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流浪过的地方》sunnydaypark

8、第 8 章

　　佐助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回到鸣人身边，开始于他与一首歌曲的邂逅。那是去年的春天，威尼斯某个陈旧的小旅馆。老板娘是温婉和善的中国女子。柜台上的录音机有女人在寂寞的吟唱。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象尘埃消逝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
　　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海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
　　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
　　让那手中泄落的砂象泪水流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
　　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
　　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他听不懂，却莫名的被打动，停下脚步安静聆听。一曲听罢，突觉凄凉，浓重的失落情绪在身体里荡漾，惹得自己鼻头发酸。后来向红问起歌词的意思，平凡甚至有一些俗气的哀怨却让他想起鸣人来。

　　他的鸣人如此乖巧，从来没有过这般委屈的抱怨。可是不说就不存在了吗？那些他无意间带给鸣人的伤害，是不会因为鸣人的隐忍就消逝不在的吧。他的鸣人啊，也一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黄昏或清晨，用眼泪悄悄的唱着这样酸楚的歌吧。佐助心疼起来。那一瞬间，他无比怀念鸣人那双湛蓝的眼睛，那样的干净空灵，仿佛可以托起自己卑微的灵魂，引领自己达到梦的彼端。

　　佐助决定回去，回去鸣人身边，回去守侯羁绊。他终于想明白，鸣人，才是他流浪的终点。

　　他打电话给鸣人，告诉他自己的想法。鸣人惊喜到抽泣，声音里染着淡淡的水气。

　　“那！佐，佐助，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

　　“佐助！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木叶……我想和你一起旅行。就这一次！唯一一次！我想要亲自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啊！”

　　“……”

　　佐助想他不能拒绝。鸣人的要求如此简单渺小，他不忍心也没有资格否决。于是他轻轻点头，应允下这个让他在后来的日子中无限悔恨的，温柔。

　　记忆中和刚才一样的下午。一样略微燥热的温度，一样明媚阴暗各据一半，一样隔着门板的呼唤。一样的，噩梦的始端。

　　唯一的不同，是电话那边鹿丸悲伤的声音，夹杂着电波不稳定的嘈杂，残忍的告诉自己，幸福，等不到了。

　　“佐助。鸣人他死了。飞机事故。”

　　佐助在那一瞬间出现幻觉。洁白的云，潮湿的雾，旋转着将他的世界覆盖。他看见他的鸣人，他金色的发，他湛蓝的眼，他像天使一样飞在云端。无比的……圣洁。他向自己伸出手，他听见他说佐助，你来啊，来。我要亲自带你回家。

　　他的手是温暖的一小片，将自己的懦弱轻柔的包裹。他仰头去看鸣人，鸣人也对他微笑。有风从脚下升起，旋转着将他们托起。他有一点害怕，却迎上鸣人坚定的眼神。一些奇妙的东西在这样的注视中飞快的滋长，像是突然涌起的细碎泡沫，不断膨胀，直至充斥了自己的整个身体，然后温柔的爆炸。下一秒，佐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迅速的脱离□□，轻盈的漂浮起来。

　　他们飞了起来。

　　佐助看到了天堂，是盛放在绵软的云层中的向日葵海洋，金色的灿烂的笑容在堆积得厚厚的洁白中闪着光。他惊喜不已，转头呼唤鸣人，却发现自己握紧的鸣人的手，正在渐渐的往外滑。

　　一点。一点。然后脱离。

　　鸣人的笑容恍惚起来，他的手指悬在佐助手掌的边缘，然后分开。他仰头缓慢的倒下去，蓝眸中还倒映着佐助惊呆的脸。佐助听见他的声音，他说呐，佐助，你看。你要的天堂。到了呢。

　　佐助想说傻瓜。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啊。他还想说那以后都一直这样陪着我好不好。他甚至还想要补偿自己从来没有开口过的承诺。可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鸣人倒下去，就像是电影里被刻意放慢的煽情动作。他觉得那些云啊雾啊都飘进了自己身体，堵住了喉咙，堵住了耳朵，还弄湿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鸣人伸出手了，于是他也立刻伸手去拉。那一秒时间好像是停止了，他和鸣人相互伸手的动作被生生卡在半空中，隔着云，隔着天，隔着他们心里无法停息的悲痛和不甘心。鸣人对着他努力的笑笑，然后，飞速下降。

　　天堂在身后闪着光。

　　佐助的手僵在空中，他呆呆的望着鸣人坠落的地方，他似乎能看见他下坠的安静的轨道。飘荡的云和雾遮住他的视线，可是他还能清晰的感觉到鸣人的目光，湛蓝的，温柔的，澄澈的，融化在大气里，变成了天空，将他笼罩。

　　他试着收了收手心，却握住一把潮湿的水气。

　　佐助用了整整一个星期从那个幻觉中清醒。他觉得头很沉重，身体却很空。他好象是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肯接受鸣人死去的事实。即使，小樱在那面目全非的尸体腹部认出了鸣人手术后的刀疤。即使，鹿丸从那支离破碎的衣兜里找到一封鸣人署名的信。他还是无法相信，那躺在面前的残破不堪的尸体，就是自己一直渴望拥在怀中的美好。

　　他想都错了都错了。时间出了问题。或许鸣人错过了班机？或许……他想不到理由，于是选择弥补。他想也许应该重新来一遍。也许，只要他顺着自己的脚印重新再来一遍，小心翼翼的重复那还有着鸣人的夏天，秋天，冬天，就一定可以穿越这噩梦般的春季，遇见他所期待的未来。

　　他固执的沿着时光倒回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什么地方做错了，睡过头或者别的什么。鸣人还被时光搁浅在那个约定好的春季，等着他去相遇。他从鸣人家里找到鸣人写好却无法寄给自己的信，从夏到冬，随身带着，再在每个相符的季节拿出来读，假装纸张上都是新鲜的字迹。

　　他想，只要走到春天就好。只要走到春天，回到那个安静的小旅馆，等到鸣人把春天的也信寄给他，他就可以拼凑好四季，打开禁锢着鸣人的时光，分享自己太晚才学会的爱。

　　然而……最终才发现，自己始终在这悲伤的迷宫里打转，忘记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