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流浪过的地方》sunnydaypark

3、第 3 章

　　佐助：

　　今天在门口捡到一只燕子，小家伙冻坏了，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颤颤巍巍的躺在枯萎的草丛里，好可怜呐。

　　木叶的冬天已经开始好久了，它是还没来得及飞往温和的南方吧。可怜的小东西啊，因为没能跟随大家回去温暖的家，所以被遗弃在了冰冷的孤独里面了。佐助，你会不会也有一天就把我忘记在冰凉的时光中呢？

　　我把小家伙抱回家了，它缩在我的胸口发着抖，小小的身体皱成一团，很可爱。可是我突然就觉得生命好脆弱，就好像这样的一只小生物，甚至敌不过一个冬天的侵扰。佐助，其实世界真的不是理想中平淡又美好的模样吧，我害怕什么时候忽然就降临一场冬天，用冰冷的空气将我们生生隔离。

　　我猜想你心目中冬天的模样，是芬兰盛开到极至的绚丽雪花？还是冰岛雾气缭绕的温泉浸泡？或者是巴厘岛花丛树阴下的别致烂漫？可是佐助，冬天于我，却是四季中最为美好的时光。我感激那年的岁月静好，用温柔的你来暖和我寂凉的冬。

　　啊，小东西醒过来了，在我手边欢快的转来转去。它的羽毛碰到了我的脸颊，我闻到专属于生命的温热气息。可是我居然想起了你的呼吸，呵，佐助，那些喷吐在我耳畔的气流常常让我在回忆中脸红不已。是不是很傻啊？

　　佐助……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呢。我像是在在梦里爱着你，梦境甜美淡定，却触碰不着。可是冬天已经来临的话，春天也不会太遥远了呢。在那样一个苏醒的季节，我会不会也一觉醒来就找不到你呢？

　　佐助……我知道自己任性了，可是如果可以，如果的话，我希望梦醒之后能看到真实的你。这样的话，我才能在你下一次离开时重新安心的睡去……

　　佐助。

　　鸣人上

　　壁炉里还燃烧着微弱的火焰，通红的木炭在快要熄灭的焰火中令人舒适的闪烁着。室内蒸腾起的温暖气息附着在玻璃上，将冰冻的透明蒙上一层模糊的水气。

　　黑发的男子睡得恬淡。左手滑下躺椅，垂在身侧，右手温柔的轻捧一封书信捂在胸口。火光黯淡映照在男子脸上，在他安静的睡容上透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嘴角似乎是挂着笑的，微微上扬的角度把脸部的轮廓衬托到极至的安详。梦境似是美好，仿佛燕子轻轻拍动的翅膀，一下，又一下，都轻柔的扇动在自己心上。

　　记忆深处的冬天突然降落一场大雪，洁白绵软，将什么东西温柔的覆盖。

　　佐助想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情人。

　　他什么也没有给过鸣人。他什么也给不了鸣人。

　　镜子中漆黑头发下疲惫的脸，风尘的眼，他脚步仓促凌乱，却自私的停驻在鸣人心间。

　　而他的身体却从不肯安然守侯。他总是步履匆忙，归来，离开。归来，离开。归来，离开。一遍一遍重复，每一次都狠狠践踏过爱情的距离与脆弱。声音沉闷空洞。

　　鸣人多委屈。鸣人多不舍。

　　可是他不说。

　　他抬起头来，蓝眸之中尽是含笑。他说佐助没关系。佐助我等你。

　　佐助想起每次离开时鸣人映在后视镜中的身影。单薄。单薄。单薄。却似乎在用力得抓紧着什么。狠狠的，牢固的。再用嘴角的笑容锁住了，不肯松懈一丝一毫。

　　这就是他的鸣人呵。

　　这就是鸣人的坚持呵。

　　可是——

　　佐助仰头倚在墙壁上，瓷砖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衫一直渗进心底，薄薄的在那里面结上一层冰。

