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跳舞，直至1840》继续跳舞

6、第六章 总结

　　中学时代的我，不仅是个大姐头，同时还是个男人婆。

　　我不想承认自己是女生的这个事实，甚至憎恨自己的性别。同时我也憎恨男人。心理上，我把自己归为中性的一类。天使就是无性别的，我就是上帝派往人间的复仇天使。无数次想象自己嗜血的模样。残忍而绝美。

　　麻木，我刻意让自己对生命麻木。我养过一只宠物，一直小鸭，柠檬黄的绒毛，扁扁的嘴巴，比伍佰MV里面的那只还可爱。每天放学我抱着它亲着它。

　　直到有一天，报纸里鲜红的字眼唤醒了我嗜血的细胞。我的小鸭，我可爱的小鸭，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会离开我，那还不如永远留在我身边，在你仍然可爱的时候。

　　手，孤独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我的小鸭在我的手里安详的睡去，没有半点挣扎。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念生物，作解剖，对我简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我总会冷冷的看着那些看到血看到爬行动物看到昆虫就尖叫的女生。好像不叫一下就不是女生一样。还好，我们班没这种女生。一个个做实验简直兴奋无比。

　　我们班的实验分为三大组，有时候的解剖实验因为材料不足经常要两个人合作。我的搭档当然是云。云是左撇子，我们俩左右开弓，合作完美的天衣无缝。

　　也有经常男生和女生搭档的，像我们的班长，Migi，她的搭档就是一个男生，每次Migi总是很恼火的跟我说，她的搭档不帮忙也就罢了，看到她在解剖还在旁边一个劲的喊，啊，你真是太残忍了，简直没人性，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Migi说当时真想把那解剖刀叉到他脑袋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心安理得的做着解剖，心安理得的用各种外行看来残酷的方式对待那些小动物，一切理所当然。其实不止如此，每次的杀戮我都能得到某种快感。呼，解脱了，又帮一个生物解脱了卑微的生命。

　　夏有点反应不过来，显然惊讶我的大胆。

　　呵呵，我满足的看着他呆呆的样子。

　　希望昨天的话没有对你造成困扰。你凭什么觉得不会对我造成困扰呢，困扰了困扰了，困扰得我整夜都睡不着。

　　呵呵，是吗，真是抱歉。夏似乎很享受我这样略娇略嗲的语气。
　　然后，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吹风，期间解决了两瓶啤酒。

　　现在想想，夏真是个奸诈的家伙，示爱不像示爱，就这么轻轻松松，把问题抛给我，日后他要是想当徐志摩，也可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一切看起来是我主动的不是吗，是我做的决定，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哎，命苦啊，谁让我就这么为他着迷。

　　2003年的春夏之交，正是我们同居的期间。中国大地爆发了可怕的瘟疫。一场突乎其来的灾难迅速蔓延。报纸上，广播上，电视里，死亡的人数一天天的增加。对生命的不安让很多人开始迷信起来，甚至又提起若查丹马斯的预言。

　　L\'an mil neuf cens nonante neuf sept mois,
　　Du ciel viendra un grand Roy d\'effrayeur,
　　Resusciter le grand Roy d\'Angolmois,
　　Avant apres, Mars regner par bonheur.
　　一九九九年的七月，
　　恐怖大王將從天而降，
　　為了使安哥爾摩亞大王復活，
　　在那前後的期間，馬斯將在幸福之名下出兵統治。

　　我，依旧我行我素。世界末日挺好。我是上帝派往人间的黑天使，来拯救灵魂。世界末日刚好可以拯救这些在世间受苦受难的灵魂。我倒也省事，呵。

　　我嗜血的凌虐那些两栖动物和哺乳动物，看着它们在我手中颤抖，在我刀下绝望的眼神，我的嘴角总是挂着肆意的风情。

　　这些当然只有我知道。偶尔我也会装模作样，假装眼里充满悲伤，和同学一起指责导师们的嗜血。

　　然而，我不是职业演员，不能演全套。每次做实验的下午我总是特别开心特别春风得意，云也是觉得好玩，明和夏却总是一脸臭臭的。

　　零三年的四月天气是那么炎热，夏天提早到来。做完实验，我和云边吃饭边兴高采烈的讨论下午那只兔子是如何惨死在我们手下，讲得冷血，讲得无情。

　　明和夏在一旁沉默不语。我们越讲越兴奋，越讲越激动，简直可以用亢奋和歇斯底里来形容。

　　够了！明终于忍不住了。你们瞧瞧自己，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作为生物系的学生，百无聊赖，不得不去做这些杀戮的事情，你们两个还乐在其中。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人类就可以肆意剥夺其他生命生存的权利。一直不开口的夏也发话了。

　　说的好听，不知道是谁一天不吃荤就浑身不对劲。云毫不客气的反击。

　　没错，弱肉强食，吃是为了生存，可是这种实验，这算什么？明终于生气了。

　　我们是为了科学，为了研究，为了了解，为了更好的把握。我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自欺欺人。

　　我不认为这是所谓的科学研究，我不认为全班有多少人是抱着研究的心态，全班无非是三种人，一种像我们这样无奈被动的，一种像你们这样变态兴奋的，还有一种是麻木没有感觉的。夏理性的分析起来。

　　人人生而平等，每种生命生而平等，没有谁有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若是为了生存而去捕杀，这叫无奈，也算符合自然规则；若是为了好玩，这就是不尊重生命。你以强者的姿态站在其他生命的面前，去蹂躏它们，去杀戮它们。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性别歧视和美国的种族歧视。要学会尊重，首先要会尊重生命……

　　夏虽然很生气情绪却控制得很好，只是略有起伏。声音不大，却有穿透力，字字敲着我的心。我嘴角挂着冷笑，哼，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使命，我可是来拯救灵魂的黑天使。

　　妲姬。不知为何我想到妲姬。妲姬奉女娲之命来灭商朝，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仅用妩媚的美色来诱惑昏庸的纣王，还妖言惑众，肆意涂炭生灵。酒池肉林摘星阁，极尽奢华；蛇溪炮络凌迟虿盆，极尽残酷；比干的七巧玲龙心，周文王吃的兔肉……

　　突然一阵不寒而栗，我可不想这么名垂千古。拯救灵魂，嗯，拯救……

　　我从行动上表示我的接受，嘴上却不置可否。临了临了，我说，做个总结吧，你觉咱俩该怎么办。

　　夏借着酒兴，凑到我旁边，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好了，总结完了。

　　这回轮到我目瞪口呆。这小子，居然跟我一样大胆，好，有种！

　　夏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脸靠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呼出的空气的味道。心跳，心跳加快，呼吸，我快不能呼吸，还好，还好有夜色的掩护，脸红，我的脸现在一定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要不要总结的深刻一点。夏看着我，黑夜里我看到他闪闪发光的眸子。

　　我落荒而逃，从他的手里逃脱。不……不用了，已经够深刻的了。顺手捡起旁边的空酒瓶，爬到看台上面的台阶，使劲把酒瓶往围墙外抛。完美的弧线。随着瓶子的身亡，我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

　　第二天，夏发信息过来说，昨晚兴奋的整晚睡不着，小弟在强烈抗议。虽然，虽然作为生物系的我们口无遮拦惯了，但随着关系的改变，这种口无遮拦已经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简直俨然成为一种挑逗。

　　说到底，男生都是色狼。不喜欢不爱都可以招妓，可以一夜情。对喜欢的女孩当然更情不自禁。所以，面对夏的挑逗，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一般女生的小女儿姿态，反倒觉得很开心，为我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