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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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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天熙十六年。
长安大街,人群一阵喧哗,自动让开一条道。
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纯血驹,疾驶而过,大有电火行空雷腾云奔之势。而马上之人,叱咤风云,笑傲千秋,更是如降天神。
后面跟的两骑也亦非凡品,一眨眼工夫便没影,只卷起一阵狂风。
狂风过境,尘烟渐落。
长安街再次归附原貌,生意你来我往。
人群中一人从惊悸中转醒,见识到如此狂妄的人物,不觉转问旁人,“如此狂妄人物,可是谁?”
那人挑眼看看问话之人,“你是第一次到帝都城吧,方才那位便是当今圣上的亲胞弟,翼王府的翼王,人称威虎王爷。”语罢,眉间甚是骄傲。
问话人惊道,“竟然就是那位十年前便以少年之身率领三万亲军,剿灭四万前朝余党的少年王爷。难怪如此风姿卓越,今有一见不枉来已。”
当年,赵天熙阴谋叛乱,虽成功夺得皇位,黄袍加身,却非光明之举,终究为人落下话柄,前朝余党活动甚是频繁。
余党的势力不容小视,赵天熙虽已坐上龙椅,却如坐针毡。他一面需要压稳朝廷内部的部分反抗情绪,同样日夜盯着江湖中这块随时会致命的毒瘤。
终于,朝廷派军镇压,却收效不大,屡禁不止,反倒呈扩大的趋势。五六年的时间里,竟纠结了四五万人,结成党派,占地称王。
正当朝廷头疼之际,当时年仅十五的赵天翼自荐亲率亲军剿灭前朝余孽。
传说,那位小王爷非一般人可比,人小鬼大,早在八岁就视皇宫禁卫于无物,屡次夜闹皇宫,挑战各位大内高手。后更是经过高人指点,武功造诣精进飞快,一人独战百人而尤为不以为然。
臂力更不在话下,曾就有人看见其将一个冒犯他的将士,单手举过头顶,摔出足有数丈之远,当场身亡。
从那以后,无人再敢在他的管辖内稍有顽劣松懈之行。
对于,这位小王爷的评价,也更是众说风云。盛传最多的当然是其狂暴,恶劣的黑面阎罗本性。当然也有不同的说法,据说这位王爷是面似阎罗,心如顽童,无厘头的事更是不计期数,其可爱程度同样也非一般人可以为之。
但后面的说法,因为只出自其几个贴身侍卫之口,可信度无法深究,于是,往往会被人自动省略。
因此,随着小王爷日趋长大的身躯,黑面阎罗的称号也日趋响亮。
直到后来小王爷开始从军领战,才慢慢被另一个称号代替。
当今圣上对这位亲身胞弟倒是十分欣赏,万分宠爱,也有意让他多历练历练。
既然小王爷自己请命,自当鼓励。
赵王点派了三万亲军,原想只让他先行开路扰乱余党,再派朝中猛将率三万大军一举将余党歼灭。怎没想,赵天翼竟能以三万亲军强抗余党四万大军,并用离间计将其打地落花流水,未需增援就顺利地将其全部歼灭。一时间少年王爷,再一次威名大震,叱咤风云,朝上朝下,红极半天。
而后十年里北上抗辽,南下抵诿,更是十战九胜,因其战风狂妄,如猛虎下山,被定名威虎王爷,俗套了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而后盛名远播,边朝各国都要忌惮几分。
此后,再无战事。
皇宫内
眩光异彩,琉璃非瓦。
假山中喷泉琤瑽作响,锦鱼悠游摆尾欢畅。
一个伟岸的身影,倏然至亭台弯角出现。
瞬间,步进十丈,疾驶如风,他快步行走在蜿蜒庭栏上,不一会便到了乾清殿。
殿内,飞龙盘柱,精雕画梁,气派十足,华丽异常。
纱缦内,龙床上,侧卧一人,床下站着跪着一干人等。翼王行上前,看着其中太医院院使问“皇上病情如何?”
院使颤颤危危答道“回王爷,皇上旧疾复发,需看后续发展如何,才能定夺……”
话未听完,翼王便怒道“什么都不知道,还留你们干什么。一群废物。”
翼王性直,脾气说来就来,而且向来以暴戾狂妄闻名。听言,众御医瞬间伏地哭喊求饶。
另一院使急出列,跪地磕头道:“陛下舌苔薄滑,脉像浮乱且紧,正是痰厥的症像。陛下只是旧疾未愈,一时气逆上冲,虽险却不危。”
“好了,王爷莫怪御医,皇上龙颜龙威,吉人自有天相。歇息调养一段时日便会好的。”皇后及时制止事态,并退了一干人等。
坐定后,皇后温和地对向翼王“王爷近来可好?”
翼王疑惑望了望皇后,不知其意,也只做顺答“甚好。”
皇后又接“如今天下初定,无须征战,不知王爷是否会觉得闲寞?”