　　可是，自己这算什么呢？

　　自己这是在亵渎吗？

　　佐助想他和鸣人就像是两个同时迷途的孤寂者。一只失去主人的猫咪，一只被丢弃的狐狸，在清苦的冬日相遇，彼此青涩的温暖接近。轻轻触碰，拥紧，小心翼翼。

　　孤独就像是深深播种在心底的毒素，疼痛起来万劫不复。好不容易沉积下来，于是异常仔细的呵护。那般苦涩刺人的味道啊，他们都不想再尝一次。

　　他的鸣人有多温顺可爱，总是用明媚笑容迎接自己短暂的归来。却不曾催促，也不曾挽留，只是乖巧的在家等待。他是已经尝够了孤单的苦楚，终于遇见了救赎，害怕再一次失去，才用这样笨拙的守侯，来维护他们之间似乎脆弱的羁绊。

　　鸣人的笑脸又浮起在眼前，他的金发灿烂，他的唇瓣柔软，他的每一缕体温，每一簇呼吸都让佐助感动得要落下泪来。他的鸣人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如此真实，真实到他的每一次心跳佐助都可以感知得到。这样珍贵的鸣人，让佐助只想要拥进怀里仔细锁好，不言离弃。

　　却深深憎恶自己的内心，像一只巨大而乌黑的球体，翻滚着浑浊的忧伤气息。无法摆脱，无法清除，于是只能选择不停止的逃离。

　　逃离。逃离。是生怕沾染到他珍贵的鸣人。生怕吞噬掉他唯一的温存。

　　佐助阖上眼，在脑海中轻抚他的鸣人，姿态柔和。鸣人回赠笑容，蓝眸中闪烁着晶莹湿润的光泽。

　　“鸣人……”勉强吐出这个字节，却发现喉头翻滚着苦涩，想说的话语被卡在心底，磕得内心狠狠的疼痛。

　　鸣人……请你相信。这个春天，我就回来看你。

　　春天。

　　佐助最爱的，应该就是那年木叶的春天吧。

　　佐助说过，木叶并非是理想中美好小镇的模样。这里风景苍白，人情淡薄，感觉不到一点亲切。然而遇见鸣人之后，脚步有了牵绊，在这个苍灰色的镇子上一再逗留。

　　那是哪一年的春天呢？鸣人的笑容像化开的积雪，嘴角盛满微甜的汁液，在他额间落下轻柔一吻，吻醒沉寂一冬的淡漠。

　　佐助望向鸣人，他的蓝色瞳孔中盈着春光明亮，是湿润得几欲滴落的温柔光芒。佐助望进他的眼睛，感觉像是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冗长的梦境，终于清醒。

　　“佐助，春天了哦。我们一起去采风吧。木叶郊区的小溪很清澈呢~我们一起去看拉！”

　　木叶的风从冬天的另一头吹来，带着潮湿温和的气息。空气中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遇见了风，“呼啦”一下渲染开满枝桠的浅绿。小鸟隐在树叶间，叽叽喳喳的叫嚣喧闹。掠过鼻翼的花朵清新的气息纠缠上小草嫩绿的尖端，打着旋儿去追逐着蝴蝶斑斓的翅膀。小溪像是刚刚苏醒的精灵，步伐轻盈的流淌过破碎的石块，湿滑而冰凉的触感明快灵动的气息。

　　金发沾着春天薄薄的阳光，发梢缀着星星点点的迷乱的光芒，在鸣人欢快跳跃的步伐下晃动出细碎的金色线条，一下下扎进佐助的视网膜中，倒映斑斓绚丽的色块。而眼前再普通不过的风景，也因为爱人的明媚蒙上一独特的美好来。

　　“佐助，我们来跳舞吧！我们来跳舞！”

