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番外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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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在我几近无尽的漫长生命中，绝大多数时光都是在与枯燥冷酷的计数器为伴。等待着一个个数位上的0依次开始跳动的时候，我所能用来打发悠长时光的，也就只有反复回味，回味我那些拥有色彩的短暂记忆而已。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个玩笑——
末日降临时，怎样才能保留文明的火种？
那年，我和同龄的几个伙伴相约，准备在500岁的成年礼上，确定个体青年时期研究方向时，选择一些特别搞怪的课题。
毕竟，以巨龙长达百万年的文明史，十几万年集中幼龙学院式培养的教育史，这种仅限于基础学科的学生论文，光翻阅目录索引就足够消耗一条龙的百年光阴。甚至不用搬出搜索引擎，但凡你的选题稍微正常一点，就必然会与前辈学长暗合。所以，吾辈毕业生的论文品味风潮，几万年来，由正常、生僻、超纲，终于发展成为了搞怪。到我那一届，普通的搞怪都已经无法满足导师们那日益刁钻的胃口了。
由此产生的大量异想天开的课题，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闹剧也就应运而生——
比如曾经有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构想：对于那些深邃冗繁的前沿课题，离不开海量的数据计算，哪怕是以精神力量最为强大的永生龙长老，需要消耗的时间恐怕也会是天文数字。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虚空网络，借用广大群众的空余精神力量呢？
本来这应该是一个天才的想法，可惜那位学长对于自己的虚空网络翻墙技术过于自信——或者说是习惯顺手？研究出的是无需对方允许即可偷用的吸血版本。结果答辩当天演示成果时，造成了上千围观龙族被迫陷入强制沉眠的恶性事件，要不是那家伙及时醒悟，开发出了对应的防御措施大脑封闭术，怕是逃不过被长老会封印的下场——不过原本唾手可得的卓越贡献奖章还是泡了汤。
记得还有一位，厌倦了翻墙与反翻墙之间的战斗，试图通过从虚空网络最根源的能量层上绕开各种网络协议。采用的方法是定向变异调整能量微生物的平均活性，让一定区域内虚空网络的数据应答迟滞或是暴走，从而制造入侵的端口。
到后来，这种思路成为了龙工制造魔法狂暴区域和死魔法区的标准方式，而那位前辈虽然最终还是通过了答辩成功毕业，却也脱离了幼龙保护法的庇佑，不得不为修补维护虚空网络而服百年苦役。
以上是几个曾造成大骚乱的典型事例，有这些打底，些许寻常的小事故，又或者毫无意义纯粹闲得蛋疼的选题更是不胜枚举。
其实印象中应该还有一些更专业的恶搞，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我已经无法在记忆中找到它们了。
相对来说，在基因编程、虚空网络、物质理论、社会生态、能量控制、天体演化等诸多课程都只是低空掠过的我，只能勉强试试末日应对方案这类大而宽泛、勉强还没被前人研究透彻的选题，混杂在众多奇思怪想当中，显得一点都不出奇，大家哈哈一笑，都没怎么在意。
成年礼是每条龙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当然这不过是忽悠幼龙的官方辞令。对于即将跨入青年期的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成年了才有权限访问的某些好孩子禁入、即使翻墙也进不去的网址……咳咳，翻阅最前沿的各种技术理论。
只是，虽然论文顺利通过，并且意外的受到了好评，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访问到那些限制级网站。
怎样的灾难才能彻底摧毁一个文明？
能够想到的方式大概有三种：外敌，天灾，内乱。
但因为我所要设想的，不是阻止灾难发生，而是灾难降临时的应对方案。
所以深究本质，只须分为有意无意两种。外敌是有意，天灾是无意，内乱嘛，如果是个一心想要灭世的疯子，那是有意，如果只是规模失控的事故战争，当算无意。
对于无意型的灾难，小到山崩地陷，中到能量风暴，大到恒星氦闪，我们需要做的也只是寻找构造出安全区域，留下火种即可。
显然，我不是第一个尝试末日应对方案的这个奇妙课题的龙。对于火种具体内容的探讨早已屡见不鲜，从简单的打地洞埋龙蛋，到将整个虚空网络打包带走，处理方法琳琅满目。就连，究竟应该是种族基因优先还是文明成果优先，这个原本最值得纠结的问题，也早有前辈提出过相当有建设性的构想：