翼王“咦?”的一声,眼睛转了两转。
干脆不做答,摆了个姿势,也找了椅子坐定,等着皇后的下文。
皇后见他这般,知道他是在听。
美丽的容颜,微动了动,展了一个柔和温润的笑颜,美丽的唇角微微勾起,皇后继续道“那皇嫂要托王爷一件事,还望王爷答应。”是肯定语。
美人看多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就王爷府的那些绝色来说,我们的翼王对与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笑颜,丝毫没有感觉。
不过,皇后的话让他很有感觉。
翼王动了动,又动了动,闷闷地憋两字“何事?”皇后知他性直,所以平时称呼都比较随意。如今把皇嫂都搬出来了,直觉不是什么好差事。
皇后笑道,同时,语气显得颇为无奈。
“王爷知道,皇嫂每年此时便会到相国寺,烧香祈福,吃素修禅。”
翼王了然的点头。
“皇嫂之所以如此勤勉,风雨不断,也只是一心为我苍生,为吾皇之天下社稷。”
翼王再点头。
“虽然,如今江山已稳,国民已安,但此重大的礼教还是不可缺席的。”
翼王点头。
“所以只能如此了。。。。”
翼王又点头。
“那你是答应了?”皇后再次很柔媚地一笑。
“什么?”翼王这次没有点头,抬头用木然的眼睛看皇后。
“皇上旧病发作,皇嫂是万万离不开身的,如今只能由王爷代为修行,上相国寺修禅祈福,吃素戒欲七七四十九天,以保我国泰民安,江山稳固。”
“什么?什么??”
翼王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有没有听错,让他那啥..当和尚吗?
吃素戒欲。
常年在军营,自制力练的是不错,戒欲他还能忍。
但吃素。
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想他翼王从会吃饭开始哪天断过肉的….还七七四十九天,不如直接一刀砍了他。
废了,废了。
“不行”翼王喊道,“我一介武夫,见神灭神,遇佛杀佛,受不了那个。皇嫂为何不让大皇子或太子去?”
皇后被哽了片刻,又无奈道,“王爷,什么遇佛杀佛?万万不可妄言。现皇上病发需要休养,不可操劳国事,一切需由太子和大皇子分担政务。所以才让你去。”
旁边的侍卫“噗”的一声。翼王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外面都传翼王暴戾狂妄,除下那个响当当的“黑面阎罗”名号,其实翼王对其近身相处的人都极为随便,从来不摆王爷的架子。
带头的侍卫,名唤清风,既是侍卫又是半个军师,与他关系极为亲密。因此,平日相处也极为随便,随便到,适时一有机会,王爷就会反过来被他们修理。
现看他这般不帮反笑,翼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后那意思是现在他就是最闲的一个。
无处发泄,于是就近便朝着清风正笑得一颤一颤的屁股,猛烈一个飞腿。
吼道,“放屁出去放。”
于是,清风顺势滚出乾清殿,凉凉地吹风去了。
春天里,鸟语花香,精神倍儿好。
阳光明媚,艳容绿树下,宫里的姑娘很也显得倍儿漂亮,小脸蛋给桃花衬得粉嫩粉嫩的,盈盈地笑开了花。
在这样春意盎然的春天里,我们的翼王要上山当和尚去了。
哎,可惜啊,可惜。
无奈啊,无奈。
2
太子和大皇子垂手立于一旁,两人神情思想却是截然不同。
太子神色平和,略带几分莞尔,是乎也与清风一般。
大皇子亦是满脸笑容,但却带几分阴冷。瘦长清冷的脸,总是堆着很合时宜,很衬温度的笑容,却总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容貌而言,大皇子更像其父赵王,连赵王自己都说,这个儿子很像他,不说话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口。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有许些赞叹之意。
太子听了,依旧嘴角弯弯,笑得如清风一阵,过境无痕。
当今皇上只出了两位皇子,太子是幼子,但太子的母亲当年是皇上明媒正取的大夫人,如今的正宫皇后,当年,赵天熙夺位更是少不了其岳丈的势力支持。
大皇子的母亲只是出身贫寒的小妾,入宫后,虽也被封为贵妃,然而身份地位始终不可与皇后一争高下。
兄弟俩至小感情倒是不错,然,人大了,事多了,思想也深了,相处反倒不那么融洽了。
正闹着,皇上悠悠转醒。
病床上的人,当年雄风已不再,老态尤现。赵王看向那个正在吹胡子瞪眼的人,“翼儿,又如何了?”
