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不好当》府乐

1、第一章

　　“娘娘，该起了！”

　　苏元舒睁开眼睛，宫人轻手轻脚拉开床帐，头顶是精致的龙凤呈祥的明黄锦帐，好看是好看，可睡在里面太过气闷。

　　“慕兰，去换个帐子。”

　　苏元舒由着宫女服侍着洗漱，忽然开口道。

　　“是。“

　　慕兰将手上的帕子递给苏元舒，问道：“娘娘，还是用水墨帐？”

　　苏元舒点头。

　　苏元舒换好衣衫坐到桌旁，

　　侍膳宫人和往常一样一手挟糕，一手托盘，伸到苏元舒面前时，手臂突然一抖，糕点朝人扑去。

　　苏元舒下意识挥袖遮脸，糕点落在明黄色的裙摆，沾染一片黄白。

　　宫里的点心多用黄油精盐，沾到衣服就难以洗净，慕枝赶紧蹲下拿帕子擦拭。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小宫人跪在地上吓的魂飞魄散，只知道不停磕头。

　　“好了，别磕了。”

　　苏元舒放下银筷，“本宫又不会吃人，你起来。”

　　“珠绣，娘娘叫你起身，你还不起来？”

　　大宫女慕枝见小宫女抖着身子，半天不起身，训斥道。

　　早起就一场闹剧，苏元舒也没了胃口，换了一身衣服喝茶。

　　就见慕枝上前请罪。

　　“娘娘，都是奴婢失责，原本看着珠绣为人谨慎，不想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都是奴婢管教不严，请娘娘治罪。”

　　见慕枝跪下请罪，苏元舒不在意道：“一点意外，你也不必苛责，至于珠绣，年纪不大，吓很了，不是有心的。”

　　慕枝这才起身，

　　“娘娘宽大，可这些小宫女惯会偷奸耍滑，非得好好管教一番，不然奴婢再不敢让她们侍候您了。”

　　苏元舒对这些小事都是由慕枝自行处理，端起茶喝了一口方道：

　　“我今早就觉着殿里气氛和往日不同，想来珠绣这丫头胆子小，才会失手摔了盘子，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慕枝支支吾吾不言，眼角却瞥向内殿。

　　苏元舒心中微沉，也看向自己的床帐。

　　尚服局献上的蜀锦制成的锦帐，全幅鸾凤和鸣的精致图案，华丽富贵，彰显皇后威仪。

　　前段时间天气尚冷，鸾凤帐罩着倒不错，可自打过了清明，苏元舒实在忍受不了绣了厚厚一层的帐子里睡觉，好容易过了前一个月，今日正大光明让侍女换一幅素纱帐。

　　“……娘娘，您是皇上亲立的皇后，祭过太庙，迎进宫的，旁的任她再得宠，也就是个妃妾，只有您居于长安殿，母仪天下。”

　　苏元舒听慕枝唠叨半晌，也明白殿内诡异的气氛从何而来。

　　不过是皇帝新婚就去宠幸妃嫔，宫人担忧皇后心情不好，苏元舒皱眉打断慕枝道：“这话莫再说了，皇上贵为天子，有三宫六院，各宫妃嫔，乃是常理。嫔御都是有正经品阶的内命妇，我虽为皇后，你也不能在背后议论。”

　　“这次暂且饶了你，下不为例。”

　　慕枝央央闭嘴。

　　苏元舒见状也懒得再说什么。

　　总不能说皇后根本不稀罕皇帝来不来吧？

　　按规矩帝后大婚前一月皇帝都应与皇后同宿。

　　到今日苏元舒为后一月零一天，也就是说，皇帝在长安殿和苏元舒过了一个月的蜜月期，昨日才去临幸妃嫔，已经给足了皇后面子，并不算出格。

　　可话不是这么说的，皇帝在大婚一个月内，与苏元舒柔情蜜意，恩爱非常，宛如一对寻常夫妻，长安殿的宫人亲眼所见，如今皇帝忽然不来了，而且去了妃嫔宫中，皇后心里难道能痛快？

　　苏元舒还真挺痛快，搞明白了今日的事情纯属乌龙，苏元舒就不放在心上了，她是皇后，皇帝的宠爱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她也真不怎么在乎。

　　“娘娘，请安的时辰到了。”

　　元舒由慕枝扶着向前殿走去。

　　新帝登基不久，后宫妃嫔不多，能来给苏元舒这个皇后请安的更是寥寥可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圣安！”

　　七八个声音一道响起，苏元舒看着地下跪着的数人，分心想道大概过不多久，来请安的妃嫔就能占满大殿，这小猫两三只，她这个皇后看起来也不威风。

　　“都起来吧。”

　　苏元舒噙着笑喊起，端起茶盏看向众人。

　　“妹妹们今日到的早，怎麽不多休息一会？”

　　第一个开口的果然是贤妃，温柔贤淑的模样不愧她的封号。

　　“娘娘慈爱，臣妾等更不该恃宠生娇。何况娘娘体恤臣妾等人，已经把请安时辰调晚了半个时辰，哪里还能再放肆。”

