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长恨草 ...
-
“你在前面带路便是。” 悟幻听得如此说，朝她笑了一笑：“我有如来佛祖的令牌，到时候向巡逻夜叉要几株长恨草想必并非难事。”从怀里掏出金牌，朝窈窕女鬼晃了一晃。
窈窕女鬼脸色骤然一变，蓦然倒退几丈：“你快快收起！这令牌法力太强，我承受不起！”
悟幻先是愕然，听她如此说，忙收在怀中。内心估量着她不肯近身自己，想必也是这令牌的缘故。
窈窕在前面向他招招手，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长发飞舞，身姿倍添几分娇俏。悟幻此时对眼前景象此时已经十分熟悉，内心的慌乱稍减，见她在前面带路，自己也便不紧不慢跟随，因怕令牌法器的力量有损于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窈窕在前面摇摇摆摆走了几里路，有些体力不支，在前面停了一停，悟幻也随之停下脚步。窈窕对悟幻的细心也颇怀感激，趁抹汗时节，拿眼睛冲他嫣然一笑，算是表达谢意。悟幻见她累了，也只是微笑着冲她点点了头。
越往前走，阴风越盛，渐渐竟如冰雪蚀骨，隐隐有惊人的声响，景象也越发凄凉，到处是枯树老藤，断壁残垣。天空的鬼火有如萤火虫一般闪耀不定。
悟幻运抵神力，身体稍觉温暖，那窈窕牙齿咯吱咯吱打起架来，想是极力忍耐这苦寒痛楚。
悟幻遥遥的冲她道：“窈窕姐姐，你还撑得住么？”
窈窕一边打颤一边说：“……撑得住，怪不得鬼影都不见几个，这儿真不是鬼呆的地方……”
悟幻哈哈一笑：“这鬼地方你曾经来过么？”
“我倒是打听过很多次……”话未说完，一段腿骨竟迎面飞来，差点击中她的面部。窈窕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腿骨撞在旁边一颗枯树上，应声落地。窈窕仔细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你瞧瞧，有哪个不顾死活的鬼前来冒犯，被巡逻夜叉打断了腿。”
悟幻道：“你怎么知道是巡逻夜叉干的？”
“巡逻夜叉有在人家腿骨上盖章的恶趣味。”用手拨弄了一下，冲悟幻扔了过来：“你瞧瞧，上面可有个印章。”
悟幻接过腿骨，果然见白森森的腿骨上有“狱管”的字样。悟幻皱皱眉头，道：“这夜叉倒是凶恶的很，我们可要小心才是。”
窈窕点头道：“你听，前面隐隐的轰鸣声，就是黄泉涌出的声音了。距我们这里还有十几里路，在那里有夜叉日夜不停的巡逻，我曾经假装游玩到哪里探过路。”
“既然这里允许来游玩，又巡逻个什么？”
“这黄泉源头水源充足，每十年就会有一次放水的日子，到了彼时阴阳河中就充满水，这阴阳河直通阎罗殿前，过了奈何桥就可以转世为人，是以整个地狱不敢大意。巡逻夜叉日夜巡逻，免得有的胆大的小鬼趁机偷渡出去。
据说在这源头还连着另有一条水路，直接通达世间的一条河，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无人知晓了。”
悟幻点头道：“怪不得如此紧张，听那水声轰鸣，想来最近是放水的日子了。”
窈窕道：“可不是，只是这黄泉戾气太盛，所以一般的鬼怪都避而远之。一般的孤魂野鬼都不靠近这里。”
悟幻奇道：“看你瘦瘦弱弱，怎么禁得起这黄泉戾气？”
窈窕低下头：“……只因我相公的魂魄飞散，那定颜珠法力渐渐消失，上次我去看我相公，那定颜珠的华光也是越来越淡，恐怕……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怕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悟幻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可曾知道亲眼见得那长恨草长在何处？倘若这长恨草不管用你又作何打算？”
“那长恨草本据说长在黄泉源头的成恨崖上，只不过那附近三步一夜叉，五步一喽啰，我连见都没见过长恨草是何模样。至于这长恨草管用不管用，我更无什么把握，只不过……只不过好歹一试，否则我夫君不是白白为我承担了这么多苦楚？”
两个一路向前，转过一个料峭山崖，从崖底传来的声响轰然不绝。猛然间变的清晰起来，刺人耳膜，冲天的戾气夹杂的刺鼻怪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悟幻在这一刹那也感觉到目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可闻。一时间五味全失，浑身麻木，更毋宁说要寻找长恨草了。悟幻此刻才知道黄泉源头戾气的威力，自己也未免太小看了这个地方！
窈窕姑娘的浑身白衣鼓鼓涨起，她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脚步，抬手向上又指了一指，悟幻见她口中说，手里比划，抬头一看，“成恨崖”三个鲜红大字赫然写在上面。
在那崖顶之上，一群夜叉走来走去，混不受戾气的影响。
两人闪身躲在一块大石之后，无奈崖顶上的带队夜叉眼睛也是尖利异常，早发现了他们俩的踪影，数十个夜叉身形晃动，竟然聚在一起，幻化成一个巨大的夜叉，这夜叉身形高大，每走一步，地面就震动一番，夹杂着水声，骇人耳目。