　　鸣人突然转过头来，眼角眉梢噙满晶莹剔透的笑。记忆中的天空突然倾斜，泻下大片大片透明的日光，眼前的世界变得浓丽丰盈，仿佛穿梭梵高诡异华丽的色彩，心情是漂泊之后终于遇见的舒畅，在春风里轻轻歌唱。

　　拉过鸣人温暖干燥的小手握进手心，另只一手扶住他纤细单薄的腰。鸣人纯白色的棉布体恤紧贴自己格子花纹的衬衫，他的温热体温，他的轻柔心跳，隔着布料传过来的他的味道，在佐助面前蒸腾成一种神奇的美妙。光着脚丫踩在碎石微微扎脚的地面，佐助拥着鸣人轻轻摇摆旋转。春风微醺，春色微酣，春声微喧。迷茫的光泽，魔幻的色彩，世界突然只剩下两人静默的呼吸，在风中交织缠绵。

　　在被春日明媚的阳光蒸得略微发热的地面上，佐助环抱鸣人开始一场无声的舞蹈。距离在一瞬间被拉得这样接近，鼻尖相互摩擦的温存，鸣人的笑容扩张成满世界的阳光灿烂。

　　两人都不会跳舞，只是相互拥抱着在轻柔缓慢的摇曳旋转。似乎一瞬间心被腾空，全部用来装满对方的味道。佐助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满足，在小溪流明快的流淌中听到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长满他心底的天堂。

　　鸣人突然轻声哼唱，声音柔和低哑。没有歌词没有旋律，他用自己的方式拼凑最自然的曲调，散在风中，被摇曳成清醇的梦。

　　而他在那一刻不经意的吟唱落入佐助耳朵，却如魔音一般美好悦耳，深入心底。

　　佐助这才惊觉发现，早在那年春天，他就已抵达自己一直追寻的美好。

　　佐助做了个噩梦。

　　梦里下起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雪花像是被天使扯破的云朵，仓皇的降落。视线迅速被遮挡，隔着密集的雪花他只能看见风，在雪的缝隙中飞快的奔走，留下一声声长啸。

　　呼——呼——呼——

　　刮痛了耳膜。

　　大雪不停息，在他面前堆积出一片遮天蔽目的白茫。佐助觉得慌张，他的世界被这样一场突然的大雪埋葬，不见了一切，徒留孤独的悲伤。

　　而他的鸣人，却不知被冻结在哪一片雪花之下。

　　“鸣人——”

　　佐助在梦里奔跑起来，一个人大力的奔跑，穿过一片又一片雪白，溅起的雪花沾湿了裤脚，却觉察不到一点寒冷。他很害怕，很害怕，他的被厚重的积雪掩埋的珍宝，让他的世界只剩下空荡。

　　“鸣人！鸣人——鸣人！！！！”

　　佐助将双手圈在嘴边上呼喊，站在雪地中央身影寂寥。风把他的声音带往远方，打个漩儿又回到耳旁。佐助四下张望，周围是空白的死寂，没有人影，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鸣人！！！~鸣人！！！！”

　　佐助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震破了天际，震破了胸膛，震破他心底里珍藏鸣人的柔软地方。却震不出他渴求的回应。终于用尽了力气，佐助跪倒在雪地里，厚重的积雪吞没撞击地面的声音，发出沉闷的余响。他把脸埋进雪里，脸颊生疼的冰冷感狠狠刺激他的神经，耳畔却依旧只有风的声音，呼——呼——呼——可怕的死寂。

　　佐助突然很绝望。

　　佐助挣扎着醒来，额间落满细密的汗珠。他伸手揉揉头发，深吸一口气平复急速的心跳。这个梦让他惊慌，那场大雪，像是掩埋了一切，包括他和鸣人共同期待的春天。

　　他转头望向窗外，花坛的雪渍正在一点一点缓慢的消逝，露出丹麦迷人的地表。

　　是……春天么？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缕微笑，像极那窗外融化的积雪，温暖柔软的流淌。

　　鸣人，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