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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残志坚 ...

  •   “想喝点什么?”清吧里回旋着舒缓的轻音乐,脑后绑着根小辫的帅哥调酒师看上去很清闲。
      “我能喝什么?”唐晚一个人的时候还算有分寸。
      帅哥打了个响指,忙活起来,各种颜色的液体相继加入调酒壶,唐晚看了一会,目光悄悄挪开,弧形吧台占了室内很大块地方,牛皮纸灯下散布着几处小卡座,客人不多,并没有她以为会遇见的人。
      竟然有点意味不明的失望。
      唐晚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放在台面上,跳下高脚凳。

      “喂!”帅哥调酒师一个风骚的抛瓶,面前的姑娘不但毫无反应,还直接走人。这种心灵暴击,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我给钱了。”有个性的姑娘依旧头也不回。
      “阿杰,两杯曼哈顿。”
      吧台后面的铁艺旋梯噔噔作响,唐晚脚下一顿,若无其事地迅速转身,飞快将钱揣回兜里。
      仓促抬眼,正撞进一双讶然的眼眸。
      “你们……认识?”帅哥调酒师表情有点扭曲。
      唐晚急中生智:“洗手间在哪?”
      “楼上。”顾文韬让出楼梯,示意她过去。

      地中海风格的洗手池边,唐晚掬起一捧水拍脸上,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好奇心总有一天要坑死她。
      “你给她调了什么?”顾文韬端起高脚杯闻了闻。
      “迈泰,不含酒精。”余杰不怀好意地凑近他,“怎么,不放心?”
      顾文韬点点头:“不放心你向未成年少女兜售烟酒,停业整改了解一下?”
      “哦……”余杰拖长了声音冲洗搅拌杯,“小姑娘挺有趣的,叫什么?”
      等了一会没声没响,扭头一看,人都不见了。
      唐晚装模作样地喝着饮料,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瞄顾文韬,简单的白衣黑裤也能穿得这么好看,大长腿功不可没,额发有点凌乱,像是故意抓出来的效果。端着托盘的手骨节分明……唐晚不由得想起掰他手指的那一幕,那手挺凉的……
      眼看他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了,她忙低下头,将要说的话打了个腹稿。

      “你在这儿……帮忙?”
      “打工。”顾文韬简短道,“按小时计费。”
      唐晚的脑速运转过快:“童工?”
      顾文韬嘀笑皆非:“我比你大。”
      唐晚老实了。她其实满腹疑问,但顾文韬肯定不会一问一答,只好暂时憋着。起码她知道顾文韬是怎么做到每天那么晚回家了。可他爸知道么?从顾文韬看到她那一瞬间的表情上推断,他一定觉得撞见她不如撞只鬼,万一他爸知道了,她会不会被灭口?
      顾文韬看她垂着眼,拿吸管一下下戳着杯里的柠檬片,难得有点拘束的样子,忽然想笑,于是屈指叩了叩桌子:“你作业做完了么?”
      “啊……呃?”唐晚的脑回路烧断了线。
      顾文韬拎起她的书包:“跟我来。”

      唐晚傻愣愣地抱着没喝完的饮料,被顾文韬带到设计独特的隔断墙后边,她惊讶地看到这个外观不怎么起眼的清吧竟然有三层楼。
      三楼的装修似乎还没有完成,破渔网装饰的墙面,像是废弃的船舱,中间摆着三张台球桌,靠窗有几套做旧的木质桌椅,窗下是屋子的后院,新翻的泥土,还没来得及种什么。
      顾文韬拧开最里边桌上的顶灯,调成白炽光,唐晚看到一只椅子上扔着他自己的书包。
      顾文韬说:“你要不想回家,就在这儿做作业,别到处浪费时间。”
      “那你呢?”唐晚不服气,“你浪费的就不是时间?”
      顾文韬挑眉看她。
      唐晚底气不足,立刻低头掏书包,也不知什么毛病,心里居然还有点儿开心,仿佛是又捡到了顾文韬的一个秘密,还被他答应见者有份。
      嗯,就是因为占到了便宜。

