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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先生不妨明示。”赵君湲作出洗耳恭听之势。
      周凛摆弄着盛了药的瓶罐,不疾不徐道:“周某不求高官厚爵,金银财帛,只求公子的一纸婚书。”

      他目光灼灼,“娶我孙女犀娘为妻。”
      “能答允否?”周凛看着年轻人,满目的认真。

      赵君湲竟默了片刻才缓过神,老先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是真有把孙女嫁给他的打算。

      遇到这种事,对旁人而言怕是一个霹雳火舌炸在头顶。
      赵君湲还算镇定,他反问道:“先生难道不先问问我是否成家?”

      周凛笑道:“我既有此意,心中自然有数。”
      赵君湲暗吃了一惊,心随即中起了疑。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连细微之事也都稳操胜券。

      这个老者看上去慈悲无害,但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赵君湲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丝危机感,脸上勉力维持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婚姻大事不可马虎,请待晚辈回京禀明家母,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才是。”

      周凛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因此并不答应,“婚事由我来定,不必大费周折了。公子若真是望家心切,还望三思而后行。”

      三言两语,满是威胁。
      这不是商议,而是真的挟恩图报。

      赵君湲眉头紧蹙,“救命之恩晚辈自当另报,但婚姻之事恕晚辈断难从命。”
      周凛不由冷笑,说什么另报,出了这道门,还不是各走各路。
      既然他今日把话撂下了,就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我周家落魄,于公子前程无益,想是瞧不上。既如此,我再与公子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赵君湲满腹疑窦。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真要论起周凛的身份,他的前半生历经血雨腥风,还真的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周凛年少就随父征战戍边,干翻过嗜血好斗的夷人,后来承袭父爵,为官几十年,在尔虞我诈官场几经沉浮,政绩虽不突出,但蒙受祖荫过的也还顺遂,不过是官做得腻了,挂冠离京,带着几个家仆随意择了块地归隐养老。

      大半辈子过去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赵君湲这样的年轻人和他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玩手腕,明显嫩得很。

      赵君湲隐约感到不安,“还请老先生直言。”

      周凛指着他那间不起眼的茅屋,“我与公子五日为限,如果公子能顺利走出我这方寸之地,自行离去,老朽绝不阻拦。”
      赵君湲刚要松一口气,他话锋陡然一转,“如果五日内不能脱困,公子便要兑现承诺,娶我孙女犀娘为妻。”

      “公子,意下如何?”

      这老先生还真是执着得很,赵君湲哭笑不得,“君湲不解,这门婚事于先生有何好处?”
      周凛的回答也很随意,“眼下还不知,可将来谁说得清。”

      “老先生在赌自己孙女的一生。”
      周凛逼视着他的眼睛,“我敢赌,那公子敢不敢应战?”

      赵君湲低头,思索了片刻,“老先生此话当真,若我赢了,就放我离山。”
      周凛大笑,“公子就笃定自己会赢?”

      少年人年轻气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区区一间茅屋,先生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总能找到破解它的命门。”

      “呵,公子好魄力。那老朽就静候公子佳音了。”周凛抚着胡须,他谋划已久,胜券在握,不在乎陪年轻人多玩几日。

      然而短短几日,就让赵君湲这个毛头小子大开眼界。

      区区一间茅屋,方寸之地,偏生叫人寸步难移。
      先前竟未发觉,看似简陋的茅屋中机关重重,见所未见。

      赵君湲师从名师,武艺超群,对机关术也略有所知,然要破除这等机关术实在是能力有限。

      还剩最后一日时,周凛问他能否破解。
      赵君湲已经心服口服,“出神入化,闻所未闻。”

      次日一早,恭恭敬敬拜在周凛身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晚辈认输了。”

      周凛抚颌大笑,笑毕,扶起赵君湲,扬袖一拜,“宋国公,承让了。”

      ……

      第三日,童仆引了赵君湲上山,来主宅拜见主母。

      知道有客来,迦南一早梳妆严整,仪态端庄地坐在主位,在她手边的木几上,搁着赵君湲遗失的那柄剑。

      迦南面上堆笑,手心却捏了一把汗。
      家翁允的事她到此刻都还是云里雾里,如在谷底。
      她一向敬重的家翁居然执意将犀娘嫁给一个完全不知底细不知品性的陌生男子。如此草率,叫她实在难安。

      问及缘由,家翁也不解释,只道:“你去见一见罢。”

