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不好当》府乐

4、第四章

　　朱檐飞角，雕梁玉柱。

　　一队队年过豆蔻的少女，穿着粉蓝朱紫的宫装强作镇定的候在殿外。

　　“纪姐姐，咱们都候了两个时辰，怎麽还不放人去休息？”

　　身穿水蓝色蝴蝶穿花宫装的，面色冷清的姑娘略带不耐的皱眉，语气平平的道：“时辰到了，嬷嬷们会说，你先回去。”

　　她侧头望向贴着自己的娇俏粉衣女子，似乎很不习惯和人亲近。

　　“皇后娘娘有旨，入选秀女即日返家等候天恩。”

　　内侍收起明黄色的帛旨，尖着嗓子道：“娘娘慈爱，准许秀女在家与亲人团聚三日，以位次分批入宫，诸位小主回吧。”

　　“谨遵娘娘懿旨，愿皇后娘娘福泽绵长，长乐无极。”

　　诸位秀女齐声拜伏。

　　“纪姐姐，我们都入选了！”

　　粉色宫裙的女子一手紧抓纪清梓，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其余秀女脸上也抑制不住喜悦，有甚者甚至眼圈微红，只有数个秀女面上并无惊喜之色。

　　纪清梓不动声色的抽回被抓红的手掌，难得缓和了语气道：“玉芊，这样大的喜事，你该回去亲自禀告父母，走吧。“

　　“是，是，是，纪姐姐，我真要当妃子了！”

　　孟玉芊笑嘻嘻的走在宫道上，拎着裙摆活泼道：“我娘还说我这个样子，一定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我哥哥就说我能当妃子，果然我入选了！”

　　纪清梓敏感的察觉到其他轻蔑的目光，正好到了送选马车处，她压着脾气和孟玉芊道别，扶着丫鬟，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姑娘，您累了一天，先喝口茶！”

　　两个丫鬟一个倒茶，一个轻轻替主子揉腿。

　　“不急。”

　　纪清梓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轻叹道：“不知五表姐知道我入选的消息吗？”

　　“五姑娘如今是皇后娘娘，选秀的事都是她操办的，姑娘你入宫她岂能不知？”

　　丫鬟劝道，“您别多想，这都是老爷的意思，五姑娘会明白您的苦衷！”

　　“但愿如此。"

　　载着秀女的马车在红墙金瓦的宫道的行驶，过几日一顶小轿将会载着她们回到繁华与荣耀并存的地方。

　　***

　　“宁安伯府竟也有姑娘送进来，还是嫡女，这是柳贵妃的意思？”

　　苏元舒翻着写满秀女名单的折子，笑问道。

　　“回娘娘，这位柳姓秀女，入宫第二天就被临华殿召去，贵妃吩咐尚衣局的赶制了不违制的衣饰，据说柳姑娘就是穿了这一身衣裳大出风采。”

　　苏元舒放下折子，笑答：“既然如此，本宫做个人情，就把人安排在临华殿后的凝香阁，也好让她们姐妹亲近。”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长安殿总管王德连声赞叹，“凝香阁那地方又宽敞，贵妃娘娘进宫日久，想必有堂妹陪伴，心疾体弱之症也能好转。”

　　“这次入选四十八名秀女，马虎不得。王德，各宫空置的住处都打扫干净，该换，该添置的东西各司都用好的。吩咐人都尽心伺候，不能因为主子位分不高，宫人若有那心气高的，不知尊卑，手脚不检点，一旦让本宫知晓，全都重罚！”

　　苏元舒不咸不淡的敲打一番，才继续道：“本宫不希望你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伤了主仆情分。”

　　王德在圆满完成了元后忌辰的事，苏元舒也就收下了他。此时听他又开始指天誓地，发表忠心言论，不免听腻了，又训斥了一句。

　　“娘娘，那些连封位都没有的秀女，您不必放在心上。”

　　慕叶劝慰道：“她们若是得不了宠，连给您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苏元舒微微摇头，“只是见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她提起选秀到选秀结束，她这个皇后仿佛已经做了很久，可细算起来她入宫堪堪一年，在民间还可以称作新妇。
　　她忙着收拢宫务，讨好皇帝太后，管理妃嫔，一年前的事情已经恍若隔世。

　　民间的新妇进门，尚且可以和夫君甜蜜两三年，她进宫一年，帮皇帝纳进四十八个小妾，苏元舒想来都不知要笑谁。

　　“皇上即位初次选秀，虽然抬高了门槛，参选的人数比起先帝末年多出不少，奴婢打眼一瞧，半个京城的闺秀都来了。”

