　　“不会，”姜阿玲又摇摇头：“姐姐不许我学她，爷爷也会生气。”
　　辛然又赞许地点点头，问：“还有什么要告诉警察的吗？”
　　姜阿玲摇摇头。
　　三个人将姜阿玲送回家，一言不发地往八道街外走。
　　半晌，王宁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姜阿玲以后该怎么办？”
　　梁浩想了想：“回去组织个捐款，先解决眼前的生活问题，再看看有没有人能资助姜阿玲上学。”
　　王宁点点头。
　　随着这个话题的结束，空气又凝固起来。
　　“这一阵，你可能要多关心一下姜阿玲。”王宁终于忍不住对辛然说，然而话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扯。这个人，真的会关心人吗？
　　“她如果接受不了现实，将来的路会很难走。”
　　王宁不由看了辛然一眼。理智上，他知道辛然的话是对的。姜阿玲唯一的庇护已经不在了，只剩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说不清谁要照顾谁多一些，她必须勇敢，必须强大。
　　然而感情上，他接受不了辛然的理智。
　　只听辛然忽然开口又说：“她可以。”语气无比笃定。

　　根据姜阿玲提供的线索，姜阿花应该是个特殊行业从业者。这也就解释了她租的房子里为什么只放了一张床，而没有任何生活用品。她根本就不在那里住，只是去“工作”的。
　　然而这条线索让法医的鉴定结果变得令人费解。
　　由于死者是个年轻女性，法医检查过姜阿花被杀前后是否遭受过侵犯，结论是没有。
　　根据法医的鉴定，姜阿花是窒息而死。刑警队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尸体旁边有一个枕头，经鉴定，凶手就是用这个枕头闷死了姜阿花。
　　这样闷死一个人，对于死者来说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然而，床上并没有见到姜阿花挣扎的痕迹。于是法医又分析了她的血液，并解剖了内脏，都没有找到任何麻醉剂或者有毒成分的痕迹。也就是说，她当时很可能是在清醒状态下坐以待毙的，这怎么可能？
　　“照这样看来，凶手应该是姜阿花那天的顾客。但姜阿花并未有过性行为，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将她骗去，目的只是为了谋财。”王宁分析道。
　　“那为什么要杀人？”梁浩问。
　　“可能是受到了激烈的反抗。毕竟姜阿花家境那么不好，肯定不舍得交出钱财。”
　　“反抗的痕迹在哪？”
　　王宁怔了一下。的确，屋里丝毫没有反抗的痕迹。
　　“姜阿花的手机找到了吗？”梁浩问。如果姜阿花是去“工作”的，应该会随身携带手机，方便和客户联系。
　　“没有，姜阿花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通讯记录查了吗？”
　　“姜阿花死亡当日没有跟什么人联系过。”
　　梁浩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吃惊。刑警队调查通讯记录，不仅包括电话短信，也包括了各种聊天平台。如果查不到聊天记录，姜阿花又是如何和那人取得联系的？
　　表面看来，这是一起抢劫，然而，仔细分析起来，却又疑点重重。
　　而且，现场线索太少，很难确定调查方向。刑警队这几天一直在附近了解情况，但由于那间房子位置太偏僻了，到了晚上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因此，也没有人见过出入过那间房子的人。
　　这情形，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梁大队长完全不相信这会是巧合了。
　　第四个案子了，接连四个案子都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在玩刑警队，就是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恶劣的玩笑。怎么可能一下子出了四个案子都是这样现场没有线索，完全找不到头绪的情况。
　　王宁感觉，梁大队长已经变身成一个行走的炸药包，只差一把火，就能把这妖艳的世界炸个粉碎。
　　这把火很快就来了，姜阿花的案子才出没多久，刑警支队又接到了报案。
　　这次，死的仍然是个年轻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