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青雨梧桐

4、第4章

　　几个丫鬟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谁也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大姑娘竟然会动手。

　　明珠自小练功，即使因为近几年王氏担心她因练武变得粗壮而不准她再练，但扎实的基本功还在，力气就是寻常的男子也是比不上的。她盛怒之下的这一巴掌，力量可想而知。

　　“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娘赏你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娘面前撒野？”明珠气极而笑，“你充其量也就是个体面点的奴婢罢了，也是我娘心好，换一个主母，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该是打得半死不活再发卖出去！你还想执掌中馈？我告诉你，我娘还活着呢，你还不够格！”

　　华氏显然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她呆愣地盯着明珠，等明珠一席狠话都说完了，才回过神来，尖声厉叫：“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小娼妇竟然敢打我！我...”

　　话被拦断在了嘴里。春杏瞧着大姑娘眼里的火焰又冒起来了，连忙伸手捂住了华氏的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大姑娘又动手，她们这些个丫鬟可拦不住。

　　谁还不知道大姑娘从小习武么？上京城里现在传得满天飞的流言可是她们一手散播出去的。

　　华氏挣扎要推开两个丫鬟。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本化着精致的妆容，这会儿左脸高高肿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连腮红都盖不住。发鬓散乱，看上去很是可笑。

　　明珠冷看着春杏，“把你主子拖走，你们不拖，我就只好代劳了。”

　　她要是代劳，华氏就少不了吃苦头了。

　　春杏夏荷二人连忙死命将华氏连拉带抱地弄走了。

　　玉枝看着那主仆三人出了院门去，担忧地看向明珠，嘴唇嗫嚅，“姑娘，你......”

　　玉枝心里叹了一口气，姑娘实在不该动手。论理，华姨娘确实只能算是一个高身份的奴婢，可是她也是侯爷的女人啊，女儿打爹的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姑娘的名声只会是雪上加霜，更加坐实了悍女名声。

　　明珠知道玉枝的担忧。她确实不该动手，华氏再可恶，也是谢宜和谢青松的生母。但她并不后悔，这个华氏胆敢到母亲这撒野，口放狂言，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动手。

　　明珠转身进了屋。

　　外面的动静，王氏都听得一清二楚。

　　“珠儿，你不该动手。”王氏也极不赞同。女儿家的名声太重要了，这要是传出去，绝不是件好事，况且明珠还要议亲。

　　明珠从玉枝那要来手帕，替王氏擦去她额头上的虚汗。不接话，反倒说起旁的，“这个大夫开的药总也不见效，不如换一个试试。”

　　王氏虚弱地摇头，她知道自己身体已然是油尽灯枯了，换个大罗神仙也未必有用。

　　“别费那个事了，”王氏拉住女儿的手，“你无事的时候常来陪陪娘就是了。”

　　等明珠一走，王氏叫过玉枝。

　　“吩咐下去，今天姑娘打华姨娘的事，让下人一个字都不许往外吐露，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查出来就发卖出去。”

　　早在动手之后，明珠就知道她那个爹一定来教训她。

　　此刻，明珠静静地站立不动，双眼漠然平视前方，甚至无聊得开始默数有多少粒口水从谢叔荣翻动的嘴皮里溅出来。

　　看她这个油盐不进，不思悔改的模样，谢叔荣更是怒火交加。

　　“谢明珠，你知错了吗？！”谢叔荣暴喝一声。

　　对这个嫡女，谢叔荣贯来说不上喜欢。一是他不喜欢强势的王氏自然也难以喜欢王氏生出来的女儿，二来，明珠自小深得老侯爷喜爱，而谢叔荣一直觉得父亲看不起自己，对老侯爷是心存怨恨的。这样一来，就更加不喜欢这个女儿。何况这个女儿从小舞刀弄棍骑马射箭的，他就更加厌恶了，女儿家就该是温柔贤淑，像他的乖女儿谢宜那样。明珠明珠，他奇怪为何当初自己要给这个不喜的大女儿起明珠这个名字。

　　其实这个女儿一直还算乖巧，谁想她今天竟然敢对华氏动手，还下手那般狠，华氏哭着去找他时，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明珠终于将视线抬高，对上谢叔荣冒火的双眼。

　　“五十四。”

　　“什么！”谢叔荣一愣。

　　“您知道华氏怎么口放狂言的吗？”明珠平静地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无惧。

　　谢叔荣先是愣怔，而然更加怒不可遏，这个女儿在自己面前尚且如此猖狂，可见她本性之叛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谢叔荣气极。

　　明珠淡淡道：“那么，您眼里有我这个女儿吗？有您的正室夫人吗？没有，您眼里只有你的妾，您的庶子庶女！您还想让娘将中馈大权交与华氏，好啊，娘可以交给她，只要您不怕名声扫地，被人议论宠妾灭妻！”

　　谢叔荣冷落了正妻二十余年，即使王氏管家有方，还是有消息传到了外面，慢慢地，满京城都知道了望京侯盛宠妾室、冷落正妻。

　　王氏是病重两年，可人还没有死呢，就这样急冲冲地让正室将中馈交给妾室，吃相未免难看了点。原先只是冷落正室，夫妻间关系外人不过当闲话说几句罢了，影响不大。

　　可若是逼着王氏将这原本属于正妻的权利交出去，性质就变了，名声也就不大好听了。即使谢叔荣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但毕竟还要脸，这个名声若是传出去，这脸可就被他自己踩在地上了，以后望京侯府在京中也会沦为笑柄，