　　苏元舒对这些豆蔻芳龄的姑娘并无敌意。

　　提议选秀的是她，可本次参选并不强制，但凡报病透了口风的朝臣，苏元舒都大笔一挥免了参加

　　即便如此。参加的人数也远远超过她的预计，不得不感慨天下有这么多希图女儿荣华父母。

　　慕枝捧着水晶盏福身，笑道：“听说初选的时候闹了几个笑话，多亏娘娘心善，掩了下去。”

　　慕枝说的是有人虚报年龄，被嬷嬷看出禀报上去。

　　长安殿无人不知这件笑话，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奴才进宫这么些年，也是头一回见到三十多岁来做秀女的小姐，莫不是选嬷嬷来了！”

　　众人失笑。

　　苏元舒也回想起来。秀女初选是先把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去掉，再由嬷嬷查验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有一处不周正的都会淘汰。

　　不过大周关于选秀早有规定，只有六品以上官员的女儿能参选秀女，今上又抬高一品，即今次选秀的女儿里无不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小姐，能在初选被淘汰的不多。

　　其中一位出身御马监的监察大夫，送来参选的是家中嫡女，年十八，正好卡着秀女年龄。

　　这位秀女论起容貌倒在其次，举手投足的风韵，不是青涩的十五六岁的秀女可比，参选时很是引人注目。

　　但嬷嬷为其查验身体时却看出一个大问题。

　　“你们莫要再提起此事，本宫早就下旨禁止议论，今次就不罚了，没有下回。”

　　苏元舒掩袖道。

　　不就是一个比皇上大十岁的老姑娘冒充秀女参选，苏元舒从前在闺中，常听下人说起民间娶妇以女大男小为佳，听把关的女官禀报，若不是为那个秀女检查的嬷嬷经验丰富，那个秀女混过去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可惜这个事情开头是喜剧，结局却不怎么好看。

　　“娘娘，您发髻歪了！”

　　苏元舒听到慕兰的声音，回神过来，接过手帕擦拭面容。

　　“可惜了……”

　　“娘娘说什么可惜？”

　　“没甚么，”

　　苏元舒由着人服侍换了衣裳，拿着折子道：“去紫宸殿。”

　　苏元舒让人去查了，那个冒名的秀女据说是本该参选的秀女的姑姑，姑侄俩模样肖似。
　　偏偏那家原来的小姐人在选秀旨意下来前就重病在身，没几日竟去了，她的父亲不愿错失良机，偷偷把人埋了，打上了李代桃僵的主意。

　　“皇后娘娘，我与李郎青梅竹马，为他守寡心甘情愿。若是兄长容不下我，我情愿出家为尼，为李郎日日诵经，”

　　娇艳如花的女子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樊娘是个好孩子，从小心地善良，对我这个姑姑孝顺有加，冒认她的身份，樊娘成为孤魂野鬼，我怎麽对得起那个会叫我姑姑的孩子！”

　　原来嬷嬷能够查出来，是那个冒牌秀女故意显露出来，原因竟然是不忍让侄女成为无碑无坟之人。只是查了出来，她的兄长的官位也跟着完了。

　　苏元舒扶着人从凤撵下，遥望紫宸殿的宫宇。

　　不知薄薄一册名单，可都是愿意飞来的笼中鸟。

　　“皇后免礼，“

　　皇帝伸出手，拉起苏元舒，眼中带笑道：“爱妻可是思念朕了！”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苏元舒落落大方的拿出折子，莞尔一笑道：“皇上的爱妃都在这，皇上可要瞧瞧？”

　　皇帝随手接过折子，却放到一旁，手上把玩苏元舒的芊芊玉指。

　　“皇后作主便是，你是后宫之主，朕相信你！”

　　苏元舒玩笑道：“既如此，都以宝林的位分入宫，皇上舍得？”

　　“有何舍不得！”

　　皇帝出乎意料的回答，拿起苏元舒的手指烙下一吻，“舒儿若是还不满意，便都充作采女。”

　　苏元舒眼角玉光瞥见殿中诸人退下，关上殿门，也不矫情，顺势靠在皇帝怀中，语气柔柔的道:“都是千挑万选出的美人，皇上好狠的心，臣妾看着都心疼！”

　　“舒儿为她们求情，朕看在你的面上，就重新拟制。“

　　皇帝呼出的热气吹在苏元舒耳边，痒痒麻麻。

　　苏元舒作害羞状，和皇帝又腻歪了一会，才把入宫妃嫔的位份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