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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话不投机 ...

  •   “老大,你怎么了?是何方妖孽在一夜之间,硬把一朵霸王花变成了一只软萌兔,天哪!”
      猴子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无法自拔。
      顾文韬照旧充耳不闻。
      唐晚咳了两声,对沈沁解释:“有点感冒……”
      话音刚落,突如其来重重的一个喷嚏,震得自己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唐晚:“……”
      顾文韬瞥了她一眼,满是对她演技的赞赏。
      唐晚回以又一个喷嚏,胳膊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地板上果然是不能睡人的。
      狗熊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郭姐下早自习来找过你,让你来了跟她打个招呼。”
      唐晚放下课本,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狗熊没走,顺势坐上她的桌子,一掌拍在顾文韬的书上:“贩哥问你早上去哪儿了?”

      唐晚到5班找郭元,郭元有点意外:“我没找你啊。”转而发现她的新发型,大笑,“怎么突然转型了?别说,这种清纯范儿还挺适合你,人畜无害的哈哈哈哈。”
      唐晚:“……没什么事我走了。”
      郭元一把拉住她:“等等,正好问你,刚听说你跟你那同桌一起迟到了,真巧哦?”
      “我睡晚了一节课,但比他先来。”唐晚不动声色,“他家有事,班主任批了两节课的假。有关系么?”
      “没!”郭元笑着放开手,“没关系就好。我特欣赏你这股机灵劲,唐晚,我是把你当妹妹没差,但有些臭小子可不一定,你别跟我说不知道。”
      “我这不还小呢。”唐晚话里带笑,眼底却一片冰凉,“但打小到老,我都是母胎独身,绝不拖泥带水。”
      郭元怔了怔,定睛看向唐晚,小丫头又恢复了眉眼弯弯的笑模样,似乎刚才出言决绝的是另一个人。
      唐晚走出5班,脚步忽然一顿,狐疑地往教室后排和走廊内外看了看,上课铃恰好响起,她来不及多想,扑到郭元座位上愣把她拽了出来。
      “你听谁说我和顾文韬今天都迟到了?徐海去哪里了?”唐晚问得又快又急。
      “你还真不傻。”郭元随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她躲避了一下,郭元的手背擦过她的脸,“哎,你至于紧张得发烫么?”
      唐晚顾不上理会这句夸张的比喻,她方才有那么一刻确实很紧张,而现在一旦确定,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转身往实验楼的天台狂奔。

      顾文韬脱了外套扔地上,挺拔的身高让他不费什么力就能自带睥睨群雄的气场,当然,眼前这群货色算不上群雄,拖把棍都杵得歪歪斜斜。
      “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顾文韬问。一起来的话,他当然会吃亏,不过可以速战速决,总比时不时被挑衅要好。只要打不死他,迟早会找补回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向光棍得很。
      前楼上课铃响了,狗熊沉不住气,挥着拖把棍率先冲,顾文韬不躲不闪,稍转足踝,猛地原地起跳一个旋踢,狗熊侧翻倒地,半天没了声响。
      果然是练过的。徐海把烟头扔地上碾了碾,指尖寒光一闪,眼神示意众人一起上。
      双手不敌众拳,顾文韬肩头挨了一闷棍,他反手捏住对方手腕,在哇哇乱叫声中扫开背后一轮偷袭。眼角瞥见徐海凌空挥来一拳,隐有金属反光,躲是躲不过了,当即屈肘硬接。
      “徐海!”一声尖叫破空。
      徐海的拳头刹那失了准头,被顾文韬一肘敲在眉间,眼前顿时爆开无数金星。锐利的刀片划开顾文韬的衣袖,带下一串血珠。紧接着,他被一双女孩的手推了个趔趄。
      “徐海我警告你!原本你无论干什么、收拾谁都和我没关系,哪怕有我什么事你也可以私下跟我说,我会给你面子!但现在不行了,你明知道他和猴子一样,都是我罩的人。从今往后,我绝不可能跟你再有半分钱的交情,你在吴州地盘上混,但凡还看马哥一分脸色,就不要轻易惹到我!”
      徐海的视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险些没给唐晚这番话气炸,一把将她搡开,猱身扑向顾文韬。顾文韬错身将唐晚扶了一把,被徐海逮着机会直接摁倒在地,后脑勺撞击的疼痛反而让他更清醒,使了点巧劲挣出左手,屈指顶上徐海颈侧。较之缠斗,他更擅长以身为饵直击七寸。
      “都给我住手!”周少怒气冲冲地带着学校保安冲上了天台。
      顾文韬悄然卸了力,被徐海一拳砸破了嘴角。