这夜叉在轰轰水中之中张开血盆大口：“来者何人？”声音响亮，竟然穿透水声，十分的清晰。
悟幻在天界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想来报个姓名别人也无从知晓。便笑嘻嘻的从后面走了出来，离窈窕远远的地方站定了，方掏出那块金牌，凝神聚气，大声道：“我乃如来佛祖派来调查公务的。
那夜叉见悟幻声音清亮，气宇不凡，本来起了敬畏之心，此刻见他掏出一个稀奇古怪的金牌，登时有点不自在。其实倘若这金牌拿到仙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一群夜叉天高地远，有的做了一辈子幺蛾子也见不得一次散仙，如何能见识这金牌，一群夜叉能有何见识，在这里散漫蛮横惯了，如何将金牌放在眼里。
那夜叉二话不说，伸手去夺那金牌，悟幻一缩手，将金牌收进怀中。夜叉一击成空，怒吼一声，从腰间的一双玄冥铁锤拿在手中，向悟幻袭去。
“小心！”窈窕躲在石后，忍不住替悟幻担心起来。
夜叉听得声响，见是一个女鬼，弃了悟幻，将手中铁锤向窈窕丢去。
悟幻不知为何，来到地府之后，自觉平日所学竟施展不开，默念仙诀，用手直指双锤，以气御物，那铁锤微微只是晃动一下，虽然攻势稍减，但是仍然朝窈窕直坠过去。
悟幻情急之下，用掌虚推一把窈窕，窈窕跌落一旁，他自己的肩膀竟然中了一锤，悟幻倒退一步，只觉胸口郁闷，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悟幻心下恼怒，使出浑身解数与夜叉相斗，无奈数十个回合，仍然处于下风。
窈窕跌落一旁，正欲起身相助，只见悟幻方才所吐鲜血之处，徐徐生出一株晶莹可爱的绿草出来。原来这长恨草极不易得，非要经历了极阴寒的黄泉水，另有极阳的鲜血灌溉，方会萌芽生长。
窈窕见那绿草与平日听到的长恨草十分相似，心下先自窃喜起来，悄悄爬过去，伸手将草拔在手中。
夜叉正与悟幻激斗，此时见窈窕将长恨草握在手中，转瞬间暴怒起来，仿佛十分看重这长恨草。将一双玄冥铁锤舞的密不透风，急欲将悟幻制服。
此时的悟幻被夜叉的那双玄冥铁锤压的喘不过气来，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用双掌超夜叉袭去，无奈那夜叉力道极大，一双铁锤使的密不透风，将悟幻身形死死罩在里面。
那夜叉身形虽大，脑筋却转的极快，双锤舞动，口中默念咒语，远远的一只利箭朝悟幻急速射来。
倒在地上的胆小鬼窈窕尖叫一声，本能的遮住了双眼。上辈子她五步杀一人，十人血成河的日子也经历的多了，从不曾眨一眨眼，可是窈窕自从与相公经历了生离死别，日子过的孤苦伶仃，凄冷非常，只因梦想无望，就越发珍惜魂魄相守的些微暖意，这凄冷之中的暖意，吞噬着自己肆无忌惮的胆识，日子越过越是灰心。
若非见到悟幻，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有胆量走到这一步，在十八层地狱里，竟不知年岁更替，星月流转，在蒙上眼睛的一刹那，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现如今，不晓得爱郎他的鬓角是否需要剃了？
想想自己千辛万苦，历经劫难，眼看就要有那冲破这地狱的一刻，与情郎相见的机会就要来临了。此时倘若悟幻死了，自己的下场如何，倒也无所谓的了，可是情郎的却也是再无苏醒之日了！
“不！” 咬一咬牙，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来，胆小鬼奋力将自己的舌尖咬破，娇喝一声。她舌尖火辣辣猛的一疼，猛的清醒了一下，她想道：“即使她自己无法亲手帮他修理他的鬓角，她也要他能够活着自己照顾自己。”
那利箭呼啸而至，她猛的朝前一扑，奋力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那利箭力道出奇的大，穿透她的后背，没羽而停。她的口中鲜血狂吐一口，全部都喷在了悟幻身上，触肌生寒，那血却是冰冷刺骨的。
连那夜叉也看得呆了，这地狱之箭，法力强大，一般鬼魂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心寒，这个胆大包天的女鬼，竟然还敢用身体去抵挡这一箭！
在夜叉犹豫的刹那，悟幻情急之下，咬紧牙关，默念一声咒语，将手中金牌猛的丢了出去，那夜叉的玄冥铁锤被金牌撞出一个缺口，悟幻纵身而出。那夜叉本是使了看家本领，此时悟幻掏出金牌，仙气大盛，夜叉几乎跌倒在地，眼睛刺痛无比，又见那长恨草被拔出地面，似是十分着急，转身疾驰而去了。
悟幻见胆小鬼已经奄奄一息，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将手中的长恨草伸向悟幻，嘴角含笑：“……请救救我相公……他……在流沙河畔的……”
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没有，而身体在悟幻眼前，慢慢消失，随着那利箭的跌落，那株晶莹可爱的长恨草也轻轻的飘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长恨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