既然两者都是绝对不能舍弃的，放弃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失去文明火种的意义，那么就合二为一，一起保留好了。
所谓物种，也不过是记录了某些特定性状的基因组合而已；所谓成果，也不过是特定组合的一段信息而已。那么，为什么不用基因的形式承载这些信息呢？
具体的方式，基于“不要把龙蛋放在同一个巢穴里”的思想，大概就是应用一种叫做“全息”的概念，在每一条龙的每一个细胞内，用基因编程的手段镌刻下本文明引以为傲的众多智慧成果。只要能有一条龙，乃至一枚龙蛋能够撑过灭世大劫，龙族文明就能永存于宇宙之间。
虽然这是一个令龙惊艳的设想，但我仔细探究后发现，仅仅只做这些准备并不保险。
或许对于无意型灾难来说，只需要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灾难过去即可。但对于有意型的灾劫，极有可能是不能用躲避的方式应对的。
既然敌人——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的——是以灭绝我们龙族文明为目标来展开行动的，那么极有可能，连活下一条龙来都会是奢望。因为只要没有杀光所有的龙，追杀就不会停止，灾劫就不会过去。
既然面对的是这种无可抵御的敌人，想要保留传承就只能采取偷天换日的迂回手段。
基本的思想是，化整为零的潜伏。
潜伏的不是作为生物个体的龙，而是包含完整生物性状和文明火种的基因程序。
能够主动打破生殖隔离，自动附加在几乎所有物种的遗传基因中，并能够随着宿主个体精神能力的进化，性状会逐渐由隐性转为显性，火种也会以记忆片断的形式再现的，基因病毒程序。
吾称之为——血脉。
拥有龙之血脉的物种，会因为偶尔闪现的火种记忆而拥有更大的进化可能；而进化了的该物种就会释放出更多的龙族基因。当该物种的某个个体拥有了能够完整承载文明火种精神力的时候，就是它完全转变为龙族的标志，也是龙族文明复兴的起点。
将龙之血脉广泛扩散到其他物种中，绑架整个生态圈。
就算我们的敌人发现了这样的小手段，除非他们将整个星球的生态系统格式化，否则，我们龙族终将会有东山再起的一线希望。
然后，更进一步的设想，如果我们的敌人有能力发现这种基因病毒，并能轻易制作出专杀工具呢？
呵呵，那还真是令龙绝望的困境啊。当然，这种想法更加蛋疼。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就可以确定，灭世之劫属于外敌类了。
那么，或许可以研究一下，我们惹翻对方的原因。
想来，这样的外敌，作为一个文明来讲，绝对是领先我们龙族文明很多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不死不休的消灭我们？
生存空间？物资能源？应当不至于这么肤浅。虽然对于前沿成果了解不多，但诸如异位面研究、外太空探索、大规模质能转换之类的概念还是有所耳闻的，我不相信，在这些方面拥有成熟完备成果的更高等文明，会看上我们龙族的这点破烂。
所以应该是其他原因。
换位思考一下，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龙族会对低等文明下杀手呢？
是当它们妨碍到我们的时候吗？
这种妨碍可能出于生物天性，比如蛀牙或是肠道寄生虫，嗜食金属的食金蚁，啃食能量护罩的魔晶兽，干扰虚空网络的眼魔……
但即使是这些生物，我们也大可以能交流的交流，不能交流的圈养，实在看不到下绝户手的必要性。
那么若是不仅仅妨碍到我们，更是威胁到我们呢？
有过偷取龙蛋记录的盗蛋鸟；能够控制幼龙的灵吸怪；窃取死去巨龙尸骸的亡灵生物……
是的，我也对这些肮脏的生物恨之入骨，但它们真的值得我们花大力气从物种层面上斩尽杀绝吗？毕竟，还是加强安保措施更加经济。
所以，威胁的不应该是我们个体的安危，而是其他更加重要的、绝对不容有失的事情。
例如虚空网络节点水晶附近，反物质发生炉周边，按照安全条例，一切其他生物都要排除。
但这只是针对区域而不是物种。
哪怕真有某大能文明要占用包括这个星球在内的整片星际空间，进行什么大规模实验。那也完全可以和我们打个商量，给我们留下打包跑路的时间啊。
这样，就只可能是我们龙族这个物种或者文明本身，妨碍到了某大能文明的某项伟业。
物种层面的话，除了类似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虚空网络病毒那样，攫取一切资源复制自身的贪婪物种之外，应当不至于被其他文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所以，果然是基于文明层面的吗？
因为我们得到的文明成果，对其他文明造成了威胁，所以要消灭我们。不但摧毁我们的文明，还要从物种层面上将我们根除，以防我们再发展出同类的文明。
那么会是怎样的成果呢？