      “校内霸凌!无法无天!处分!必须记大过处分!”
      周少领着唐晚和顾文韬走出行政办公室,他们身后,徐海和他横跨了几个班的跟班们正垂头丧气地聆听教导主任的咆哮。
      “你先去医务室吧。”周少对一身狼藉的顾文韬说。
      他看了看唐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心累,只好摆了摆手,示意她自行退散。
      “我也去趟医务室……”唐晚的太阳穴一直隐隐作痛,但话没说完就被顾文韬截断。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唐晚反应有点迟钝,只是看着他。
      顾文韬原本只是不想让她跟着,结果一张嘴就有些失控:“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结果也还是要靠别人。别人就一定靠得住吗?以后做事之前先用用脑子行吗?”
      唐晚依然懵懵的:“你是说,我不该去天台,也不该叫上周少去制止你们?”
      “你做什么都没用,我从来都不需要谁庇护。徐海想收拾我,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唐晚忍气向他解释:“你不知道,他的经历比较复杂,你只是个学生……”
      “你怎知我不比他复杂?如果你从小就被人欺负,必然会比别的孩子更早学会自保,最好的自保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有力的还击。我和徐海这一架是迟早的,不是徐海也会是别人,我不怕惹事,我也容易被事儿招惹,直到我站稳脚跟,成为谁都动不了的人。”顾文韬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所以不该掺和的,是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扔下唐晚一个人傻在原地。
      “王八蛋!”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愤怒地冲他背影撂下话,“我再理你就改姓王!”
      哪怕你跪求我原谅!!!

      顾文韬处理完伤口就回了教室,唐晚的座位空着。他塞上耳机,将形形色色的目光,包括沈沁几次回头的欲言又止,全都隔绝在世界之外,开始刷题,这是唯一能让他静心的方式。
      唐晚下午一直没来,梅太课间还向他打听情况,他只能摇头。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小姑娘怎么也是好心,但这么一来,这事儿肯定还没完,她再怎么张牙舞爪,还不是一巴掌能放倒。她的父亲虽然看上去不大管她,但还是把她保护得很好。至少,她不像他这样自私……放学铃骤然响起,顾文韬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才写了半张的数学卷子,所以他是疯了吗?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闹心地将卷子揉进书包,指尖不小心触到一团柔软,抓出来一看,是一只还没拆包装的口罩。他与口罩上粉嘟嘟的流氓兔无声对视了好一阵,败下阵来——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忙音。

      顾文韬头一次天还没黑就回了小区,生怕被谁看见似的,飞快闪进了楼栋,在电梯按下了“11”。
      直到站在了唐晚家门口,他还在天人交战地思考怎样才能表现出他只是不想替她保管口罩,没想到一抬眼,他看见门锁上挂着串钥匙,钥匙扣上坠着个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悠的毛球。
      顾文韬的天人交战顿时偃旗息鼓,对手智商堪忧,随便演演得了。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于是自己开了门。正对玄关的沙发上,唐晚蜷成一团睡着。
      “喂!”
      顾文韬有点无奈,兴许是被他关门的声响吵着了,唐晚动了动,但也没醒。他只好走过去,穿堂风从书房的阳台直灌进来,唐晚什么都没盖。
      “你是猪么!”
      顾文韬居高临下地看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她的口罩滑落在一边,眉眼苍白,脸蛋通红。他覆手碰了碰,果然滚烫。
      “爸……我很难受。”唐晚梦呓似地低喃。
      顾文韬有点不知所措,定了定神,他弯腰从她书包里找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给署名“唐老爸”的手机号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生病了,高烧,送我去医院。”
      发送成功后接着往下翻,停在署名“妈妈”的手机号上,发出同样一条。
      删除记录,退出通讯录,他手指无意间一滑,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号,署名——“顾卿平身”。