      远远的,童仆引了那人过来,妾室茯姬坐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俯身和迦南道:“妾看这位公子相貌举止不俗,必然出自高门,应是犀娘良配。”

      迦南不言,抬头望向门口,那位公子已行到堂前。

      芦席早摆置妥帖,婢女奉茶水上来,年轻公子款款施礼,告明来意,尔后落座。

      有理有节,家世人品该是差不了。
      迦南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家翁再是不满,但作为一个失去丈夫的女流,事事唯诺,不好否决。

      迦南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看这年轻人尚带着少年气,于是盘问起家世。

      当赵君湲告知身份,迦南竟然默默看了他好一阵,直到茯姬出声提醒,“夫人觉得可还行?”
      惊觉自己失态,迦南掩饰着咳了两声,让婢女将剑捧去还与赵君湲,“雁沉贵重,公子日后不可再遗失了。”

      赵君湲推拒不要,“晚辈此行仓促,又遭横祸,身边并未带什么贵重之物,唯有此剑勉强能作聘礼。”

      迦南迟疑了一下,就听见外间传来女儿犀娘的声音,她神情慌乱,连忙起身,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君湲料想她并不想让自己和犀娘相见,知趣地起身告辞。

      在堂上他就有疑惑,原路下山回想起来,愈发觉得可疑。

      这家主母穿戴虽然朴素,行动举止却大方不俗,全然不像村野山妇。
      特别是他提及自己的身份地位,妇人似乎并不惊讶,没有半分惶恐局促之态。而且,从她的神情和交谈中基本可以断定,她分明是认得镇国大将军的雁沉剑。

      ……莫非,她与史家有渊源?

      赵君湲面色微震,回望偌大的周宅,背脊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

      当他走出好长一段路,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时,一道稚气的声音从那座宅子传出。

      “孩儿才不要和那个人成婚。”

      犀娘任性娇纵,又缺乏管教,年龄大了逐渐无人能约束。
      迦南少不得心生悔恨,奈何性情柔软,不忍心呵斥她,只管自己生闷气。

      茯姬从旁劝导,迦南忍不住垂泪道:“我这个女儿性情不讨喜,来日去了婆家受气,无人帮衬宽慰,怎不叫我忧心烦闷。”

      赵家是什么人家,簪缨世族,伐冰之家,人多口杂,哪里容得下犀娘这样散漫天真的主母。

      迦南这么一说,茯姬也担忧起来,但婚事已定下,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婚事定的仓促,周家上下张罗起来,裁了两身婚服,连夜赶制起来。

      昏礼这日,在青庐行仪。

      装扮一新的新妇哭着被人搀掖上来,赵君湲只觉当头棒喝,荒唐万分,昏昏噩噩行完同牢之礼。

      娇小的新妇被一个强壮的中年仆妇背回新房,这场荒唐的仪式才算结束。
      而年幼的新妇早已哭闹不休,在榻上撒泼打滚,捂着耳朵,说什么也不听,茯姬陪着,耐心地哄着。

      婢女进来道:“郎君到了。”

      话音落下,一众老少已经拥着那位年轻俊秀的新郎从侧廊过来。
      婚服繁复,掩不住少年人秀逸的五官。

      “阿姨,我怕。”面对一个极其陌生的人,犀娘被吓到,从榻上惊坐起来,瞪着红通通一双眼,泪光闪烁。

      她实在是小,一双玲珑秀气的足还够不着地面,任凭悬吊在榻外,看着略显滑稽。

      在犀娘旁边还坐了一个更小的女童,手里扯着新妇簇新的衣裳,另一只手抓着饴糖,两腮塞得鼓鼓囊囊。
      猛见进来一个生人,女童发了痴,嘴角溢出的口水打湿了衣襟。

      茯姬按住钗环压满头的犀娘,压声道:“犀娘不要胡闹。”
      犀娘从没见过阿姨这样凶的眼神,眼圈顿时又红了,“父亲不要我了,阿娘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听话。”茯姬摇首叹息,默默看了眼赵君湲,抱起发怔的女童起身离去。

      门从外面阖上,奴仆随之走远,檐下一排竹灯挨次熄灭。
      今夜是有月亮的夜晚,木门造的粗糙,豁开的缝隙透进淡然的月光,撒了一地银辉。

      这是犀娘第一次见到她的夫君。
      年轻,年轻得不可思议,但相比她而言,这年龄的差距显得何其可笑。

  • 作者有话要说: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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