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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当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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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行线就是平行线,就算因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理由相交,到最后总会理所当然地分开。
江晚躺在床上,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被晒出的那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线,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尝试过太多次失望,也就不会再义无反顾地渴望希望了。
而且不管怎么着,日子照旧还得过下去。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在感受到江晚莫名其妙的超越往常的热情和讨好后,一个大力推背把江晚轰了出去。
江晚立在防盗铁门前,一手把头发撸到底,嘿嘿笑着叫了声“我去工作了”,然后就晃着胳膊下了楼。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天气都这么给面子了,心情怎么能不好?
到了公司,张应跟江晚碰了面,顺口问了两句他的近况,瞧了江晚半天,最后说他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江晚呵呵笑,应了声还行。
依旧早到的江晚数了数拣的快递,发现今天的货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的多,更甚的是,来了好几份形状各异的大件,有长的比自己还高的,能不能塞进车还是个问题。顾不上其他,江晚硬是掂量着重量把东西全部塞进了车里。
开着车来回跑动整天下来,两条腿发颤不说,到最后江晚对着收件人两片嘴唇开合地都快要裂开了,下班的时候连分神的时间都没有就瘫在了小货车的座椅上,思虑片刻决定偷个懒,休息一会再开回公司。
江晚把腿搁在座椅上,缩着小腿从上敲到下,上下来回越敲力气越轻,干脆直接抱着双腿不动了。他实在是累的不行,要这是自己的车,估计他能直接昏得不省人事。
实际上,江晚这么想着,离不省人事也不远了。
搁在细脖上的脑袋越来越重,江晚无意识地向左靠了过去。恍惚间,他依稀想到半开的车窗,好像磕在上面挺疼的。然后江晚自暴自弃地歪了下去。
然而竟然一点都不疼。江晚在上面蹭了蹭,发现这玻璃车窗唯一的缺点就是略硌人。
江晚感慨,下一秒一个激灵从座椅上弹起来,像极了受惊后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弹开的小老鼠。
小老鼠睁着盛满水汽通红的眼睛,看到窗外愣住的陆朝冀和他放在车窗上的骨节分明且瘦削的手,超速鼓动的心脏终于缓慢安静下来。
刚才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受到对方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还以为是梦里那只凶恶的要拧下他脑袋的怪物,瞬间就被吓醒了。
陆朝冀收回手没说什么,大概看出来他是睡糊涂了,弄混了白日梦与现实。
春困秋乏夏打盹,打了十几分钟的瞌睡,江晚那股精神劲又泛上来了,脑回路也瞬间归位。
这会儿他的智商上线了。
以江晚对陆朝冀闷骚沉静的性格的了解,他不认为对方会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垫脑袋,那概率和碎掉的杯子还能继续用来喝水是一样的——天方夜谭。
江晚用带着睡意的粉红的双颊对着人,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朝冀,半晌发现结果是相顾无言后,便搓了两下跃跃欲试的手,慢吞吞放下脚。
“你…”
无言则已,一言…则异口同声。
陆朝冀顿住,率先朝他笑了笑。
江晚本来觉得毫无希望,既然前方铁定是黑暗的,他就不介意一条路走到黑。可一看到陆朝冀愈发深陷的眼窝,笑得下垂的眼尾和淡淡的鱼尾纹,江晚的脑子里就啥也放不住了,一天内故作开心的压抑全部化作了委屈,夹杂着心疼,一股脑涌过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缺失了他的五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江晚想,我真想抱抱他啊。
忍耐力向来极差的江晚按耐住手腕,不动声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抬眼却看见陆朝冀正皱眉盯着他,他哆嗦了一下,手又往回收了收。
“怎么了?”
江晚听见对面男人的问话,接着一条崭新的灰色帕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江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对方。
“擦擦。”陆朝冀道,笑了笑后又接了一句,“这么大年纪了还哭。”
江晚愣愣地低头,这才看见衣襟前湿了一片。而一滴泪因为他的动作落了上去,颜色便染得更深了。
哭…哭了?
脸色瞬间通红的小老鼠几乎是夺过了面前的手帕,胡乱地擦了几把,完了脸上还沾着泪痕。看在陆朝冀眼里就是人可怜兮兮地攥着手帕坐在驾驶座发呆,他大概能感同身受他在丢人和羞耻之间徘徊的思维。
不行,输人不输阵!
江晚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这是结膜炎,经常流泪。”
陆朝冀听了还是笑,回他:“嗯。”
江晚噎住,握着手帕犹豫,“这个手帕?”
“下次见面还给我就行。”
江晚握着手帕的手收紧了一下,但仔细想了想他和他下次遇见的概率,发觉并没有什么好犹豫和担心的。
总归不可能再遇上,连丢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江晚倏忽抬头。
陆朝冀看他不说话,又试探说,“我记下你的也行。”
竟然不是幻听。江晚觉得自己就像只提线木偶,一个指令换一个表情,现在肯定又变成了呆愣和惊讶的混合形象。
这么一愣,江晚直接愣到把号码添加到通讯录,在陆朝冀的指示下拨给了他,顺利完成了当代交友首要项目之一:交换电话号码后才回过味。
总裁和快递员?是这个世界不一样了还是他太落伍了?他不得其解。
江晚感觉不到开心。陆朝冀的举动就像是无意间把他放进了混沌之中,让他熬不住也出不去。
陆朝冀简单说了几句,告诉江晚自己是偶然路过看见了他,顺便搭了把手,现在正要赶飞机回南城,不便多说。最后又添了句:有时间电话联系。
陆朝冀说完朝他挥挥手,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江晚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为什么就面色平静地目送他离开了。他独自搭着方向盘,用明显聚不了焦的眼睛凝视那条手帕静坐良久,一直到天黑才发动车子回了公司。
江晚魂不守舍到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冰箱里放着老太太特地盛好的饭菜,他道了声谢,简单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搛起来就往嘴里塞。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假装无视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余光扫到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勉强进食的样子,细细叹了口气放下心。
小年轻失恋的模样,看来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