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万年》本无尘

1、千年万年

　　千年万年
　　王大住在蛇山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叫蛇山，反正他是一条蛇都没见过。
　　王大靠打猎为生，每月的朔日山下的几个村子会举行集市，王大就趁那个时候用打来的皮货换些盐米过活。
　　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民风淳朴，村民们没几个识字的，王大也是，所以每天就那么模模糊糊的过着，打猎，吃饭，再打猎。
　　这一天，村里却来了陌生人。
　　陌生人穿着厚实做工精良的黑风衣，却背着一个粗糙的竹背篓，腰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玉石。
　　这里鲜少有外面的人来，大家于是跟赶集似的出来围观，而小村里也没有客栈，所以陌生人就离开小村上了山。
　　王大的家建在陡峭的山巅深处，不知道陌生人怎么就找到了。
　　陌生人一见王大就笑了，露出了白灿灿的牙齿，王大一看，就心知他不是本地人，因为山下人生活都过得艰苦，牙口自然没几个好的。
　　王大皱皱眉：“你是？”
　　陌生人说：“我叫摄，要翻过这座山去更北的地方，天眼看着就黑了，好心人，留我住一晚吧，这个给你。”
　　说着从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红色的玉石递到王大面前。
　　王大被红玉的美丽色泽打动，半天伸出手，仔细抚摸起玉石的表面，玉石完美无瑕，温润光华的手不由得让王大心间一颤。
　　王大紧紧把红玉握在手心，像思考良久似的，慢慢说：“我只有一张床，你睡床，我睡地。”

　　说话间，日落西山，整个森林跟着阴郁起来，偶见着急归家的飞鸟在山间盘旋。
　　王大的屋子破落而简单，屋子的前方是主人开拓出来空地，空地上晾着许多动物的皮毛，还支着一口大锅，正煮着食物。
　　陌生人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大锅旁取暖，王大默默拽了些干柴往锅下添去，坐在离陌生人有些距离的地方。
　　不久，锅里的食物就熟了，陌生人从他的背篓里拿出一壶酒，掀开酒盖，一股异香立刻飘出。
　　陌生人殷勤的递给王大，王大摇摇头，从锅里捞出一块肉递给陌生人，陌生人也不跟王大客气，喝了一口酒，吃起了肉。
　　边吃着，陌生人的嘴也不闲着，他问王大：“你多大了？”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
　　“没有算过，怎么知道。”
　　陌生人笑笑说：“也是，这个村里的人识数的不多，那你父母是谁？”
　　“不知道。”王大顿了顿，努力想了想。
　　“怎么能不知道，是人都有父母兄弟。”
　　“想不起来。”王大又皱眉，他努力的在脑海里找寻记忆，却像石沉大海，往事模糊的像无头的丝线，又杂又乱。
　　“那你又如何到了这里？”
　　“我，我不知道，我生下来就在这里，你问我这个干什么？”王大依然没有印象，好像自从有了记忆时，便在这山林打猎度日了。
　　陌生人还是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好牙：“我随便问问，奇怪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何不和其他人一样住在村里。”
　　“我要打猎。”
　　“其他猎户都住在山下。”
　　“我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
　　“人都是群居的，除非～～～～～你家门后这棵树长得真好！”陌生人注意到王大屋子旁生着好大的一棵树，非常茂密，
　　“那可是我亲手种的，它还是小树苗的时候，我从山下取来种下的，现在还能为我的破屋遮遮风雨。”王大有点高兴，话不由得也多了起来，因为终于有他能记得的事了。
　　“哦，那你可知道，这树名叫菩提，需要几百年才能长得这般粗壮。”陌生人看着王大。
　　“这又如何。”王大不解。
　　“那你可知，人命活不过百年？而你显然比这菩提年长，这说明你已过百岁。”陌生人继续说道。
　　“可我还是活着？”王大很奇怪，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对，你还活着，这说明你不是人，而是～～～”陌生人笑了。
　　“我是什么？”王大急了。
　　“你是妖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吗？”陌生人笑王大，好像天下再没有这么好笑的事。

　　“我是，妖？妖是什么？”王大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把那个红玉给我。”
　　王大疑惑的又从怀里掏出红玉。
　　陌生人突然吧红玉推到王大的心口，并且口中喃喃诉说着王大听不懂的言语，红玉像是听懂了陌生人的言语，忽地化成一道红光钻入王大的心口。
　　一时间，王大只觉心口俱裂，痛不欲生。
　　脑海中响起另一个声音，飘渺却又熟悉，那前尘往事，如破堤洪水不绝涌入王大的脑子

　　王大，大王，我的蛇王啊。
　　千年之前，你是青蛇，我是白狐，你是统治这山这水的大王，你孤高冷僻，却对我另眼相待，你我在此相知相恋，厮守缠绵。
　　不想，我的天劫难逃，魂元尽散，而你不惜与众神为敌，上入九天，下劫地府，收得我魂元七十一片令我复生，却不想惹得天神震怒，派下天将拿你，我只得将你迷昏，取走你的魂元，封入泥人～～～～

　　脑海中的声音渐渐消失，红玉从王大的心口掉落而出，王大缓缓睁开眼睛，泪已经洒满衣襟。
　　王大看到空地上晾晒的狐皮以及各种动物的皮毛，经不住呕吐起来。
　　“后来呢，后来呢，我的子民呢，白起呢？”王大的心疼的似要裂来。
　　“后来，白起代你一战，当然不敌，天兵放出三味真火烧山，无人幸免，而此事早已被白起算定，利用天兵的真火把你锻造成人。”
　　“这块玉每天吵的我不得安生，现在终于安静了。“陌生人叹了一口气，把黯淡了的红玉递给王大。
　　王大颤颤巍巍结果红玉，捧在心口，泪若雨下，撒在玉上。
　　“当年，你收得狐妖七十一片魂魄，没找到的那片，是在我手中，可惜它执念太深，用它不得，就送你吧。你若有耐性，找那采天地灵气，日月照耀之地令它吸收元气，再等这菩提开花一日，用花化之，便是他复生之时。”说着，就听陌生人声音渐远。
　　王大再抬泪眼，哪还有陌生人的身影。
　　王大知道，天地灵气聚集之地易寻，但菩提开花要等的，却是快则千年多则万年。

　　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等？

　　渐渐的，王大哭着进入了梦乡。

　　而在转身处，那白发人在菩提花海中烂漫的笑着，向他挥舞着长臂。
　　耳畔似乎还留着他发的味道。

　　而那份刻骨缠绵的感觉，千年万年算得了什么。（完）