如果是极具侵略和排他性的文明，那么只要是战争方面的成果大约都可以算。只是我们龙族并不是这么好战的。
那么，就是试图进行某些危险的高能实验吗？
那也不对，这种事，难道不是只要交流一下就可以解决的吗？
好吧，可能我无法想象高等文明的行为方式和判断标准，但可以抽象的来看：
某个高等文明，出于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理由，在我们无从得知的情况下，为我们的文明设下了限制。当我们发展到某个高度，得到某个成果的时候，就会触发警戒线，引动清除机制将我们这个物种铲除。
啊，这还真是悲哀的未来。
但本龙现在探讨的就是绝境求生，所以还是继续吧。
虽然是要铲除我们，但从优先级上考虑，抹杀的首先当是那个文明成果，其次该是产生这个成果的技术体系，再次会是发展出这个体系的智慧物种，最后才是这个智慧物种重新出现于这个生态圈的可能性。
所以，如果我们营造出这样一种态势：摧毁技术体系的难度，灭绝智慧物种的难度，根除再起可能的难度，呈现指数级的上升趋势。
那么，会不会出于效率的考虑，这种铲除行动会提前终止于其中的某一步呢？
而且，基于这样的考虑，如果不是被秒杀，我们就能够在些许的抵抗时间内，试探敌人的行为底线：是要摧毁我们的文明、灭绝我们的物种，还是要掐灭所有的火种，不给我们留下任何生机。
由此，我们可以设想应对此类末日的行动方案的指导思想……
但最后，我们必须承认，即使严格按照这样的方案应对，大约也只是把文明火种留存下来的几率，从百万分之一提升到十万分之一的程度，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抓住每一丝生机，是智慧生物的共通本能。
而且，即使成功的保留下了火种，离重见天日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因为我们不知道，种子应当何时开始发芽。早了，地面上可能还有收割者游弋；晚了，野火过后的旷野上可能早已长满新的丛林。
而如何妥善的面对这样的新邻居，呵呵，那又是一个复杂到足以支撑另一篇论文的课题了吧……
即使那是我亲自撰写、最为得意的毕业论文，即使千万年来我百般回想，就如同很多其他方面的记忆一样，它也同样残缺不全。虽然这个残缺的理由，我大致可以想象。
我现在的状态，似乎应该是传闻中的禁忌实验产物，放弃身体将意识存储在虚空网络中而产生的精神生命体。居然能够保留下一块节点水晶供我寄生吗？也不知道长老们是怎么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做到这一点的。
龙族文明，大概真的消亡了吧。我现在的状态，是成为了文明火种的一部分吗？似乎只有这种可能了吧。而且这种为火种加装智能管理系统的设想，我似乎也在前辈们的论文里看到过。
那么敌人是什么？虽然有些遥远，但不给我留下这方面的记忆，又如何预防以后重蹈覆辙？
在我的感知范围内，能够历数把玩的东西寥寥无几。
一小堆龙蛋，数量是81枚——我知道，这就是我在此偷生的全部意义——被妥善的保存在时间凝固的异次元。事实上，虽然不知道原理，在这片集龙族文明智慧成果之大成的空间中，我可以利用虚空网络有限度的干扰时间线。
但即使能够染指这一领域的龙族，最终也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凶手是谁？是这一小撮面目可憎的虫子吗？
虽然是没有任何印象的生物形态，心中却涌动着愤怒和恐惧，看起来不会错了。
基因序列中充斥着我无法辨识的代码，但仅有的我能够理解的片段，却已然触目惊心。虽然没有凝固时间的加护，却能陷入深度休眠长久存在，而一旦唤醒这些恶魔，那如同网络病毒一般，不顾一切的贪婪攫取、吞噬、复制的行为，会造成怎样的浩劫，我已经不愿去想象。
这当然不会是我们的敌人，只是武器而已。但仅仅是这武器，就已经将我们的整个文明推平。
那么，冒险保留下来这些东西，又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我的任务，除了复兴之外，难道还有找出应对这种武器的方法吗？
只是，我并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吗？
作为种子的一部分，我并没有被赋予主动发芽的权限。大约负责建造火种的长老们，也不敢确定苏醒的具体时间，所以这里被设定成了只能从外部开启。呵呵，原来，我们那无比强盛的龙族文明，也会沦落到听天由命的地步吗？
除了我以外，这里只有一个计数器在冷酷枯燥的跳动着。
一万个一万年，两万个一万年，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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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漫长的生命中，这是第五次来到这里。