　　“正是，妃嫔请安本是规矩，娘娘又这般体恤，再有人晚到，实在不识好歹！”

　　孟昭仪明媚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嘲讽，苏元舒都不确定她是再讽刺晚到的人不识好歹，还是自己这个皇后有问题了。

　　“昭仪姐姐说得极是，娘娘，您看臣妾等人，早早就来宫外候着，但有人就是这般仗着皇上宠爱，连宫规都敢公然违背！”

　　苏元舒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除了各宫主位，位分低的妃嫔她是没花功夫记的，想了一下才认出是一位姓张的美人，随贤妃住在玉堂殿，是在皇帝大婚前有宠的美人，难怪敢在此时开口。

　　美人位同五品，才够资格来请安，只是没有正坐，只能侍立在主位嫔妃后，或者按品阶位次坐在绣凳上。

　　张美人如今就是半坐在绣登，比其他人矮上半头，不过殿内嫔妃不多，从右侧数第四个就是张美人。

　　等众人议论完，苏元舒才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妹妹们的意思本宫明白，贵妃素来身子弱，皇上和本宫就多照顾一分。昨夜临华殿派人去请太医，贵妃风寒入体，故而今日人未到。”

　　苏元舒环视众人，“妹妹们恪守宫规，本宫甚是欣慰，贵妃毕竟位尊于你们，今日这般话少说为妙。”

　　“是！”众人不管心服不服，口都服了。

　　贤妃笑回道：“臣妾等素来笑闹惯了，今后定当谨言慎行。”

　　“贤妃不必如此，”

　　苏元舒淡淡一笑，端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本宫难道还不许后宫姐妹们说笑不成，大家这样和乐，本宫高兴才是。”

　　“娘娘说得极是，多亏有娘娘照拂，臣妾等才能无忧无虑。”

　　张美人掐着话音发言，面上的满是孺慕之色。

　　“嗤！”

　　孟昭仪用帕子半遮面容，丹凤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盯着张美人。

　　苏元舒又笑着说了两句，端起茶杯，众人起身拜退。

　　“娘娘，这张美人真是天真无邪！”

　　慕枝在“天真无邪”四个字上加重音。

　　“能得皇上宠爱，天真无邪也好，妩媚动人也罢，都是她的本事。”

　　苏元舒笑道：“张美人和贤妃同住，倒没学到贤妃的品格。”贤妃每次开口才叫入情入理。

　　慕枝回道：“张美人原是皇上尚位东宫的婢女，后来得幸抬为奉仪，皇上继位后封了才人，半年前又进位美人，也算有两分恩宠，只是宫女出身，素来谄媚高位妃嫔。”

　　“宫里如今主位不多，低等宫嫔妃多住在哪里？”

　　一个张美人，苏元舒不放在心上，问道。

　　“回娘娘的话，石才人住宜兰殿，刘宝林住承明殿，王选侍住月室殿，另有御女采女三名，同住醉霞阁。”

　　太监总管王德躬身回道。

　　长安殿太监总管位同五品，仅比紫宸殿皇帝内侍总管低半等，苏元舒能从宫外带侍女进宫，太监总管却是内室监派来的。

　　“王公公，本宫初掌宫务，故而今日才召你回话。”

　　苏元舒淡淡道。

　　“娘娘折煞奴才，奴才贱名王德，娘娘不弃，玉口直呼奴才名字。”

　　王德跪地伏首，恭敬道：“娘娘正位中宫，统率三司六局，宫务繁重。奴才不才，愿为娘娘分忧。”

　　慕枝早就把殿内清净，只剩主仆三人。

　　苏元舒坐在榻上，把玩玉如意，道：“王德你愿为本宫分忧，说说本宫忧从何来？”

　　王德面色不变，他早在被皇后晾着的一个月内就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下定了决心。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内侍监数不清的太监，王德能坐上长安殿总管，可不是靠他的嘴皮子，还有敢赌敢拼，才做到了这个位置。他既然做上来了，就不打算下去。

　　王德咽了一口水，伏地叩首。

　　“娘娘凤仪天成，母仪天下，可有些小人贼心不死，觊觎后位，只觉得娘娘碍事，娘娘看似稳坐凤位，实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之渊。”、

　　“大胆！”

　　慕枝怒斥：“竟敢诅咒皇后，你好大的狗胆！”

　　苏元舒挥手制止慕枝，似笑非笑道：“继续说。”

　　王德面上通红，地下光可鉴人的金砖被汗水打湿。

　　“皇后娘娘是继后，您前面的贞淑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元妻。在生育明怀太子时，难产去世，太子虽不足满月夭折，可尚有一位大公主，如今由太后抚育。大公主您自然不敢怠慢。”