　　他原先在欺骗自己，这不过是因为王氏病重，他是好心让华氏帮忙分担一下，让王氏可以好好养病，这传出去了，也是好名声。

　　可这块遮羞布被明珠生生扯开了。明珠话里的讽刺让谢叔荣羞愧难当，同时又是怒不可遏。

　　什么东西，敢管起老子的事了。

　　他右手高高地扬起，却没有打在实处，这一巴掌落了空。

　　“你还敢躲？”谢叔荣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举手欲再打。

　　“父亲！”明珠退后一步，无惧地看着气得老脸涨红谢叔荣，“你要打可以，先说清楚，为什么要打我，是要为华姨娘出头，还是因为我将你的遮羞布揭了开来？”

　　‘你这不孝的东西，我打你就要打你，怎么，我还打不得你了？’谢叔荣万没想到这个从不亲近自己的女儿胆敢这般忤逆自己，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若是为华姨娘出头，这一巴掌我不会受，华姨娘那是活该。若是因为我说您宠妾灭妻您恼羞成怒，要打我出气，您是长辈，要打我我也不敢说不，但您就算今天把我打死，外面的人该说您宠妾灭妻，一样会说。您一边抛舍病妻，一边又要好名声，天下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

　　明珠嘴上丝毫不退步，今天她和谢叔荣说的话加起来比他们一年说的都多，可见父女关系冷淡到了什么程度。

　　谢叔荣简直觉得自己要气晕过去了。自从老侯爷一死，他在这府上就是绝对的权威。王氏虽然强势，但毕竟还是会多少听从他的意思。华姨娘和她的两个子女更不用说了，从来都是顺着他的心意，捧着他。没想到这个嫡女倒是长者一身反骨！

　　正此时，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碧绿身影闯了进来，她急奔至明珠身前，扬手一巴掌打在了明珠脸上！

　　明珠自她进门就看清了，来人是她的庶妹谢宜。

　　“你太放肆了，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娘打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娘动手！”谢宜柳眉倒竖，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仇恨。

　　谢宜一听说爹把谢明珠叫到书房，就赶紧跑过来，想听听爹是怎么收拾她，好给她娘出气，谁知这谢明珠实在可恶，连爹都敢忤逆。眼看爹就要收拾不了她，谢宜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门，她要好好给这个恶妇养的一个教训！

　　谢宜将将骂完，明珠就回敬了她一个更快更狠的耳光。

　　“这一巴掌，是你目无尊长，身为长姐的，教你做人！”明珠目光冰寒，声音冰冷。

　　谢宜被打得扑倒在地，鼻子里登时迸出血来，雪白的小脸上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宜儿！”

　　谢叔荣急忙去扶起谢宜，在看到她脸上红色巴掌印和鼻血后，怒到极致。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死死地瞪着明珠。

　　“爹！爹啊！你要替女儿做主！”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谢宜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她双手死死地攥紧了谢叔荣的衣袍，眼泪横流。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谢叔荣看得心口一痛。

　　他刷地站起身来，指着谢明珠，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这个逆女！逆女！”

　　明珠冷笑，到了这一步，她也看清楚了，自己这个爹何止是偏心。分明是谢宜跑进来甩了她一巴掌在先，她打回去她就是忤逆！

　　“爹，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望京侯一个庶女就敢打嫡女的脸，这是什么侯门的规矩？要是传出去了，您老脸可真没地搁。您好好三思吧，没事女儿就先回去了。”明珠淡淡道，不打算陪他们父女玩了。

　　她这个爹，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这个人自私，又极好脸面。她笃定谢叔荣即使会气得跳脚，也会先考虑侯府的名声。是的，全上京都没有这个规矩，传出去，侯府可真要沦为笑柄了。

　　“你不能走！”谢宜见她要走，顿时大急，自己脸上这一巴掌还没讨回来呢。可她不敢再自己去打回来，只得狂摇谢叔荣的衣襟，“爹！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可谢叔荣只是恨恨地瞪着明珠，没有动作。他稍微冷静下来，就知道明珠说的是实话。他再喜欢谢宜，也不容许她坏了侯府的名声。

　　谢宜眼睁睁地看着明珠从容地走了。

　　“爹，你怕她做什么啊！”谢宜气恼地直拍地板。

　　谢叔荣阴沉着脸，“起来，回去上点药。”

　　“那我和我娘的打就白挨了吗？”谢宜哭道。她实在是不甘心。

　　谢叔荣被她哭声吵得心烦气躁，恼火道：“还不是你姨娘。没事跑去正院做什么？想看王氏咽气不成？”

　　谢叔荣前两天是被华氏枕边软和话说晕了头才会答应她让王氏将大权交出来，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了，差点就被华氏下了套。否则就算王氏死了，外面也只会说他薄情寡义！

　　看谢叔荣脸色不好，谢宜不敢再说话，只心里又把王氏母女更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