千年以来，岁月轮转，沧海桑田。我与里面那位存在的，令我无比痛恨却又万分庆幸的羁绊，却一直没有断绝。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背靠着广袤神秘的无尽山脉。
幼年的我，在后山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溶洞，曲折深邃仿佛没有尽头。自以为拥有超越同龄人勇气的我，将那里作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计划着有朝一日能够发现隐藏在洞穴深处的宝藏。
这个溶洞中有着种种奇异而细微的异常，没有被大型野兽占为巢穴，没有蝙蝠蜘蛛之类的小虫子，连我试探性的带进来的蛇鼠，也会第一时间向洞口逃离。除了一点点青苔之外，死寂得仿佛生命禁区的洞穴，与洞口外生机盎然的原始丛林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时的我不会深究这些违和，只是单纯的把它当作了洞穴深处一定有什么秘密的证明，乐此不疲的向着深处探索，直到宿命般的，我踩碎了那块风化的石壁，打开了那方尘封的天地。
之后的我记忆模糊，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中的，而且随即大病一场，即使痊愈后也一直浑浑噩噩，直到一年之后才渐渐有所好转。
然后，我被某个路过的流浪法师发现，具有罕见的精神天赋，并跟随他来到大城市，成为了一名前途远大的法师学徒。
在接触魔法的最初几年中，我展现了极为优越的才华，被当时已经是大法师的我的老师收入门下。
据老师研究发现，我的精神天赋并非天生，而是后天遭受到某种特殊的精神冲击，又好运能在神智溃散的边缘顽强的恢复过来，破而后立之下得到的补偿。
受此启发，老师开始研究用适量精神冲击开发普及魔法天赋的课题，以改善法师人丁稀少的现状。理所当然的，几乎毫无进展。
所以当我拥有了足够坚韧的精神强度，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之后，老师就用法术仔细搜索我的记忆深处，寻找那一次成功的精神冲击的来源和特点，我也才终于回忆起那次奇异的山洞之旅。
于是带着老师特制的精神护符，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展开对那个神秘洞穴的第二次探索。
任何时候法师的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因为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用魔法实现无数可能。虽然是故地重游，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我还是遵循老师的叮嘱，雇佣了一个冒险小队来充当护卫。我发誓我绝对是根据实力标准来挑选的——虽然那位红发女剑士身材确实火辣，还有那位黑发女弓箭手的冷峻气质也相当吸引人……
那时的我才真切的意识到，在这片大陆上，法师是多么稀少的存在。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初出茅庐的菜鸟，甚至是我研究老师留下的护符而试作的拙劣仿制品。都会得到那样的热情欢迎和美妙回应。
然后，在冒险小队的簇拥下，我第二次踏进了那片神秘的领域。
野兽的绝迹确实相当古怪，而来自洞穴深处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精神威压，更是让我扪心存警惕。但或许是我的护符给了大家信心，没有人心生退意。
然后就是噩梦的开始——
当我刚刚意识到，眼前这广阔空旷的地下空间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时，就看到眼前那些冒险者们的脑袋依次爆开。那前所未见的、无可抗拒的精神冲击，让我仿制的小护身符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已经熟悉的刚刚还在谈笑的伙伴，甚至还有建立起亲密关系的爱人，就这样在我面前惨烈的死去，红白相间的脑浆四处飞溅，洒了我满脸满身……
太过分了！不应该这样！！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探险，为什么，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就这么，如大陆上平均每年都要占据统计数据百分之二十的冒险小队一样……团灭？
当我重新回过神来，已经身处事先设定的传送点。老师特制的护符，虽然在冲击中只坚持了短短一瞬间就已经碎裂，却也足够用条件触发的定向传送术，将我送回安全的地方。
