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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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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带刀侍卫轮值,按理应至卯时上朝之前。这些时日赵祯事繁难憩,常常寅时睡下,未到卯时又起,他上朝前展昭还未出宫,便令伴当布好清粥小菜,叫来展昭一同用早膳。
江南水涝,令人忧心,赵祯一碗粥没喝两口,心内烦闷,便停著不食,反而耐心看展昭吃饭。纵然是吃饭的时候,展昭坐的也端正笔挺,眉目垂着小口喝粥,十分专注,倒好像这简薄一餐,是甚么珍馐美味一般。这也是他一分好处。旁人领受御膳,与皇帝同席,自然诚惶诚恐,察言观色,唯独展昭,赵祯每每与之共处,在其尊敬守礼之外,偏能感到一分难得的无拘无束,那感觉竟好似展昭并非是因为他是皇帝而尊敬他,而是因为他本身赢来的尊重。
展昭吃的认真,诱得赵祯也跟着又多吃了一点儿。一旁伴当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待钟楼鸣响,雄鸡三唱,一线皎白从东渡来,皇帝整服入文德殿,展昭也到了轮班时间。
他从西华门出来,绕了两步就到曹门大街,街市不算热闹,就有几个出早摊卖糖水的小贩。这几日早朝频繁,钟楼日日鸣钟,想来现在回府衙,包大人应也未退朝。展昭虽在大内熬了一夜,但毕竟年少身健,不曾疲靡,干脆在街面上多走走瞧瞧。天色渐亮,往来行人也渐热闹,有熟识惯见的人,见他也乐呵呵打个招呼。
展昭来开封已然两年多,除却幼年时修行练功的老山,这里竟然已是他停留最久的地方了。江湖人漂泊闯荡,亦大多有田庄产业,府邸故居,唯有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旧,自结识包大人与公孙先生之后,才有了留身之处。
他走到西街,正遇上王朝领着一班衙差巡街,众人见他纷纷上前行礼。展昭一身官服未除,又与众人见礼,大街上分外惹眼,他不爱张扬,却有人格外爱张扬。
展昭正同王朝说话,耳间忽听一阵嘶响,扑面一道利影。这袭来恶风实在刁钻,若他躲却,便正教身侧衙差受难,若他不躲,就必然要当场接下,再不能装视若无睹。展昭心里一叹,自觉大麻烦临门,好无道理。
他干脆抬手,将那丸暗器接下,乃是一粒打磨光滑的石子,夹在两指之间,竟难分辨是玉色细致还是指尖莹润。
王朝这才察觉有人偷袭,刀却未出鞘。只因开封府人人皆知,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展护卫锋芒相对之人,再不做他想。他又知展护卫叫这对头搅上,怕是有好半天夹缠不清,他们公务在身,还是不掺和为上,当下拜辞展昭,匆匆而去。
展昭捏着那粒圆石,举首望去。楼畔临栏一道白影,正绷着脸挑眉看来。这是一位俊美青年,白衣白袍,金玉为饰,繁复华丽,映衬着人锦绣华彩,英气非常。
那人细眉而薄唇,生的虽好看,却不见笑意,显出十分的冷锐凌傲之色。展昭望着他,却是神情温和,对他笑了一笑。那人望见这笑,却好似更为不悦,将头偏开,声音极冷:“好个御前护卫,驾前红人,白爷领教了。”
他从松江过来,紧赶慢赶几日,到开封府衙摸了一圈,却连猫毛都没摸到一根,心中早积怒意。这人生来桀骜,不说自己唐突上门并无提前招呼,却恼展昭不曾在家恭候,这一见人从宫禁内出来,怒意更甚。
展昭跟他打交道多了,早晓得他脾气,吃软不吃硬。他瞧白玉堂,总觉得是瞧个长不大的惯坏孩子,并不将这些恶言恶语挑衅放在心上,只温声道:“展某事忙,未曾远迎贵客,白兄且谅。”
他神情平和,未动一丝怒气,轻言细语,眉眼生笑,摄人心神。
白玉堂不敢多看,视线躲开了去,声音先自和软了。“白……我来开封买酒,却听说酒家叫你们开封府铡了,真是奇闻也哉。”
话一转口,却见展昭一味站在楼下仰首与自己说话,余人来往纷纷好奇看来,心中顿时别扭不悦,不想让这红皮猫引人围观,便道:“仰着头好有趣么?还不上来?”
他确是又要为难。这家青樨楼是白家产业,此时还未下板开门,展昭若想自门而入,却是难了。这楼建得同别个不一般,楼虽只二层,却远高众类,四周空阔,没有踏脚之处,想要上来,绝非易事。
然而展昭根本不想上楼。他好安静,最厌无谓争斗,偏偏白玉堂心高气傲,凡事争胜,十分难缠。
他暗道倒霉,早知道根本不往西街来。眼下见白玉堂一双利目一瞬不瞬盯住自己,便知倘若今天借口溜脱,开封府只怕要闹几天耗子了。
展昭无奈,纵身跃起,却非惯用的燕子飞,乃是暗使巧力,踏风为梯,落在白玉堂眼前。
这临街栏杆就那么些大小,两人却是离得进了些。红衣黑发当空飞扬,又徐徐垂落,扫在白玉堂袖上。白玉堂微微张手,发梢衣角已如流水淌过,触手一空。
展昭撤了一步,正要施礼,就教白玉堂不耐烦打断。他扯过展昭手腕将人往桌边一按,便道:“展小猫,快与我说说那胭脂泪的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