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芜（四大名捕/冷无 铁追）》yukicool

3、一 往昔旧梦 第一节 初始 中

　　追命推着无情的轮椅慢慢走在西大街上，街道两边商铺的各种招牌在风中摇晃，晃荡作响。
　　时不时有人走出店铺向追命打着招呼。
　　追命笑着回应——他和这些商人的关系相当的好。
　　无情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只是仔细的看着手上的那份仵作写的报告。
　　轮椅颠了颠，无情的黑发从削肩的一侧滑下，露出纤细的素颈，颜色是有点刺目的苍白。
　　快到城西废院时，追命终于开口问话了。
　　“这次到底是怎样的案件？”
　　无情放下正在查看的资料，回答：“死者王忠是世叔的朋友，安宁县人，到京城来考科举，一直未中，五十年来一直住在城西废院。”
　　“一直考了五十年？真是难以想像的执着……那他今年多大？”追命惊叹着。
　　“七十二。”
　　“七十二？已经很老的了，会不会是自然死亡？”
　　“本来仵作也是这么想。因为在王忠的身上没有查到任何外伤，而且也排除毒杀的可能。但是……”无情顿了顿，说：“昨天晚上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王忠尸体的胸口有一个痕迹，可是等他临走前再看，那个痕迹却消失不见了。”
　　“所以仵作说是鬼怪所为？那是个什么样痕迹？”
　　“一只飞翔的，红色的鸟。”
　　无情伸出双手，手背向着自己。他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并在一起，其他的手指向外伸展，做成一只飞鸟的形态。
　　透过无情展开的手指空隙，追命并没有看到蔚蓝的天空，而是看到城西废院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但是看着那些人脸上高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举行葬礼。
　　“前面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追命拉住一个正要向废院走去的女人问。
　　“你不知道吗？”女人说：“前面园子里的张老中了进士，我们正要过去道喜呢。”
　　“前面园子里是不是刚死了一个人？”无情问。
　　“死人？我好像没听别人说起过。”女人说完，便提着食篮向废园走去。
　　无情看着刚才那个女人挤进废园门前的那群人中，把刚才提着食篮递给了门口站着的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身形消瘦，眼眶深陷，脸色有一种因长期营养不良而透出的苍白，他穿着一席洗的已经掉色的灰色长袍强打着精神站在门口处理着来自邻居们的问候。
　　“他是谁？”追命问。
　　“张范，今年刚中的进士，是王忠的远亲。”无情回答。
　　“哈……”追命冷笑一声，带着一丝鄙夷的口吻说：“亲戚都死了也不知道准备个灵堂什么的，反而有心情站在这里收礼。”
　　“走，我们去会会这个张范。”无情合上手中的报告，对追命说。
　　无情和追命对张范说明来意。
　　本以为张范会有些说辞，没想到他却散掉了门口围着的众人，把无情和追命请进了废园。
　　这城西废园本是前朝某个王爷的王府。据说这个王爷是个典型的浮夸子弟，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可谓是五毒俱全。他不但败掉了自己的全部家财，到最后更是要把王妃卖去妓院还赌债。王妃不堪受辱，便在这王府中悬梁自尽。从那以后不久，王爷便疯掉，不知所踪。
　　园子没有主人后，也有不少富商豪客看中了这地方，可是每个买园的人到过这里之后都会生一场大病，或疯或残。
　　这些个事在好事者口中这么一传，更有了什么水土不佳，女鬼索命之说。
　　之后来看园子的人越发少了起来。
　　好好一个王爷府也荒废下来，成了废园。
　　王忠和张范两人五十年前来京应举，当期未中，无脸回乡，准备在京苦读三载，来年再试。但是京城中所需的花费远比家乡，两人不久便花完了盘缠，正在无措之时，一同乡介绍他们来看这废园。
　　谁知两人这科举一考便是五十年，这园子一看也是五十年。
　　“蒙皇上的圣恩，这次我高中进士，没想到王忠却……却……”张范说到伤心处，便落下泪来。
　　等张范擦完了眼泪，无情才开口道：“王老先生的事，我们也深表遗憾。所以，这次我们来……”
　　未等无情说完，张范就挥了挥手，说：“知道，我知道的。”他停了停闭了闭眼睛，然后用极轻的声音叹道：“他一直放在那里，我这就带你们去。”
　　看着张范微颤颤的背影，追命弯下腰小声的问无情：“跟去？不怕遇到什么吗？”
　　无情还未回答，却听到张范低笑了一声：“没事的，没事的。”那干枯的笑声像是午夜大风穿过荒野石缝所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追命和无情对望了一眼，立即赶了上去。
　　三人一前两后慢慢的走，一路无语。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住这里这么多年即没疯，也没死？”张范未等无情和追命出声，又自顾自的继续向下说去：“这王忠啊，少年时也是一风流人物，只可惜时运不济，愿意跟他的女人不多。落难此地后，却给他遇到了那么一个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追命问。
　　“还能有什么东西？”张范叹了口气。
　　“你说的那东西是传说中的女鬼？”无情从张范的话里，听出了点明堂。
　　“说来也可笑，我们能在这园子平安的住了五十年，也是靠那东西的庇佑。”张范慢慢说。
　　“那个女鬼为什么要庇佑你们？”追命感觉奇怪，只听说过鬼怪害人的事，还没听说过鬼怪保护人的。
　　“因为……”张范在一间破屋门前停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聚集起全身的力量那扇门。
　　门呼的打开，一声冷风迎面而来。
　　无情侧了侧脸，却听到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张范干枯，无力的声音：“因为……王忠爱上了她啊……”
　　睁开眼，无情看到屋内的墙上有些什么，定睛一看，他倒吸了一口气。
　　一只，两只，三只……
　　整个屋子的墙壁上，天花板上，成千上万的红色飞鸟伸展开翅膀在蓝色的天空中悠然的飞翔。
　　“这墙上的蓝色天空是谁画的？”无情问。
　　“王忠啊……他觉得飞鸟应该飞翔在蓝天白云之间，便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把这个屋子里所能看到的地方，都绘成了蓝色。”张范叹道：“哎……而这些飞鸟，却是她所为……”
　　“你觉得是那鬼害死了王忠？”无情望着满屋的红，问。
　　“不是很明显吗？”张范呆呆的望着墙上的红色的飞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好一会了才慢慢的开口：“或许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时，无人答话。
　　无情转头看了一下屋内，屋子那唯一的床上，王忠的尸体正平静的躺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一般人死时所带着的那种恐惧，只有平和温暖，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或许正如张范说的那样，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反而是另一个开始。
　　“追命，我们回六扇门。”无情说。
　　“啊？这就结束了？”追命问。
　　“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无情平静的对还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范说：“张先生，回府我会如实向世叔报告此事。这里就不再打扰了。”
　　“哦……好好。”张范晃了晃衣袖，连身子都没有回，背着对无情和追命说：“我累了，就不送你们出去了。”
　　无情向张范的背影点了点头，便和追命离开了这间旧屋。
　　听着无情轮椅的声音渐行渐远，张范才慢慢的回过身。他走到门边，咪着眼看着空旷无人的巨大废园，好一会后，才伸出他的那只苍老的右手，轻轻自语：“人走了……都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只能听到废园里一阵阵萧索的风声。
　　空中却有一道红影慢慢浮现，紧紧的握住了张范那只苍老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