消沉的我失魂落魄的回到老师的法师塔，发泄般的任由魔法学习和修炼支配自己的全部时间，过起了被老师称为行尸走肉的生活。
五年？还是十年？抑或更久？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只记得终于有一天，老师把我从尘封的书山中挖了出来，告诉我他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亲自去探一探那个该诅咒的洞窟，然后问我要不要一起。
那还用说吗？！
长久以来魔法境界的停滞不前，不就是因为这个心结吗？想要解开这个结，就必须再去一次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似乎这些年来，老师在精神领域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并凭借这一成果成为了法师协会的执行委员。只是，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他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子。
调用协会的资源，老师和他的追随者们用各种魔法装备全副武装，老师也专门制造了更高级版本的精神护符。但是，这一次，这些准备都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在这处被划为高危禁区、怀疑有高阶亡灵生物盘踞的洞穴中，我们并没有迎来惯例的精神冲击的招待。但相对的，在我印象中原本应该一片空旷的山腹大厅，却意外地多出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人类的虚影，我眼前的是慈祥睿智的年长学者形象，但貌似其他人看到的都各有不同。背景倒是都差不多，是一个庞大壮观的魔法阵，但貌似细节上都会有微妙差异，当然都是一样的完全无法解读。
接下来传达的信息倒是没什么差别。那个人……人像，自称是史前文明亚特兰蒂斯的造物，在此守护着恶魔的封印。万年以前，曾盛极一时的亚特兰蒂斯文明遭遇了魔界恶魔的入侵，几近灭族。最终举全文明之力才将魔界入口封印，但无法保证能够在时光的长河中永远生效。为此，亚特兰蒂斯文明在此封存了他们最后的智慧结晶作为遗产，交给后来的人类文明继承，期望千万年后恶魔破禁而出时，新生的人类文明能够拥有与恶魔抗衡、甚至彻底消灭恶魔一族的能力。
这个遗产，就是最终生物兵器——龙。
在得到了三十六枚龙蛋，以及这种生物兵器的详细培养方法之后，类似幻术的效果消失，整个山洞恢复了空旷的原貌。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之后，我们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片圣地。
之后的十几年里，按照得到的资料，实验性质的，我们成功的孵化出了几只巨龙。作为实验的参与者之一，我亲身检验了龙骑士契约的安全可靠，同时也见证了这种生物兵器的强大力量，更在这种巨兽散发的名为龙威的精神威压中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最关键的，还是这名为巨龙的生物兵器中蕴含的深邃魔法技术。因此，虽然催生维护这样一头巨龙需要消耗海量资源，但打着人类共同财产名义的众多国家、势力和组织，还是让这种战争巨兽渐渐流传开去。而他们各自取得的研究成果，也让魔法界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直到有一天，老师忽然问我：亚特兰蒂斯文明这个名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貌似是根据最初遗迹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吧，记得当初在什么资料中见过这样的记载——然后，反应过来的我感觉头皮隐隐有些发麻，额头冷汗津津——
在密布反侦测魔法的密室之中，老师的眼神决绝而又疯狂，却依然能够条理分明的向我说明一切——
首先是当初让我侥幸生还的精神护符残骸。据老师讲解，这个护符本来拥有三种功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冲击、遇到超出防御能力冲击时条件触发的定向传送、以及最主要的，记录精神冲击详细数据的功能。
虽然损坏，但依然留下了宝贵数据的护符残骸，曾经让老师大惑不解。因为从数据上看，那根本就不是一次能量强大但结构简单的杀伤用冲击，而是更为复杂、完全难以理解的密码天书。
花费了大量时间却依然无法完全解析的老师，原本已经放弃了这个项目。但在研究龙骑士的契约之后，老师愕然发现，在与座龙建立心灵链接的精神协议中，包含着似曾相识的数据结构——
