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的秘密》绵衣

26、第二十五章

　　念念在路上已经睡着。回到家，小晴也早已睡了。他抱着念念，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小晴的床上，换了衣服洗漱后，也跟着躺在她们身边，侧着身子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一样的额头、睫毛、嘴型，相似的轮廓、眼线。他低头，在她们的额头上各印下一吻。小家伙转了个身，抱着她的小娃娃，小晴的脸上有若隐若现的微笑。白天的她，像个木头娃娃，睡梦中的她，反而有了表情。

　　现在她们在熟睡，有一样的神情。他倒愿意小晴现在的内心也和念念一样。他低头，手里还握着那本笔记本。打开第一页，里面滑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家人。小晴，她的妈妈，小芙，还有——他父亲。

　　许久，他重新把照片放回去，把笔记本放回桌子里。熄灯。夜色笼罩了房间，只有闹钟微笑的走动声。一屋子人沉沉睡去。

　　一夜安眠。

　　和往常一样，在闹钟响之前他就起床了，调好了闹钟才才起身。正要转身时见到小晴已经醒来，只是没有动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伸手转过她的脸，对她笑，在她额上落下轻轻的早安吻。

　　拉开窗帘，柔和的光线泻进屋子里，窗外绿意葱葱。他换好衣服、洗脸刷牙之后，再回来帮小晴换好衣服。小晴是有意识的，她能够接收到外界刺激的信号，只是不会回应。早晨，他只要碰触小晴的手，她会自主地缓缓抬高。吃饭的时候，只要把碗筷放在小晴的前面，引导她，她能够主动进食。

　　医生曾告诉他们，小晴这样的状态已经有三年多了。最初抢救过来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唯一的不同是她是醒着的，某些方面的意识也是醒着的，只是情感的意识完全在沉睡。所以她才会完全没有办法和人交流，也不会明白周围人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比幼童还不如。但是譬如行走、举手等机械性的行为，只要有信号引导，是完全能够自主完成的。并且为了保持肌肉的灵活性，要坚持训练病人的运动能力。

　　他问过医生，医生说造成小晴这样的状况的原因很复杂，一方面小晴的脑部在那场车祸中受到严重的撞击，如果不是他父亲在第一时间当机立断把小晴送到美国进行抢救，用最前沿的尚在实验中的一项手术办法，硬是把小晴从鬼门关抢回来，小晴是没有办法在那场事故中活下来的。而脑神经方面的治疗，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即使是有最先进的医学仪器和医疗手段，这个区域也是十分棘手的。但是他还是相信，小晴是会有奇迹的。作为一个医生，虽然对生死有十分理性的看法，但是受传统的影响，他还是相信亲情的疗法会产生比西医药更神奇的作用。

　　他褪掉了小晴的睡衣，直视着他的妻子。这个小晴不会感到丝毫羞涩，眼神空洞地面对着他，他亦不会有任何的冲动的情感，只是像在呵护一个娃娃，像在照顾念念一样。小晴的腹上，有那次事故留下的两条长长的蜈蚣似的疤痕。一条有15针的线痕，一条是21针。他轻轻地抚摸着，感觉到小晴的身躯有轻微地抖动。在当时，这副白瓷似的身躯，应该是布满着破碎的裂痕的吧。他凝视着两条伤痕，现在已经能平静地面对，第一次见到时，只是一瞬间的时间，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怎么都停不下来。

　　当手指扣完最后一个扣子时，他习惯性地低下头，脸抵着她的，轻轻环抱着她，尔后，温柔地亲吻她的唇。这个吻，是爱情的吻。每天早晨，他都用这个吻来坚定自己的心意，他不是不担心自己的。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引导她到客厅坐着，打开新闻给她听。自己则到厨房去开始准备早餐，然后叫念念起床，帮她换好衣服，等到他们都吃完早餐的时候，照顾小晴的孙姨就会来了。尔后，他再带念念去幼儿园，然后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再去接念念回来，傍晚陪小晴出来散步。

　　这样的生活已经半年了，除了有时要带小晴回医院拿药和检查，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乏味吗？厌倦吗？他不会这样问自己，他本就是一个乏味的人。除了工作，余下的时间他不喜欢与人交往，除了偶尔和刘烨几个聚会，他几乎没有什么应酬。当然，他并没有社交恐惧症，在工作上和同事的关系，以他的情况来说，算是游刃有余了。

　　四年前他只是机械地在刘烨的建议下去参加笔试，并不想到很顺利地就进去了。他并不喜欢这项工作，但是这份单纯、忙碌、能够带来一些满足感的工作开始让他的灰白的生活有了些意义。并且，有了念念之后，他十分庆幸，自己有一份能够给念念带来稳定生活的薪水。他记得小晴当时是怎么要一边辛苦读书，一边辛苦兼职生活，他虽心疼她，她却倔强地从不在金钱方面接受他的帮助。只是很多次地和他说，有一天做了父母，最起码在孩子要独立前，一定要让孩子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他那时并没有多往心里去，但是有了念念之后，他一直在想着要保障孩子的生活，让她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

　　念念乖乖地牵着他的手走路。路旁的一只小狗直直朝她走过来，在她跟前停住，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看来是对念念脚上那对白色凉鞋上的蝴蝶充满了兴趣。念念害怕地跟着小狗绕圈圈，一直围着他转。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对她紧追不舍。看到自己的衬衫都要被念念揉得皱了，他忙用两只手拉住念念，定住她的脚步。

　　“爹地，快叫它走开。”她天真的脸上虽然有矛盾，但是眼睛里显露出来的对小狗的兴趣一觅无疑。在她幼小的心里，这只比她还小，一身圆滚滚的小动物，应该是不那么带有侵略性和恐惧感的。只不过，她还很少和它们打交道，也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它们会强大，所以还是有少少害怕。

　　“不怕。”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然后自己蹲下来，把小狗抱进怀里。这是家庭养的宠物狗，虽然胖嘟嘟也只有他两个手掌的大小。毛色润泽而柔滑，应该才几个月大，是和主人出来散步的走散的？他示范地在念念眼前用手抚摸小狗的毛，小狗立即很享受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也不挣扎，晶晶亮的眼睛还半闭了起来。接着他用另一只手牵过念念的手，握住它并放在小狗的身上。

　　刚一接触到小狗，念念条件性地想往后缩，他拉住，念念犹豫了很久，好奇心还是胜利了，小心翼翼地往小狗伸去。先是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小狗没有动静，胆子也就慢慢大了。他把小狗放进念念怀里，念念虽然对这么大的“动作”还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大着胆子抱起了小狗。

　　“爹地，小狗好可爱哦。我们带回家好不好。”他笑着摇摇头，小狗是有主人的，这孩子还没有建立起这样的意识呢。他把小狗抱开，放在地上，指了指手表，告诉她幼儿园要开始上课了。她虽然不舍得，但是还是很乖地站起来。

　　“小狗，拜拜。”小狗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才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