      唐晚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自家客厅的水晶灯,而是医院病房的日光灯。
      唐志新的脸忽地凑过来:“你吓死我了!”
      唐晚被这张胡子拉渣的脸也吓得不轻,嘶声道:“你怎么来了!”
      “高烧!肺炎!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唐志新连仪表都顾不上了,风度更是个屁,恨不得学着八点档那样摇着病人的肩怒吼。
      这样的唐志新反倒让唐晚生出几分亲近,她哼哼道:“在家洗澡摔的。”想了想又补充,“那晚你也在家,还锁着门不让我进去。”
      “嗖嗖”几把刀插进唐志新胸口,令他哑口无言。

      唐晚转了转眼珠,这是间单人病房,布置得还挺温馨,茶几上堆着一大捧鲜花和几个果篮,她吸了吸鼻子,还没闻到什么香味,倒引发了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喘。
      “哎,忘了你对花粉过敏!”唐志新手忙脚乱地按床头铃。
      病房门开了,小护士身后跟着唐志新的司机,左手吃力地拎着五六件礼盒,右手还抱着一只傻乎乎的大布熊。
      小护士迅速挪走了花,司机一边熟练地摆放东西一边说:“唐总,赵厂长他们两天没见着您,到处打听,您看这……”
      唐志新开口道:“行了你先出去,让他们也都回去,我现在没空。”
      小护士回来帮唐晚插了根温度计,又掀开她的刘海儿看了看,笑道:“肿消了一些,青紫倒是不容易退,还疼吗?”
      唐晚冲她弯着眼:“谢谢姐姐,干脆帮我把病房清空,那只熊,你要是不喜欢,就送哪个住院的小朋友吧,看不见它们,我就不头疼了。”
      小护士“噗嗤”乐了。
      唐晚朝唐志新撇嘴:“随便几个花果篮就能把你换走,太廉价了。”
      唐志新轻捏她的脸:“我不走。”又对小护士说:“还能皮,看样子烧应该退了。”
      小护士记录体温:“37.2,还会有持续反复低烧。多休息,有事儿再叫我。”

      吊瓶里的药水不紧不慢地注入静脉,兴许有些安眠成分,唐晚又觉得眼皮有点沉,但她还不想睡,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忽然轻声问:“妈妈知道我生病了么?”
      唐志新沉默了一会:“她打过你的电话,我接了,告诉她你没事。”
      “可我明明有事。”唐晚固执地强调,她看着唐志新,“其实不是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对吗?”
      “不对。”唐志新顿了顿,“没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大人的事,别乱想。”
      他知道,这样空洞的话对唐晚根本没用,她只是习惯了大人的敷衍,但从未真正接受,宁愿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满怀希望。看着病床上孩子微微泛红的眼角和强忍着的倔强,掩埋在心底的一些思绪迅速强烈起来,甚至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愿望:“晚晚,你再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会努力赚很多很多的钱,送你去国外念书,过最好的生活。你走得越远越好,远离所有的伤害,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许多人爱你,你会慢慢忘掉不开心的经历,过好接下来的人生。父母只是给予了你生命,但生命本身无足轻重,只有你自己能赋予生命的意义。”
      许久,一只略带暖意的小手握住他的:“那爸爸呢,也和我一起去,好吗?”
      唐志新用额头碰了碰女儿的手,近似许诺。

      然而很多年后的唐晚才明白,这世上,任何诺言对许愿者之外的人,都是没有意义的。它仅仅只代表了当时情景下的一种态度,甚至是一种冲动,一旦时过境迁,就什么都不是。而那些真正孤注一掷的未来、百折不饶也要实现的梦想、午夜梦回时隐秘的祈愿,必然因前路未知的沉重,绝无可能轻易宣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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