所以，那一次让我经历团灭惨剧的精神接触，并不是我所以为的杀伤性质的叠加龙威，其本质来源，应当是一次建立精神通讯的请求。只不过，发出请求的存在似乎过分高估了人类灵魂的承受能力。
而能够犯下这种错误的存在，绝对不会是人类！
唯一的可能只有——龙。
也就是说，我第三次踏进那个山洞时，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骗局？！
怒火中烧，我恨不得立刻回到那里去求证，好在老师阻止了我的冲动，用一句话。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追加打击之下，刹那间，冷汗将后背完全浸湿——
显而易见，龙这种生物是先进的、强大的、无可抵御的。欺骗性质的交流也说明至少不是善意的。那么，为什么它们会采取这种迂回的手段，而不是直接将稚嫩的人类文明抹杀呢？甚至不惜将己方的幼年个体交到我们手中，还附赠控制方法？
它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老师设计了一个实验——
在协会中一直深居简出性格乖僻的我，盗用老师的名义，开始偷偷查阅被封存的禁忌法术——亡灵魔法。
小有所成之后，不出意外的被发现了。协会的处理意见是剥夺我的坐骑龙。但早早得到消息的我，在老师的帮助下，逃离了协会的监视，带着座龙躲进了无尽山脉深处。
老师也因此，被迫辞去协会中的一切职务，悄然隐居起来。
然后，实验开始。
不惜将己方的幼年个体交到我们手中。这样的行为，有两种最可能的解释。
第一，对方有恃无恐。
我们首先要验证的，就是这一点。
具体方法是，杀死一条龙。
如果那尚处于我们假想中的龙族文明，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么必然的，这样的行为就会被阻止——不管是通过什么方法。
然后，不知道通过何种方式，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的老师，就会得到消息。
而且，我们也留好了退路。这仅仅是我，一个叛逃法师的个人行为，无论龙族想要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都不太可能因此迁怒到整个人类。这样一来，我们才会有回旋的余地。
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面对着一直用清澈眼神注视着我的契约伙伴，我轻轻念诵咒文——死亡一指。
看到轰然倒下的庞大身躯，我目瞪口呆——
成功了？这没有道理啊？！
那么，或许是龙族的监视不够严密？又或者这还没有刺激到对方的底线？
如果我这样做，你们是不是还忍耐得住呢？
召唤幽灵•改•幽灵龙召唤。
虽然是仅在理论中推衍成立的法术，我却异常的有信心。不仅是因为我那连老师都欣赏的亡灵法术天赋，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被杀死的瞬间，那与我心灵相通的伙伴，也没有一丝的反抗和怀疑。
即使像现在这样，脱离身体成为幽灵漂浮在空中，也是一样。
那种精神和血脉双重束缚的龙骑士契约，居然真的没有后门吗？
保险起见，带着亡灵坐骑，我在无尽山脉深处游荡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遭遇任何意外。
难道，真的是第二种可能吗？
那是一个极度虚弱，连孵化自己幼体都做不到的种族吗？
但即使是这样，那也是一个相当先进、极度危险的种族。老师是这么说的。
而且，无法否认，它们对人类存有恶意——
老师拿出了一份秘密的调查资料：目前已经发现，绝大多数龙骑士的身体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龙化现象——就连我，在魔力全开时，身体的隐秘部位也会有龙鳞浮现，开始时极不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龙鳞的出现时间和覆盖范围都在缓慢增长。即使我将坐骑龙转化为了幽灵龙，这种趋势也没有缓解迹象。
或许，这就是龙族试图潜移默化的侵吞蚕食、控制人类的方式？那十几枚龙蛋，只是弃子？
但至少，我们知道了，在精神和生命方向上，拥有远超人类文明造诣的龙族，似乎并不是特别擅长死亡领域。
所以，在决定再探那处遗迹之后，老师和我聚集了海量的亡灵。担心可能的血脉上的后门，我还在老师的帮助下，进行了巫妖转化仪式，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不死生物——似乎也成功的阻止了龙化的再次出现。
然后，我们带着浩浩荡荡的亡灵大军，简单的突破了法师协会的封锁线，将那个山洞包围得水泄不通。好在周围的山民早已经被强制迁走。
我们已经推断出，上次的那种强大精神法术似乎有地域限制，无法在山洞外施展。
