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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闲花落地似无声(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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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骂木柳,你这样整天色眯眯的样子,是不是看上了她。
你……木柳被季姜平噎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季姜平狠狠瞪他一眼,扭屁股走开了。
阿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木柳笑着说:“没事,自己的娘骂几句。如果难受就当没听见。”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钱塞到阿布手上,阿美一愣,想推开,木柳一回身已经走开了。
夜晚月亮静悄悄地升起来了,挂在阿美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睡不着,白天玉祯在桔林里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一个个陷阱,不断地跌落着,想着要往上爬,可是老是爬不上去。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丁小果一直就像她的一个梦,那样迷幻美丽的梦。
竹桌子上放着木柳给的那一张五十元钱。绿色票子泛着淡黄的月光,有一种模糊陈旧的隔阂和寂寞。木柳的钱她根本不想要,然而,这些年,他们一家都靠这个男人养活,季姜平一直用着他的钱,她一直用着季姜平的钱。她不要他这五十元钱,不见得就有多高尚,能和他撇很远,分得多清楚。
“丁小果,晚饭后玉祯约你去后山桔林里。”阿美传信给丁小果。
月光下,丁小果看见等来的人是阿美,回身就走。
“丁小果!你就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吗?”阿美大声叫。
丁小果停住脚步。阿美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软软的身体贴在他背上,她的唇抵着他的后颈,喃喃低语:“丁小果,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丁小果想推开她走开,脚步却绵软得挪不动。
“丁小果,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我比玉祯更加需要……爱……丁小果,你闻这浓浓的桔花香,一层层直往鼻子底下扑,现在正是结果的季节,小小的桔果结在花心里,花也就渐渐谢了,很悲壮般的谢了,就像爱情一样……
她说着这样的话,使他对她有了怜惜的态度,他转过身来,月光迷离,桔花纷飞,他也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世外:“阿美,这月色下美得不近情理,让人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你和我都不是真实的,我们只是在梦中偶遇了。”
“玉祯,我怀孕了,是真正的女人了。”阿美是那样傲气凌人。
“你和谁?”玉祯一双手紧紧地拽住胸口,她多半已经意识到是谁了。
“丁小果。”
“不可能,丁小果不是那样的人。”玉祯高声大叫,她显然太激动,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喊,是想扳正这个不想要的答案。
阿美浅浅微笑:“不信么,我连他腹部以下有块红色的胎记我都知道。”
这句话是很有效果的。
“玉祯……那天是那样的情形……”
“不要解释,我永远不要听。”
玉祯和丁小果的爱情就那样完了。
玉祯犯了头疼的毛病,休学在家。
阿美堕了胎,辍了学。
丁小果家赔了阿美家一笔钱,转到另外的学校,后来考上了大学,再后来毕业了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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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胚子。”季姜平骂阿美。
阿美孤伶伶站在桔林子里,想起那晚月色是那样美好,因为谢着桔花,到处都是飘落着桔花瓣,泛着浓浓的香味,就连月色也泛着桔香味儿。她看着那轮淡白的月亮,大颗泪珠涌上来,溅起白的花浪,纷飞得像桔花瓣,像她破碎的心。
“阿美,别胡思乱想,安静地在家呆上几年,以后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木柳说。
“可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嫌弃我?”
“不会的,阿美,你很好,聪明,漂亮……”
“这些有什么用呢,丁小果不喜欢我。”
“他不属于你,命中没有的东西就让它烟消云散吧。你还年轻,还有很好的前途可以奔。”
“木柳……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看不起我?”
“阿美,怎么会呢!你知道这些年来季姜平脾气一直是那样坏,那样自私的一个人,跟着我多半是因为我能给她钱,虽说我这个人有时很混,但是是非清白我还是知道,我能一直留在这里,我是极愿意看着你健健康康长大。为你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是我最开心的。阿美,你要相信,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美的女孩子。”他深黑邃亮的眼底都是真诚。
“木柳,如果你真心喜欢我,我愿意嫁给你。”
“——阿美,别说傻话!不要为了一个丁小果就毁灭一切,何况,我们中间横着一个阿群!”木柳低下头去。
“阿群……为什么会这样呢!”阿美是那样绝望。
后来,阿美辗转来到广东,一晃过去了几年,阿美做过很多事情,吃过很多苦。
那天,老板娘带进来一个男人,对着里面的人大声说:“姑娘们,来客人了,招待客人。”
乱哄哄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女人把目光指向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丁小果——”一个尖利的声音,仿佛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拖出丝丝颤动的余音。
男人呆住了。“阿美。”他有些不相信。
他跟着她走进去,看见屋子里桌子上摆着满脸化妆品,内衣裤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丢得到处都是,最可气的是,他看见几本书摆在那里,散发着与浓腻脂粉气格格不入的气氛,总有哪里不对,太滑稽了,他心里暗笑。
“你不是在上海工作么,怎么会到广东来”她问。
“出差。”他简短回答。
“然后来到这里,一夜狂欢。”
他没有回答她,一双眼黑光如漆。
“我知道,社会是个大染缸,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她坏坏地笑。
她走到他跟前,把一双纤长的手伸到他腋下抱住他,见他并不动,她笑:“我们对彼此的身体并不陌生吧。”
他身子微微一颤。
她似乎对自己说话效果很满意,灿然一笑,昂着脸说:“吻我啊。”她吐出来热的气息,发出急急的呼唤。
“你一直都很轻贱。”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她怔了一下,笑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冰清玉洁的玉女。你要我装会是很苛刻的事情,对吧。”
他和她近在咫尺,清晰地看见她擦着白脂玉粉的脸,每一个毛细孔都清晰可见,像时装衣橱里的硬石膏模特,他对她只有陌生和僵硬。
“小果,小果……”她含糊不清的喊着。
他不出声,任她在他身上搜索。她仿佛都不够,用了一些力,咬了他的唇一下,他受了痛,推开她,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了。”
“我只是舍不得你,这一面太巧,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他叹息一声,没说话。
她问:“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
“下个月我有假,或许会回去。”
一阵默然。
她又问:“你还是爱玉祯吧?”
“她已经嫁人了。”
她笑:“那时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但是玉祯不相信你的解释。其实分开了你们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你多少还有一些良心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