      于是唐晚今天的作业做得很顺,顾文韬下午给她圈的题目也比较基础,还标出了对应课本内容的页码。完成之后,她得意地翻了翻自己的杰作,无意中翻到扉页,发现空白的地方还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串数字。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将那串数字输了进去,自言自语道:“咨询费?”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她循着对方那声“喂”,满怀笑意地压低声音:“顾大人,我作业做完了。”
      顾文韬把量酒器递给余杰:“我出去一会。”
      余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也可以走了。”
      顾文韬不答话,径直走去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不一会儿,唐晚出来了,他对司机报了小区名,替唐晚关上车门。见唐晚大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他挥了挥手:“我时间没到,明天见。”

      唐晚进小区差不多九点半,电梯门在11楼打开时,她仍然埋头在书包里找钥匙,好不容易摸着了,抬头却发现自家的大门并没有关严,一线灯光漏出来打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这栋楼一层只有一户,电梯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声控灯也熄灭了,她忽然有点害怕。
      踮脚走近大门,清晰传来的对话声令她的心脏骤然一松,继而又是一紧。
      难得父母都在家,不幸的是在吵架。

      “晚晚到现在还没回家,你不问一句就走?这里还是个家吗?”唐志新喝问。
      杜晓珺冷冰冰地回击:“这里对我而言,什么时候是个家?”
      唐志新似乎忍了忍才开口:“晚晚总是你女儿吧?你还有个人样吗?”
      杜晓珺针锋相对:“她是我生的,但是你求我生的。正因为我是个人,所以到如今都没能原谅我的父母,又凭什么原谅你?”
      “我有什么对不住你?没有我,你能堂堂正正活在人前?”唐志新继续压着嗓门,却是咬着牙吐出每个字,听起来十分狠厉。
      杜晓珺接着又说了什么,就好像绵绵不尽的针扎进唐晚耳中,又茫然无措地坠进她心底。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唐晚记忆里,父母都是淡疏有礼善于克制的人,世间好像就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们生气,他们几乎没吵过架,甚至也不多说话。唐晚一天天长大,他们也很少一起出现。
      这么多年,唐晚都习惯了,想必他们自己也习惯了,眼下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晚回家正好被逮着了一次么?
      唐晚很希望她进门的瞬间,他俩能转移矛盾,共同把气撒她身上,哪怕揍一顿也是可以的。
      可是当她站在门厅里,那两人的目光只是轻描淡写掠过了她,就如同她是团冷冻剂一样,同时沉默下来。杜晓珺的高跟鞋清脆地叩响大理石地面,消失在电梯口。唐志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似乎略带歉意地冲唐晚笑了笑,走回自己房间,门锁“咔嚓”轻响。
      父母以不同的姿态告诉她,谁都只能精疲力尽的活着,你好自为之。

      漆黑的房间里,唐晚的耳朵贴在墙面上,隔壁房间没有丝毫动静,猜想唐志新或许是睡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丝毫没留意自己就这个姿势站了快两小时,绷紧的弦一松,早已麻木的腿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扑到了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间,唐晚用剩余的一点力气让自己翻身躺平,等待脑门被桌角撞出的剧痛过去,阵阵眩晕又袭了上来。
      我还是挺坚强的,她迷迷糊糊地想,我都没哭。

      第二天早晨,唐晚头昏脑胀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顿时不想去上学了。
      唐大小姐一向不怎么注重打扮,但前提是看起来清爽。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谁能接受以青面獠牙的形象示人,可镜子里这张脸,嘴唇被牙磕破了,凝固的血痂十分狰狞,额头正中鼓着一个包,青紫一大片。
      她随便洗漱一把就走向唐志新的房间,门依旧锁着,她默默踌躇了一会,还是拎着书包出了大门。
      昨夜起了风,路面又铺满了一层金黄的梧桐叶。唐晚的车留在了学校,只好沿着院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无数枯叶在脚底破碎的细微声响,有种凌虐的快感。
      她正来回踩得起劲,身后响起自行车刹声,有人戏谑地问:“大早上就梦游呢?”
      她吃了一惊,条件反应地对墙立正:“没,就看,看风景。”
      又结巴个什么劲?
      过了一会,没人说话,唐晚以为顾文韬走了,吐出一口郁结之气,转过身来。