于是，老师在外压阵，藏好命匣，带着最新版本的精神护符，我再次小心的开始探索。
一开始，探路性质的骷髅兵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当然也没有什么收获。但当我试探性的召唤出被封印在法杖中的幽灵龙时，我感觉到，山洞深处的某个强大存在，被彻底激怒了。
在那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怪兽的海洋。
或许，当初那伪托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幻境中所说的，并不完全是骗局，至少那原本被我们以为是危言耸听的所谓恶魔，竟然真的存在。
虽然比起龙这种生物而言，那更像是量产型的生物兵器。
开始只是无尽的野兽一般的大虫子，却能在自相残杀中高速变异。而最终从血红色大茧中走出的恐怖魔王，让我们彻底理解了强大的龙族文明消亡的原因。
在那样的战斗中，我并没有坚持太久。虽然接到了警讯的法师协会带来了大批增援，但我显然已经不是可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人类了。所以，很快的，我就被拍成了一摊骨粉。
那场大战后来发生的事，我用了很长时间来进行考证和推断。
毕竟当我复苏时，已经有几十年过去了。
邪恶的法师，从地狱召唤恶魔，试图以此统治世界。英勇的龙骑士们，以无畏的勇气挫败了罪恶的阴谋，成功的讨伐了法师的军队，并且封印了恶魔。为了防止恶魔重新降临世界，龙骑士们在地狱的大门前建立了城堡要塞，并将一直镇守在此，以防止野心家们的再次出现。
这是官方口径。
取代原来的法师协会，龙骑士们建立了新的统治力量。十几名龙骑士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各自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并且默契的同时对法师展开搜捕。似乎在那场大战中，包括老师在内所有的高阶法师死伤殆尽，而经过了这几十年的追捕，法师这种职业，几乎快要消亡了。
原来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座城市，还是一个王国的都城。城堡式的王宫将那座山洞完全掩盖。尽管几十年过去了，附近的魔法元素还是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惰性——据老师遗留的资料记载，这是释放禁咒的后遗症。
所以事情的经过很明显，那应该是两败俱伤之后的黄雀在后。
虽然恶魔被击退，我们还是输了……
但是还有我在，人类还有机会。
我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收集着人类社会中幸运保存下来的魔法资料，同时冷眼旁观着龙族傀儡们的表演。
我渐渐发现，也许龙化的危害并没有我们原先料想的那么大。
虽然只要拥有龙骑士的血统，就有龙化可能，并激发出强大的力量，但那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只有成为龙骑士，才能获得力量的观念逐渐深入人心。
但龙的数量，一直就没有怎么增加；龙的坐骑身份，也一直没有改变。
即使真的有一天，龙骑士的血脉遍布整个人类，所有的人都是龙的传人，貌似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我已经还原出大约八成，大战前的魔法技术体系和成果，也积攒了足以在整个大陆上大闹一场被称为天灾的亡灵海洋。但和那位蛰伏在山腹中的存在一样，已经拥有无尽时间的我，决定静观其变。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真正的历史早已湮没，被人遗忘。
即使是龙骑士之间，也出现了多起内讧。
但这属于人类内部的纷争，既然那一位对此无动于衷，我也乐得增加几条幽灵龙的收藏。
但是，那一天，我在人间的眼线告诉我，地狱的入口被一群奇怪的人类——绝对不是龙骑士——攻占了。虽然我不知道历史被传承下来多少，但那里随时都有至少一名龙骑士守卫。这样也会失守吗？
接着，大陆上剩下的十二名龙骑士迅速集结并展开反扑。这样的力量，即使是当年的恶魔王也不敢轻视，可结果竟然是，全灭？
太荒谬了！那真是现在的人类能做到的吗？
那群人的身份、来历、力量体系完全是个谜，但至少，他们是人类。
所以，虽然他们占据了地狱入口，目的不明。但或许，这真的是打破平衡的一次机会？
带着这样的期望，我第五次来到了这片土地……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番外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