　　“皇上即位后不但追封贞淑皇后，皇子为明怀太子，还建了一座楼台纪念皇后。当时宫里人人都以为继后定然从孟家，皇后的妹妹中选取，甚至有传言孟昭仪有望入主长安殿。还有贤妃，对待宫人不吝赏赐，名声胜过孟昭仪百倍。贵妃入宫以来又是专房之宠，只出身有瑕疵，无论是贵妃，贤妃，昭仪，宫内宫外，谁也没有料想到是您入住中宫”

　　王德越说越顺，

　　“娘娘，您的位置看似稳如泰山，实则危如累卵，孟昭仪是皇后庶妹，贵妃受皇上宠爱，贤妃育有皇子，孟家，赵家对皇后之位也没有死心，您要想坐稳凤位，就必须压服后宫！”

　　苏元舒可不会被这奴才的几句话吓到，闻言饶有兴趣：

　　“贵妃出身是她的硬伤，能坐到贵妃已是极致，纵然想再进一步，前朝不会答应。贤妃的确实贤良淑德，堪为宫内典范，但本宫进宫以来，贤妃事事周全，本宫怎听信你一面之词。孟昭仪却是庶出，自大周开国，二十四位皇后，没有庶出之女做皇后的先例。”

　　“宫里是最讲规矩，又不讲规矩的地方。先前没有庶女为后的，以后却未必没有。毕竟安皇后的先例在前，宫女子都能做皇后，孟昭仪出身孟家，是为贞皇后庶妹，惦记娘娘的位置，无可厚非。至于贵妃，贤妃，您心中自有圣断，奴才不敢妄言。”

　　王德冷汗淋淋，嘴上却不停，又道：

　　“娘娘进宫一月，皇上按规矩皆宿长安殿，后宫却早已议论纷纷。”

　　“议论什么？本宫霸者皇上不放？”

　　“娘娘圣明。”

　　苏元舒一笑，

　　“昨日皇上去探望贵妃，想来流言已不攻自破。”

　　苏元舒摆弄着手指甲笑道：“这些本宫都知晓，王德，你大胆至此，只有这些可说？这些话本宫可以当做听到，也可以当做没听到。”

　　王德咬牙，知道不能取信皇后，再磕头道：“奴才还有一事要报，大公主的奶母悄悄交大公主要在贞淑皇后祭日哭泣，意在抹黑皇后娘娘名声。”

　　王德从倒影里看到苏元舒坐直了身体，知道自己赌对了，深呼一口气，继续道：

　　“贞淑皇后去世，大公主最受皇上看重，又因公主失母，更加怜爱。去年大公主生辰，皇上赏赐金银珠宝无数，更赐名”明熙”从皇子名，是皇子公主里唯一的赐名。公主年幼，不知娘娘慈爱，奴才实在为娘娘抱屈。
　　大公主的奶母是贞皇后的陪嫁，受孟家吩咐教唆公主，意图抹黑娘娘名声，意在娘娘凤位。“

　　王德趴在地上，压着嗓子道：“奴才愿为娘娘效劳，为娘娘马前卒，拱卫娘娘地位永固！”

　　苏元舒笑了一声，示意慕枝扶起王德，意味深长道：“你的心意本宫知晓，待先后忌辰，本宫希望你能助本宫一臂之力。”

　　“谨听娘娘吩咐。”

　　慕枝送走走路打飘的王德，回来后踌躇半响，忐忑道：“小姐，您真要用他啊？”

　　苏元舒由慕叶整理衣襟，笑问道：“你觉得他不好？”

　　慕枝摇头，“奴婢只是，只是觉着他太不安分，胆大包天。”

　　“慕叶，你说。”

　　“奴婢觉着王公公字字句句好似发自肺腑替您考虑，引导您去对付贤妃，孟昭仪，大公主，可宫内最受盛宠，只在娘娘之下的贵妃却轻描淡写带过，可若说他故意不提，未免太刻意了些。”

　　苏元舒道：“他并非未提，安皇后的先例不就指向贵妃，同是宫女子出身，安后昔日以罪臣之后，宫婢之身，深得高宗盛宠。昔年的王皇后，胡贵妃都败于其手，高宗得了安后，为其虚置六宫，如今的贵妃出身低微，恐怕也有安后的志向。”

　　慕叶冷静道：“民间多有安后的奇闻异事，奴婢觉得贵妃虽然貌美，只怕还及不上安后风采。”

　　“及不及得上安后不要紧，能让咱们陛下上心就足够了。

　　“至于这王德，就看他自己中不中用了！”

　　苏元舒不把一个太监看得太重，孟家心怀不轨她嫁进来之前就知道了。

　　“走吧，去给太后请安。”

　　苏元舒吩咐慕兰“早点把帐子换好，”

　　这长安殿是她的住处，那只能以她的喜好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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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妃嫔等级
皇后 超品
正一品：贵妃
从一品：贤妃，淑妃，德妃，惠妃
正二品：上三嫔：昭仪 昭媛 昭容，
从二品：下六嫔 修仪 修媛 修容 充仪 充媛 充容
正三品：婕妤
从三品：承徽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充华
正五品：美人
从五品：才人
正六品：贵人
从六品：良人
正七品：宝林
从七品：选侍
正八品：采女 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