      顾文韬单腿撑地坐在车上,好整以暇得就像猫捉老鼠,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乐趣,但远远看见唐晚的背影就忍不住过来了,事实证明过来以后心情确实也很不错。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目光微沉,盯住了她的脸。
      唐晚被吓得一个倒仰,差点没尖叫。抬起的手想捂脸又为时已晚,只好自暴自弃了。
      “你要敢笑,我打死你!”

      顾文韬莫名集聚的怒意打了个顿,她这么说,就是自己把自己整这么惨的了?细看伤处,确实也不算太严重,只是不过女孩儿皮肤细嫩白皙,一点异色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淡淡地问:“怎么弄的?”
      唐晚仔细辨认了一下顾文韬的神情,确定他没有憋笑或是正打算笑,这才安心,不觉拿手摁了一下头上的包,疼得直吸气。
      “啪”,她的手被顾文韬一巴掌拍掉了。
      “问你话呢?”
      唐晚被问得一怔,额头上的痛渐缓,心底的阴影又跃跃欲试,她赶紧把不该想的事儿全都按下去,试图摆出一张无所谓的笑脸来,不料嘴唇一动,又痛得闷哼。
      顾文韬很是无语,刚说要打死他的壮士是谁?转眼又变成了娇花?
      他叹了口气,将山地车停放好,拉着泫然欲泣的娇花快步走到大路上打了个车。

      大清早的城南商业街一片凄清,连只过路的猫都没有。顾文韬掏出钥匙开了“等吧”大门,走进吧台用过滤纱布裹了一包冰块,示意唐晚敷在额头上,接着搬出一只小药箱,拿出棉签和医用酒精。想了一想又放回去,东翻西找地挑出一只不含酒精的软膏让唐晚涂嘴唇的裂口。
      “还哪儿有伤?”
      唐晚动了动腿,膝盖也挺疼的,但没瘸,于是摇了摇头。
      顾文韬木着脸蹲下,卷起她的裤腿,紫红一片,右膝还肿得发亮。
      他哼了哼:“可以啊,身残志坚的。”
      唐晚忍住立马踹翻他的冲动,眼睁睁看他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使力按上自己的腿。
      “唔……”,她害怕又崩裂嘴唇,只能咬牙叫唤,“疼疼疼!”
      “谁啊!一大早的扰人清梦!”余杰在二楼口齿不清地抱怨,探出个脑袋瞅见唐晚,他清醒了一半,“哟,妹妹,你这是被劫色了?”
      唐晚:“……叔叔,我还未成年。”
      余杰震惊道:“你叫我什么?!”
      顾文韬站起来:“大叔,借你的手给她来遮遮丑。”

      唐晚换了两次冰袋,额头的肿消了点儿。余杰转着把亮闪闪的剪刀绕着她左看右看,惋惜道:“做个长直烫再染个葡萄紫,该有多亮眼。确定要剪成个蘑菇么?”
      顾文韬没有给唐晚发言的机会:“不染烫不办卡不充值,请快点,谢谢。”
      “也就只有全能的杰哥才能满足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了。”余杰抖开临时用作围裙的桌布,给唐晚脖子以下都裹好,继续叨叨,“想当年,我可是挂牌的发型总监,即使做蘑菇,也必须做一朵奇货可居的松茸菇。”
      唐晚闭上眼,不敢去想这位扎小辫的光棍总监会整出什么样的发型,但她的确需要一排厚实的刘海。
      一个小时后,商业街上有小饰品店开始营业,顾文韬进去买了两只口罩。
      “帽子!”唐晚小声提醒。
      顾文韬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点笑意:“不用,挺好的。”
      口罩遮去大半张脸,就剩下娃娃头大眼睛长睫毛,怎么看都很好。
      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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