翼王虽为皇上胞弟,年龄却与大皇子相差无几。更是由赵王一手,亲自带大,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亲近些。
翼王立刻跑到床前坐下,“皇兄可好些了?皇嫂让我代她去相国寺斋戒修禅,我一粗人哪受得了那些。”
皇上轻咳了两声,“朕赞同皇后主意,你身上杀戮血气太重,需要多行善道,就由你帮着皇兄一道斋戒修禅,连带皇兄的罪也赎了吧。”
翼王喉结滑动两下,吞下后面的牢骚。低头,轻轻地为赵王掖了掖被角。
再抬头,赵王已闭目,再次陷入休眠。看着那个曾经威猛挺拔,令他无比崇拜的男人,如今已落到病床上气喘吁吁,头发也近乎灰白。
翼王在心底微叹了口气。
什么江山,什么权势,有的只是催人早老而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亮堂堂的翼王爷,响当当的威虎王,就这样被很憋屈地送上了相国寺。
翌日,当受到相国寺众僧迎接的翼王爷,看着一排溜一排溜立于寺门前的光脑袋。竟然连眼眶流水的冲动都有了。
这后面的日子他要怎么过,他对自己说了一句,他奶奶的。
斋戒的第一天。
我们的翼王有模有样地拿着佛珠开始念,佛珠拿起来了,人也跟着傻了。停了片刻,还是转头问清风,“那个,要念什么的?”
清风擦擦额头,“要背经文的。”
“经文?”翼王瞪圆两眼,好像清风突然长了两角似的。“怎么可能,本王才不要背那些东西。”
想了想又说,“那个,好像只念阿弥陀佛也可以的吧?”
清风对天翻一个白眼,“也许吧,不过是南无阿弥陀佛。”说完转身就走,那速度兔子似的。
翼王“哦”的一声,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开始准备念。
“王爷,念的时候是不可以翘二郎腿的,要盘腿打坐。”
清风凉凉的声音再次远远响起。
终于熬到中午用膳的时候,看着侍从小七送上来一桌子青青白白的青菜萝卜黄瓜茄子奶奶们。翼王悲哀地发现,麻的不单单是盘了一上午的腿,还有他那可怜的胃。
于是,用哀怨的眼神揪着小七:“小七,那个…….”不过后面没有后话,小七早已一溜烟地消失在院门口。
第三天
天朗,晴空
微风,暖阳,天气好的不得了。
后山,香客庭院内
锦衣华服,身型魁梧的翼王抽了经似地挂在窗台上。软绵绵地叹一口气,再叹一口气,十足的思春少年。
刚想继续叹,身后冒出一个凉凉的声音:“王爷是在思春吗?”然后是吃吃的闷笑声,活像被捏了脖子的公鸭。而后又一个抖抖的声音:“王爷不是在思春,是在思肉。”
翼王身子抖了抖,回头看着那两只,没鸟他们,又抖抖衣服出门了。
一个人,信步在寺中乱逛了一气。
越逛越闷,到处都是光了头的和尚和没光头不过满嘴念念有词的香客,被一阵阵浓烈的香烟和香蕈味呛的头疼。
于是,东转西转找到一个寺门,晃出了去。
门前一条小道,道旁,芳草青青,柏树苍苍。
翼王心情当即好了些,抬头舒心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满心腔都是新鲜泥土与柏杉的青玉气息。翼王停在原地,甚至摆弄了一套养生拳法。
独自悠然地胡弄了片刻后,翼王有些好奇地观望了一下前方郁郁葱葱的山林。然后沿着小道,往前直行而去。
漫行半里的路程。
拐过一个山坳,翼王赫然发现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樱花树林,正当是花开季节,满山遍野飞舞的粉色,一如虹饮,粉雾弥漫,宛如轻轻薄纱,飘渺缭绕于山峰林间。
翼王看地眼都痴了,心情大好。
于是,新奇地沿着中间的林间小径,往里深入进去。方走至一段路,只见伸出左右两道,择右道,继续前行。
又见两道,再择左道,前行。
待走向前,再见两道。
如此重复数次后,迟钝的翼王告诉自己,自己进了迷阵了。
翼王不走了,坐在原地,看着那纷纷扬扬随风飞舞的樱花。
他开始想念清风,清风在阵法方面倒是颇通,以前还用那什么八卦阵把那些辽猪迷地晕头转向。
很不好意思,现在他翼王就是那条猪。
脑子里把清风的话左右翻腾了一遍,翼王又站起来。
望了望日落的方向,他撇开小道道,直走开去。
一柱香的时间后,面前渐渐开朗,樱花树也在渐渐减少。
翼王停住,吸了吸鼻子,抬头左右观望了一会,又吸了吸鼻子,好香。
是的,很香,是花香,不同与樱花的那种坦然浓烈的香气。他给人一种宁静安稳的舒心,幽幽的,软软的,清新自然。
方才的郁气一下被这样的香气冲掉了七七八八,加上已从樱花迷阵走出来了。于是,心里又恢复了方才的欢快气氛。这一点,翼王从来都知道,他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当然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吸吸鼻子,翼王又开始闻香探险。
再行至前,步入一个山谷。
瞬间,翼王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动。
有那么一刻,翼王以为他不小心升天了。
翼王站在那里咂咂嘴,然后又点点头。
应该是不小心升天了,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